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3：兄弟连心共建梅林支队 攸文石佛山祭拜娘亲（二）

“攸文，立豪在省城怎么样了？”尽管林子坤极力的压制自己，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可是他忍不住。

“立豪哥他……”攸文不知道该怎么向林子坤说起林立豪，关于林立豪向家里隐瞒他进军统的事，梅攸文是知道的，在省城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攸武找林素莲和林素婷玩的时候，林素婷曾经亲耳听到过。可是，向林子坤实话实说，还是说假话呢？梅攸文有些犹豫，说假话骗一位老人，他于心不忍，说实话吧，林立豪都一直隐瞒家里，一定有不说的理由，由自己说出来自然就不合适。“林叔叔，我也好久没有见到立豪哥了。”攸文嗫嚅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词。

“这个兔崽子，都好长时间不着家了，连他娘死了，他也没有回来送终。”林子坤嘴里骂骂咧咧，说到崔秀芝神色黯然下来。“还有，攸文你最近看见素婷了吗？”林子坤又问。

“素婷……我也快两年没见着了。”素婷和攸武的事是一个秘密，攸文是更不能说的。

“素婷这孩子，我已经两三年没有看见过她了，两年前立豪说帮素婷找到一个军校什么的，说军校管理很严格，轻易不允许学员探家，这都是什么学校呀？难道也不管父母死活吗？都是立豪这个龟儿子做的好事。”提到素婷，林子坤骂得更凶了，素婷是他最疼的女儿，如今连回个家看一眼都这么难。

攸文有些于心不忍：“林叔叔，素婷她很好，听说她去很远的地方了。”便安慰了林子坤几句。

“爹，我想先去祭拜娘。”攸文害怕林子坤继续追问下去，便转移了话题。即便不是转移话题，他也应该第一时间去祭拜祭拜娘亲了。梅清远点了点头，带着攸文向宋知秋的墓地而去。

最后一抹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天边彤云密布，前几日的那场雪刚刚融化，天一放晴，空气中像是凝聚了一层霜，干冷干冷。

看到宋知秋的墓碑，梅攸文的脑海里，一下涌现娘的音容相貌。

梅攸文‘咕咚’一声跪在宋知秋的墓碑前。“娘，儿攸文看你来了。”一声娘亲，泪‘唰’的凝结在眼眶中，然后挣脱眼眶，像断线的珍珠滴落在地上。

“娘，儿不孝呀！你走了，攸文攸武都不能再身边给您送终，儿子不孝呀。狗日的小鬼子……”攸文的双手各自慢慢合拢，抓起一把黑黑的泥土，使劲地攥紧，然后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泪水不停地洒落在手背上。

攸文以膝代步，走上前从包裹里取出纸钱香烛，由于风大，点了好几次才勉强把一对白烛点燃，跳动的烛火在风中飘动。被点燃的纸钱在风中到处乱窜，最后化成一片片纸灰在地上游走。“娘，攸武两年没回家了，您一直问我他究竟去了哪里？我知道您想攸武了，可是，我不能说呀！娘，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说……”

梅清远站在梅攸文的后面，听到攸文提到了攸武，心里也很诧异，攸武的去向，攸文一直没有给一个明朗的答案。尽管每次回家，他娘、大娘、二娘问起攸武的事，攸文也是用同样的借口，说攸武被政府一个特殊的机构看中，进行封闭式训练，不可以探家不可以书信来往，而如今他在他的墓碑前，终于吐露了隐瞒两年的秘密，梅清远看着痛不欲生的攸文，心底不禁有些不忍，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问清楚。

撕心裂肺的痛哭，伴着呼呼萧瑟刮过的北风，树上最后几片残存的枯叶在凄冷的风中挣扎，最后无奈地脱离了枝干，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直指苍穹，似乎在控诉着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攸文的双腿已经麻木，暮色四合，夜色悄然地侵入了大地。

也不知哭了多久，精疲力尽的攸文，像傻子一样，呆呆坐在娘的墓碑前。

“攸文，我们走吧。”梅清远叹了一口催促道。“天黑，山路不好走。”

