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神威凛凛

洛阳城里，这支队伍，果真是进了一处行馆，却是齐王行馆。

常风暗道：‘还真是来历不凡，竟然来结交齐王了。“

当时，常风他们俩夜里来查看齐王行馆的动静，夜里潜入其中刺探究竟。

夜深人静，这里这人独自一个，站在了一处大殿里，一个男子坐在对面，却是齐王元吉。

这人是那辽西奚族人，汉名申行贾，是个经年的老商人，故而从高丽之侧赶来洛阳，倒也无甚大碍。

申行贾躬身说道：‘齐王殿下，这是我高丽王的一点心意，请笑纳。“他指了指一箱子的珠宝，珍珠玛瑙，古玩器具等等。

齐王神色如常，说道：‘高丽王如此谦恭，我可是受不起啊，不知尊使前来所为何事？’

申行贾说道：‘高丽这几年，也是兵马强壮，四处和奚族，契丹通好，东侧和黑水靺鞨，北面的室韦等部都十分融洽。我高丽王也由我代为传达，希望李唐可以一统天下，纵横寰宇，我高丽人真是仰望已久，渴盼之极。“

李元吉淡淡说道：‘你是个奚族人，却做了高丽使臣，是为何故？“

申行贾说道；“我当然是奚族人，也确实是高丽使臣，因为这一路从海路奔赴渤海，在过了山东，直抵安阳，到此洛阳，却也是兵荒马乱，世道艰险，为了安全起见，高丽王才派了我这个奚族商人，来做使臣，主要为了麻痹突厥耳目，绝无欺瞒齐王殿下的意思。”

元吉哦了一声，说道：‘好，做得好。不过你为何不走陆路，经幽州，而非要走水路呢？“

使臣申行贾说道：“从幽州走陆路，需经过辽西漫长走廊，且盗匪遍布，不如走水路经由山东，转进安阳来的安全，故而走了这条路线。”

元吉点头，说道：‘此时，你们不去拜见功勋卓著的秦王，为何来拜见我啊？“

申行贾说道：‘自古长者为尊，既然建成太子早已成为唐王合法继承人，而齐王也和太子关系莫逆，我等也是初闻此事，故而特来拜会齐王殿下，也秉承高丽王的意思，请转告太子，我们意图和大唐修好之意。“

齐王元吉十分满意，说道：‘尊使真有眼力，耳目聪颖，好，我收了，我也会传达高丽王的诚意，待我修书给长安，告知父皇，你高丽有和大唐修善通好之意，好不好？‘

申行贾躬身施礼，说道：‘既然齐王殿下如此说，我就安心了，也可以回去向高丽王复命了。“

秦王元吉说道：‘不急，且在此宽住几日，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个申行贾也一时点头，下去休息，齐王安排人照顾他，顺便监视。

这时，齐王脸色忽而变得阴暗，阴鸷狠辣之气，还是十分明显。

元吉心道：‘高丽之辈，屡次挑衅边疆，其可恶不弱于突厥，只是突厥近而高丽远，所谓远交近攻，不然我也不会理会你这点孝敬了。“

高丽连年和隋炀帝作战，却也稍显疲惫，故而才在唐初前来和李唐修好，意图长治久安。

可是，隋炀帝数十万大军陨落高丽之侧，这却是不久前 的事情，历历在目，在李元吉此时看来，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当初李唐堪堪将手伸进长安，突厥便及在河东兴风作浪，鼓动刘武周宋金刚来夺晋阳，此事李元吉亲历亲闻，深恨突厥人背信弃义，说好了和李唐合作，却又出尔反尔。多次在李唐后方，鼓动梁师都在陕北作乱，骚扰李唐后侧防线。

当他们唐军全力进攻洛阳，后面突厥人再次进犯凉州，和朔州，可谓气势汹汹，若不是李建成去阻拦，谋臣多方斡旋，巧设疑兵，突厥人是不会轻易撤走的。

李元吉凶狠暴虐，睚眦必报，此时深恨突厥人之余，也对高丽人不如何待见。

但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况且他们如今还是四面树敌，突厥人未退，刘黑闼尚在突厥蛰伏待机。

南方江陵和江西，番禺等地尚未归附，李唐任重道远，故而此时也不能和高丽闹翻。

李元吉此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也是心头略微沉重，想到此时太子还在三晋之地，而自己面对李世民这个二哥，真是无法言说的一阵的心悸和愤懑。

李世民通过洛阳之战，和虎牢关之战，以及年头的这次讨伐刘黑闼之战，收罗了不少河东豪杰，门人十分浩大，文臣武将竞相归附，这是李元吉和李建成都是深深忌惮的。

李建成多年来，都被李渊当做继任者来培育，故而经常经略长安，处置朝纲事务，出兵讨伐突厥，次数不多，建功但名声不响，声望好而不得彰显，反不如李世民，一平刘武周，二定洛阳，三讨刘黑闼，此时声望早已盖过了李建成这个太子，也是两兄弟的心头一根芒刺。

