第二十一章 鱼饵

兴儿很是郁闷，遇到这么个主子，居然请人代写家书。偏偏人家是主子，自己是仆人，不敢多说话。再者看主人的确是双手起了茧子，不能写字也算说得过去。

其实杨铣是有苦说不出。他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空有一副杨铣的皮囊而已。用毛笔写字几乎不行，何况还要用写隶书、楷书、行书等字体。

杨铣有心学习，可惜军务繁忙，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就算是学习，也远没有到能亲自动笔的地步，只能请李晟代劳。

还有条说不出口的理由，杨铣写的字很难看。从读小学一直到高中，语文老师被气死十几个了。都说杨铣的字，像鸡子爬的。

这样的水准写书信，非得把“父亲”杨玄璬气死不可。

李晟洋洋洒洒写出一封书信，封好交到杨铣的手里。

杨铣又把书信交给兴儿，命他早点把家书送到父亲大人的手上。

兴儿领命，次日随商队回长安，自不在话下。

且说杨铣写信的当晚，距离武威郡千里之遥的瓜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负责镇守瓜州的是墨离军镇，其中有六员将领夜会，密谋反叛大唐。

这群将领之中，领头之人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铎字，乃是吐谷浑王族后裔。幼年时随父亲于开元十一年归顺大唐，被时任河西节度使张敬忠接纳，安置在墨离军。二十三年过去，现充任墨离军司马。

慕容铎身体里流淌的是高贵的吐谷浑王族血液，一直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前几日秘密接触来自瓜州南部吐谷浑部落的密使，密使劝慕容铎反叛大唐，归顺吐蕃。

并许诺，一是慕容铎可以拥有自己的部落，至于部落地点已经选好在西海东北部。二是反叛之后，会有吐谷浑部落接应，吐蕃也会派大军前来支援。

慕容铎有所意动，于是夜会其余亲信将领，一起密谋反叛大事。

亲信将领中，一员名叫拓跋思旺的将领，提出了异议。道：“吐蕃新败，元气尚未恢复，恐怕不会来援。仅凭墨离军区区数千兵马，加上吐谷浑部落万余人马，恐怕难成气候。”

慕容铎怒道：“你这是何意？！莫非胆怯不成！”

拓跋思旺辩解道：“非也！末将只是认为，反叛大唐时机尚未成熟。应当等到吐蕃元气恢复后，约定援军日期，再行起事。”

慕容铎怒道：“汝乃小儿之见。今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屯兵武威郡，距离瓜州有千里之遥。又经历连场大战，早已人困马乏，无力远征。附近能对我构成威胁的军队，只有沙州城内的豆卢军。不是我小看他们，若他们敢来，打败他们只消一日足矣。”

拓跋思旺见主将心意已决，遂闭口不言。其余将领虽然没有开口，但都犹豫不决。

慕容铎见状，拔剑在手，威胁道：“反叛之事，乃是机密大事。尔等倘若泄露出去，恐怕是要夷灭三族。反与不反，请公等自决！”

慕容铎这话说得漂亮，表面上是说你们自己决定，实际上是威胁他们。倘若不跟着起事，就把合谋的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他们三族不保。

拓跋思旺自知已经是势成骑虎，身不由已。把心一横，拔出宝剑，剑尖摁在慕容铎的剑尖上。有人起头，其他将领也拔出剑，表示响应起事。

慕容铎喜道：“好，今夜各自回营点齐人马。看我举火为号，共同出兵对付墨离军其余兵马。事成之后，南下与吐谷浑其他部众汇合，攻打锁阳城。”

“什么？什么！”拓跋思旺失声道，“攻打锁阳城？仅凭我们这点人马，恐怕是不够吧。”

慕容铎自信的笑道：“我早就打听清楚，锁阳城内只有三千守军。我们和吐谷浑部众合起来一万余人，就算是吐蕃不派援军，亦能攻下锁阳城。”

拓跋思旺突然很后悔跟慕容铎。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慕容铎身上流淌的王族血液，给他带来的只有野心，没有智慧。

锁阳城城池坚固，城内物资丰富，三千守军个个精锐，短时间很难攻克。迁延日久，唐军援军抵达，事情就不妙了。

到了这个时候，慕容铎正做着部落首领的美梦，哪里能听得进他人的意见。

当天夜里，火光冲天。

慕容铎率领人马起事，降伏墨离其他人马。得兵马三千余人，马四百匹。依照原先的计划，南下与同族部众汇合。

事情发生时，杨铣刚送走兴儿。

接着接到王忠嗣的调令，调杨铣出任衙内兵马使。所谓衙内是亲兵的意思，衙内兵马使就是王忠嗣亲兵部队的长官。非亲信是不能担任，可见王忠嗣对杨铣的信任。

出任衙内兵马使不到三天，就得到边关急报。

急报上说，墨离军司马慕容铎胁迫墨离军诸部，与南部吐谷浑部落内外勾结，合力攻打锁阳城。城内的瓜州刺史兼墨离军使张思克，死命防守，派人向王忠嗣求援。

王忠嗣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既然发生了，就要立刻解决。王忠嗣一面命大斗军军使安思顺、副军使哥舒翰，赤水军使李光弼集结兵马，又调建康军的马军到亲兵部队。

对于墨离军，王忠嗣本身就是有防备。所以只用两日的时间就完成了上述部队的集结，第三日起兵前往支援锁阳城。

与此同时，慕容铎听闻王忠嗣起兵的消息，向吐蕃发出求救。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吐蕃正在集结兵马，不日赶到增援。

吐蕃是否集结兵马呢？答案自然是否定。

吐蕃赞普尺带珠丹虽然很想找王忠嗣报杀子之仇，他同时清醒的意识到，短期内是无法同唐军再决战。更担心王忠嗣会携战胜之威，进攻吐蕃。于是想出这条毒计，诱骗志大才疏的慕容铎反叛大唐，在唐军的西面放一把火，让王忠嗣不能专心经略吐蕃。

等王忠嗣平定了墨离军之乱，吐蕃也能恢复元气。

鱼饵的作用，是在钓出大鱼。大鱼都出来了，谁还管鱼饵的死活呢。又不能让慕容铎失去信心，于是向他放出假消息。让慕容铎有信心继续进攻锁阳城，直到被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