攸文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娘的墓碑，咬牙切齿地说：“娘，我要不是亲手宰了梅林埠子这帮小鬼子，给你报仇，我梅攸文就不配做你的儿子。”梅攸文在娘的墓碑前立下重誓。

泥泞的山路，攸文扶着梅清远趔趔趄趄地行走着。

“攸文，攸武究竟去了哪里？”

对于爹爹突然的问起攸武，攸文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下家来。“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梅清远由于生气，被冷风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爹，攸文去了延安，和素婷一起。”

“去了延安？那么说攸武是**？”延安这个地方梅清远再敏感不过了，国民政府一直强调延安是**的匪窝。

“是，爹，我也是。”攸文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继续隐瞒下去了，自己回到梅林埠子成立梅林支队的事情，早晚一天会传到爹的耳朵里。

“你……你也是**？”

黑暗中，梅攸文点了点头。

“爹，林立豪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妹妹素婷去了哪里，那一年，是她逼着素婷离开省城的，当时攸武因为闹罢课的事情，全城戒严要抓他，是**在危难的时候站出来，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送出城的。刚好当时素婷也是因为闹罢课的事情，林立豪怕受到牵扯，才让素婷回到家里避一避风头，当时素婷正好没有地方去，她又一直喜欢攸武，就跟着攸武一块去了延安，刚才在聚义厅那里，林叔叔问起素婷的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他。”攸文把攸武和素婷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你们兄弟俩咋就选择了**？”对于国民党和**之间的斗争，梅清远还是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目前，**被国民党满世界追着打，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一山难容二虎，蒋介石是不会放过**的。

“爹，**是一支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我们亲眼看见他们为了人民的利益前仆后继。而国民政府官员只知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根本不顾及老百姓的死活，我和攸武在省城的时候，国民党的种种行为已经离经叛道，已经违背了人民的意愿，它的灭亡是迟早一天的事情。”攸文知道想一下说服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点人和枪是斗不过国民政府的。”梅清远说出了心中的忧虑，其实他更担心攸文和攸武的命运和安危。

“爹，我娘二娘是怎么死的？”攸文换了一种方式反问爹。

“你娘和你二娘是死在小鬼子的枪下。”提起这件事，梅清远就恨的咬牙切齿。

“一九三一年，小日本就是通过九一八事变挑起事端，冠冕堂皇的侵略了我东三省。就是国民政府置人民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反而提出什么安内攘外政策，这才给小鬼子**的机会，奠定了时隔六年日本正式发动对华的全面侵略战争，这些都是国民政府一手造成的局面。爹，你想一想这样的政府人民怎么拥护？**现在是很弱小，但是****提出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来的政权一定是属于**，也只能是**。”攸文说到了最后，可以地加重了语气。

“你说的道理，爹都懂，可是……”梅清远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尽管心里有诸多抵制**，要是说起来除了暂时还很弱小，其他还真的无从说起，毕竟，他或多或少还是听被人的嘴里说到过**的好。

“爹，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攸文想起了梅世达，也许此刻说到梅世达，对于爹来讲更有说服力。“现在还有什么好消息？”自从宋知秋和姬无双死后，梅清远显然有点低沉。

“我世达哥回来了。”

“什么？世达回来了？他在哪？”听说是梅世达回来了，这个消息有点出乎梅清远的意料之外，稍稍有点兴奋。

“我们现在在一起搭班组建队伍。”

“你们……？”梅清远转过脸看了一眼攸文。

梅攸文使劲点了点头：“是的，爹。其实我前段日子在省城杀了北川浩二，小鬼子对我们抓捕确实很疯狂，党考虑到我们安全的同时，也给了我们一项任务，就是让我秘密回到梅林埠子，组建自己的抗日队伍。这些年，世达哥自从从县大牢逃出去以后，一直在东北参加了抗联，有与小鬼子实战的经验，就把他从东北掉了回来。”

“这个臭小子，没想到他真的参加了**的队伍。”梅清远本来对于他入狱是有内疚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如今回来了，而且跟着**打鬼子，多少对于梅清远都是安慰。

“世达哥这次本来要来看你的，考虑我过来，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在那里照应下，所以他这次没来。不过，我临来的时候，他让我跟您带好。”攸文笑着告诉爹。