李世民此时也在洛阳附近，安抚百姓，收罗人才，囤积粮草，可谓处心积虑的做大。

李元吉想起了那时，他企图处置汲存义几个人的情形，李世民死命抵抗，不肯松口，两人几乎动手，要不是魏征好言规劝，唯恐此时惨变早成定局，无可收场了。

李世民的礼贤下士，结交豪杰，都叫他们甚为忌惮。固然当时起了奏折，奏告李世民结交江湖豪杰，是为意图不轨。可是，李渊当时介于四方未定，故而也只好好言安抚建成元吉，以求可以尽快一统天下，坐稳李唐江山。故而那个奏告折子，几乎无用了，李世民照旧如此。

偌大洛阳，士人大半归附秦王，而不知天下有太子，是为他们的愤懑之处。

李元吉此时睡了一会，索性不想了。

常风两个人也从一侧屋脊上溜了开去，准备出了行馆，回奔客栈。

然则，在行馆后街的小巷里，陡然传来了闷哼一声，有人似乎扑通倒地了。

那时两人看去，但看到这个人摇摇晃晃的起来，挣扎着抵达巷口，却在巷口三尺处，再次扑地而倒。

常风他们看了看，四下无人，一时到了这里巷口，看看这个人，这人却已经是神色惨淡，奄奄一息，看到他们，低低呼道：‘消，可，可，可——“

这个一时气断，傅菁纬他们查看此人伤势时，却是看到一个掌印，印在了背心，傅菁纬呼道：‘这是炎门魔功，火云掌力。“常风低低说道：‘那时偷袭左渏芳和靳铎敏的案子还未破，又出了此案，这人是谁？”他们搜了搜，在他身上竟然没找到了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一时默然。

但是他们从他的骨骼，和肩膀韧力，以及心口起伏，可知此人武功不算低，可能是遭遇了对头偷袭，进而身死了。

傅菁纬说道：‘消，可。这是何意，难道是什么地名，什么东西？“

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一时常风就要将其尸首去掩埋，忽闻得外面巷口对面，呼啸来了一帮人，他们一时窜出了巷子，到了一处石牌楼下，蹲下查看。

那时，来了一队人马，到了这巷口，一时为首一个人叹道：‘完了，冷剑亦死了，真是可惜。“

常风他们都是暗自惊呆了，这人竟然是冷剑亦，真是不可思议。

另一个人说道：‘哎，真是可怜了。这鸿鸣堂五宗之中，冷剑亦，连丕忱接连出事，一个在此死了，一个人去谋夺了墓室奇宝，就此遁去无踪，真是叫人费解，也瞧不起这离宗和见宗了。“

常风两人听到前一个说道：‘哎，或许是风宗元星轸前来报复，杀了他，真是毒辣。“

后一人说道：‘可是，元星轸此时已经是损失了靳铎敏，和乾英霸，难道还会再次对鸿鸣堂参与弟子，痛下杀手吗，这显然不合常理啊？“

前一个说道：‘人心叵测啊，元星轸何等霸道，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此番在山东栽了大跟头，势必在此大肆报复，所以谋杀他也是很有可能的。“

后一人说道：‘元星轸，唉，真是的，此事等同于鸿鸣堂几个宗派内部残杀，何等惨烈，这不是徒劳无功，反增对头，得不偿失啊，强行并派，等同于自我焚灭啊。‘

前一个说道：‘利欲熏心，贪婪无度，才是元星轸自食恶果的主要因素。“

后一个说道：‘哎，可惜了信阳冷剑亦，虽然冷言冷语惯了，但是此人其实倒是个古道热肠，只是不喜抛头露面，不喜在此张扬，也不爱和江湖人物交往，始成今日之局。“

前一人说道：‘冷剑亦已死，势必牵动连丕忱，和潜月宫诸人，一时风起云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后一人说道：‘哎，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啊，那杀死乾英霸的人还未现身，而这里却是陡起波澜。”

他们并不知道，是叶宗琦杀死了乾英霸，故而才如此说。

前一人说道：‘这暗中挑拨这风宗蜀州高手和刘黑闼的人，都没现身，看来或许两事有点瓜葛的。“

后一人说道：‘世事轮回，不可强求，此时冷剑亦去了，见宗顿成泡影，唉。“

前一人说道：“算了，不管了，我们暂且埋了他吧，也算进了江湖中人的心意，此事也和我商丘疏香门无关，我们走吧。“

那时，四处诸人有几个，抬起了尸体，朝东而去。

常风一时听闻了商丘疏香门，却是陌生得很。傅菁纬说道：‘疏香门，听着温文尔雅的，其实也颇多狡诈阴险之徒，所谓疏香，即是用毒之道，借用了疏影横斜，梅香彻骨之意。“

常风叹道：‘看来冷剑亦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但是可惜了，最后被人杀死灭口，这消可二字，却是十分奇怪，只好慢慢再查了。“