“活着就好，你们的队伍现在在哪里？”梅清远问。

“我们在追峰潭。”攸文回答。

“爹，我龙一非叔叔这边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这边现在大量的招兵买马？”攸文很关心龙一非这边的情况，来石佛山第一个就是祭拜娘。其次就是探听一下石佛山的虚实，这个对于他们以后至关重要，本来就没有想到龙一非招兵买马，如今看起来他们以后不是孤军作战了。

“人，是招了不少，但是，我托你二叔苏沐阳买的军火还没有到，刚才在聚义大厅就是讨论这个事情。”梅清远的话还没说完，攸文就惊讶地问：“买军火，从哪里买？”

“唉！国民党的军队没想到这么乱，几年前，又一次你二叔苏沐阳在我家喝酒，也许对国民党军队也很失望，无意中说起了这件事，我就记住了，你娘死后，我就想我何不找他买些军火回来，给你娘报仇。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把握，没想到我派人去找你二叔，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只要你肯出钱，军火没有问题。前两天你四叔安排山寨上的人把大洋送了过去，至今还没有信息呢？”梅清远把前后的事情告诉了攸文。

“爹，你看国民党的军队都这样肆无忌惮地倒卖军火，可想而知这样的政府又能好到哪里去。”攸文见缝插针，做起了爹梅清远的思想工作来。

“也许是个别现象吧。”听了爹的话，攸文知道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爹了。

“爹，我想把四叔龙一非也拉到我们革命的队伍上来，你看行吗？”攸文尝试着问了问爹。

“这个嘛……估计有难度，据我对你四叔的了解，他是一个比较执拗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逍遥快活，虽然实名是土匪，却基本上不做土匪的营生，他们山上开垦了好多的土地，他们的粮食都是自供自给。只有对付那些无恶不作的恶霸，才偶尔抢上一票，其余的日子就在山上操练他这帮兄弟。所以，你想把你四叔的思想做通估计有难度。”攸文知道难度一定有，只是火候未到，有些事情急不得，水到渠成最好。

爷俩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回到了聚义大厅的门外。

梅攸文正准备随着爹走进大厅，突然从斜对过走出一个人，并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婉清，你怎么也在山上？”梅攸文笑着问。苏婉清没有回答梅攸文的话，而是朝着梅清远笑了笑：“梅伯伯，您和攸文回来啦？”梅清远点了点头说：“我带攸文去给他娘烧点纸钱，祭拜一下他娘。”

说完，梅清远转过身笑着对攸文说：“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婉清咋就不能在山上？小鬼子打进了梅林埠子的时候，她就和素莲一起转移到这里。”攸武和素婷去了延安，已经与苏家无缘再结姻缘，小时候的定下的娃娃亲，唯一的希望也只落在攸文的身上，否则的话，将来真的没有面目见到苏沐阳了。

“婉清，你和攸文聊聊，我累了，回去休息会。”梅清远借故走开，给俩个孩子制造一点私人的空间。

撇开梅家和苏家订的娃娃亲这层关系，梅攸文和苏婉清在省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对彼此暗生了情愫，只是没有挑明罢了。梅清远如果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定也是一种安慰。傍晚的时候，素莲经过聚义厅，正好碰见梅攸文进去，她便匆匆回来告诉了婉清，婉清再去聚义厅，梅攸文已经随着她爹去了攸文娘的墓地。婉清害怕再错过跟攸文见面的机会，所以一直在聚义厅前等，一刻不曾离开。

苏婉清看着梅伯父离开，转过脸来问：“祭拜过伯母了。”攸文表情肃然地点了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节哀顺便。”苏婉清安慰道。

“我一定会让小鬼子血债血偿的。”梅攸文目光迥异，这几个字是从齿缝间迸发出来。

看着攸文伤心难过的样子，苏婉清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疼惜的眼神。“刚才听四叔说，你在省城把小鬼子的一个将军给杀了，是真的吗？”怕攸文继续难过，苏婉清善解人意的迅速转移了话题。

“有什么用，杀了一个北川浩二，又不能阻止这场战争，还会有很多像北川这样的战争杀人魔王，陆陆续续跳出来。”梅攸文突然有些悲观，感觉自己很没用，自己的亲人相继离开自己，自己竟然很茫然和无助。

“攸文，这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阻止不了这场战争，我理解你此刻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是，如果大家都很悲观的话，我们中国要想彻底打败小日本，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其实，看着攸文现在的样子，苏婉清也很难过，他认识的攸文是一个热情积极向上的攸文，也许，娘的死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不会，只有有**人在，中国就永远有期望，只要中国人都团结起来，就一定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也许自己刚才的话让苏婉清误会了，也难怪她误会，刚才那一刻自己确实有点悲观，仅仅只是一瞬。

“嗯，我相信你说的话。”苏婉清扑闪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这个状态才是她喜欢的攸文。“你回到梅林埠子，以后就不走了吗？”这个是苏婉清最关心的话题，她当然不会错过。

“嗯，上级派我到梅林埠子开辟一条抗日根据地，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攸文回答。苏婉清听说梅攸文不走了，心中不由一阵暗喜，脸色莫名其妙地绯红起来，还好夜色正浓。

“你最近还好吗？”攸文关心地问。

“挺好的，我们随着梅伯父转移到四叔这里，四叔说是土匪，其实山上不少人都带了家属，长期在这山上生存，有不少适龄的小孩打小就没读过书，我和素莲就把孩子们的读书的事包揽了下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苏婉清轻启玉齿，笑吟吟地回答。

“这样真好，你们学以致用，没想到在我四叔这里派上了用场。”攸文也笑说。

两个人笑意盈然，四目相接瞬间又迅速地离开，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空气中出现瞬间令人窒息的停顿。这时，从聚义大厅传来了龙一非的声音：“攸文，你个傻小子，快进来吃饭吧，一定饿坏了。”“好嘞，四叔，马上到。”攸文远远地回应了一声。

“婉清，我去吃饭了，在山上一定照顾好自己。”攸文对着苏婉清说，眼神中有些不舍。

“你也是，一定照顾好自己。”苏婉清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睛里尽然闪动着泪花，时光总是匆匆，转眼又是分别，如今兵荒马乱，再见无期。

攸文退着走了几步，转过脸走了。

眼看攸文的背影消失在聚义厅的大门里，苏婉清才怅然若失地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再转过身子，攸文蓦然站在自己的身后，苏婉清瞬间泪腺像开启的闸门**，身子瘫软地跌进了攸文的怀里，攸文稍稍楞了一下，然后伸出左右手，轻轻地揽过苏婉清的腰肢。“傻样，怎么哭了？”

“我们这一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相见，眼泪就不知道怎么就流了下来。”见攸文问自己，苏婉清一时也说不清楚，不禁悠然而笑。这一笑犹如梨花带雨，霎时把攸文看呆了，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苏婉清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小傻瓜，我们又不是天南海北，我们的队伍在梅林埠子西边的追峰潭附近，距离这里也不过二十多公里，想你了自然回来看你。”攸文抬起头轻声说。

“真的吗？你会来看我？”依偎在攸文的怀里，苏婉清的脸更红了，她没想到攸文会吻她，尽管是额头，苏婉清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攸文笑着回答。

说完，攸文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差一点忘记了大事，我从省城回来的时候，程志远同志托我带一封信给素莲姐。”

“真的呀？”听说程志远给素莲写信，苏婉清迅速地挣脱了梅攸文的怀抱，还有点不相信瞪大了眼睛。“这个太好了，素莲姐今天还跟我说起程志远咋不给写信的事呢？没想到现在信就来了，素莲姐要是知道不知道该多高兴。”

“他们……？”

苏婉清知道梅攸文问的是什么意思，使劲地点了点头。

“真的太好了，没想到程志远同志跟素莲姐能成。”攸文兴奋地挥动了一下手臂，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你快去吃饭吧，不然四叔又该催你了，我也该回去了，让素莲姐高兴高兴。”苏婉清催促道。

攸文点了点头，走到苏婉清跟前，一下把苏婉清抱在了怀里，在额头迅速亲了一下，然后逃一样的离开。攸文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让苏婉清有点反应不过来，等攸文跑出好远，才娇羞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还在回味那迅雷不及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