两人一时回转了客栈，此日再查。

关于这个杀死冷剑亦的人，常风他们怀疑过潘伯隐，怀疑过妖道叶宗琦，也怀疑过炎门其他暗藏高手，比如刘黑闼等人。

他们倒不如何怀疑师偃风和元星轸，因为他们都是堪堪遭受重大挫败，不大可能出来杀人。

冷剑亦被杀，多半是和他所查之事，大为关联，十分密切。

连丕忱能不能杀死了冷剑亦呢？这也是问题，在利益攸关，性命关键时刻，也是有可能的。

次日，他们到街市上打探动静，而四周陡然多了不少的江湖人物，看来尽知了冷剑亦被杀之事，或是奔着连丕忱来的，都是四处寻觅。

常风他们在南城根，看到了几个人在此交头接耳的，有人提到了嵩山，提到了禅院，也提到了虞宗褀，但都是只言片语，也不甚清晰，在嘈杂环境下，倒也无法彻底辨明他们的话语声。

一时两人投奔了嵩山之侧，少室山之地，直奔静谛禅院。

他们过了龙门，在伊川东郊直奔嵩山而来。

这时他们抵达了颖阳，在此住进了客栈，暂时休整，明日再去嵩山静谛禅院。

常风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此附近被乌突横击伤，几乎丧命，还在此地被王玄应截击，幸亏被徐世绩所救，上了嵩山，才算是侥幸活命，暗自唏嘘。

忽然，夜里传来一阵的风声，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两人分别起身，出去查看。

颖阳东郊竹林外，两人对面站立，一个赫然是潘伯隐，一个是年轻人，十分英气勃勃。

这时潘伯隐冷笑道：‘小子，你是段志玄？“这个人点头。

常风暗道：‘这不是秦王府的得力大将？怎么来了颖阳呢？“

潘伯隐阴森森的说道：‘你为何调查我们？你是秦王的人，就能任意调查他人的隐私吗？“

段志玄说道：‘哼，潘伯隐，你别东拉西扯，掩盖真相。我问你，那企图制造蜀州风宗高手和潜月宫恶斗，而坐收渔利的是你们吧？企图拉拢高赢魁，事不成时反一时动了杀机的是你和天元僧吧？一时就要拉拢冷剑亦，和连丕忱加入你们的队伍，这也是你的手笔了？“

三问之下，潘伯隐嘿嘿冷笑：‘小子，你这可是煞费苦心，跟踪了我们一个来月，倒也是收获颇丰啊，可是你今天落到了我潘伯隐的手里， 你也别想活着走出了颖阳了。“

段志玄哈哈大笑，说道：‘好，既然潘老前辈希望和我一较高下，那我领教了。“

这时，潘伯隐道了声请，陡然窜前，一招激发，却是满空掌影，如封似闭。

这是地火宗的玄机掌，四下宛如暴风骤雨，呼啸而下。

段志玄一时退却，两掌接连交错而发，却是白光攒动，威势浩大的霹雳神拳。

这时，轰然间两人各自退却，潘伯隐无事，而段志玄却是稍显不支，暗道厉害。

段志玄第二拳，陡然激发，十分壮观，气势夺人。

砰砰砰，接连两人交换三招，陡然十分激烈。潘伯隐暗道：‘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内力惊人，真是奇特啊。“潘伯隐杀机大作，一时四周漩涡异常，吸力加大，陡然围住了这眼前段志玄。

段志玄宛如一个鹞子飞天，一时笔直弹起，窜起多高，呼啸而下，招数不减威势。

两人身形变幻频繁，简直是十分精彩，一时难分难解。

但是，时间久了，段志玄必定是内力不济，迟早必败。

这时，段志玄一个后空翻，精彩绝伦的在半空画个半圆，到了一处竹子边。

竹林里陡然窜出一个和尚，却是天元僧，一掌划来，直扑段志玄背心。

那时，常风陡然单刀撤出，划向了天元僧的侧翼，天元僧一时惊呼声中，撤身收招防御。

常风这边三刀过去，天元僧早已经是左右支绌，稍显狼狈。傅菁纬却是直扑潘伯隐，和段志玄夹攻面前潘伯隐。潘伯隐一时看到他们武功大进，真是不可思议，但是也是一对二的对攻而上。

常风这边连攻这天元僧八刀，天元僧退了八步，直奔了竹林深处。

竹林内稍显昏暗，四处竹子高大，粗的有小孩子的腰肢粗细。

天元僧眼看着自己武力不及，一时陡然连发三只飞刀，射向了常风。

常风三刀划过，飞刀落地，天元僧再次奔出了七八步，到了一处竹子之后。

常风尾随而至，单刀划出，擦的一声，这颗竹子陡然划开了，宛如力劈华山，两片分开，那时天元僧深受波及，一时身前僧袍连带袈裟都被刀气划开，露出了胸膛毛茸茸的一块。

天元僧十分骇异，飞身倒着后退了好几尺远，堪堪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