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智斗匪特（8本章结尾）

**鹏则又点上一支烟：“先前看上去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事态，到这个时候——疑点已经越来越多的冒出来了。更露马脚的是，这4个人或者也许是你们的指挥官——自作聪明、居然在山林里跟我军的搜剿部队搞起了‘伏击战’？！想想吧，真是荒唐啊！——按照常理，如果是真想要躲避搜剿，就应该在短时间内、尽全力地跑得越远越好，干嘛还要搞什么伏击战？尽管是伏击战，但是就凭着那4个人、对抗几百上千的我军搜剿兵力——这种近乎自杀一般的决定是怎么作出的？通过这几天的搜剿调查，和我对所有你们踪迹、手法的判断，按我个人得出的对这些渗透特工的印象，他们应该是有着高超的渗透手段、行动能力和作战技能，有着对周围态势异乎寻常的敏锐洞察力，这么厉害的高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难不成他们大老远地费尽心机渗透进我军腹地来，最终的任务目标就仅仅是为了——在那座鸟不拉屎的山林里和我军部队打上一仗、最后宁死不降地自杀——来显示他们对元首的忠诚？——很荒唐是吧？是的这太荒唐了！所以对他们这种行为的唯一解释就是：他们在故意暴露、强调自己的存在，以便让我军相信他们就是这次渗透行动的主力！而且已经被‘消灭’了！凭着他们的渗透、作战和行动能力，在那样大的一片山林里，应该能跑得更远些、甚至早就跑远了！但是他们没有，反而采取了这种明目张胆、近乎自杀般的伏击战，当时我也不明白他们这么干是为什么。但是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他们在担心，担心如果自己跑得太远了、甩掉了我军的搜剿部队，而我军搜剿部队失去兴趣后、会重新把戒备转回普捷扬诺城里，那时他们在城里的主要人员就又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渗透的敌人不止这4个人？”

“从他们4个人被全部消灭的那一刻，”**鹏淡淡地回答，“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不敢‘认定’，因为我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同志！我更愿意相信我对方面军机关和首长的安全担忧，只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但是库珀什涅金对我提出了差不多相同的疑问：这些厉害的敌特份子为什么会干出这种蠢事？他们在试图掩饰什么？是啊，当时我就想到了——我为什么不能怀疑呢？！我们此前一直相信的对于敌特组织基本情况的掌握，实际上都是建立在你描述的人数前提下的，但如果拿掉这个前提呢？那末这4个被打死的敌人就应该不太会是这次行动的主力，他们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其他什么人！可怎样找到这些人呢？在那之前我们所有的调查行动实际上一直都处在被动中，怎样才能让我们也‘主动’一次呢？”

“所以你就故意告诉了我——大本营驻前线代表华西列夫斯基**——将要来到方面军司令部的消息？”弗利亚索夫也不傻。

“是啊，所以我决定冒险尝试了一次，”**鹏的话音里也透出了一点儿赞赏的语气，“假如这些‘背后的敌人’存在的话，怎样才能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相信——我军已经相信了他们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只有让他们相信我们懈怠了，他们的行动才会大胆起来、才更会露出马脚！”

“你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怀疑我？”

“差不多吧，我想不怀疑你都不行了……”**鹏由衷慨叹着，“实际上从更早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们的耳目就安插在我们身边，而且能随时获知案情的侦破进展和方向，还要拥有非常多的机会能够处在我们主要调查力量的视线之外。综合对比下来所有参与过调查任务的人员，唯一能够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就只有你1个了，不过单凭这些条件还不足以让我认定你就是敌人；但再结合了这整起案件的调查中、凡是有你在场时的所有表现：你所提出过的一切建议和想法——都在试图把我们的调查行动往错误的方向越引越远！每当你因为伤势变化的‘问题’回到医院、离开我们的调查视线后，敌特组织的行动就总能赶在我们之前！26日的晚些时候、当得知4个敌特份子被全部消灭后，你又在言语中不断地对我强调——所有敌特都被消灭了、威胁消除了、方面军机关首长和军事机密都已经安全了，甚至还过分地恭维我带领我的小组、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和功绩。最后，当你得知最高统帅部大本营驻前线代表——将从莫斯科飞来方面军司令部驻地时、和方面军司令员共同策划组织指挥近期的进攻战役时，你突然异乎寻常地感兴趣起来，居然不顾自己还是个伤员的事实、要求参加**的接待和警卫任务，当然理由也很‘充分’——你要用新的工作成绩来洗刷你所谓‘没能保护好工作组上校的失职耻辱’。而你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想摸清**同志的行踪，以便给你们的刺杀行动提供指引！”

“是的，所以你们就假意接受了我的要求？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弗利亚索夫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是啊，要想引你们上钩可真不容易呀~~”波尔塔波夫回答了，“在昨天27日，我们白天的安全警备部署必须作得万无一失，招待所也要派部队设伏，可又不能让你看出我们真正的设伏部署，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只吸收你参加市内沿途的警备任务、但不能去招待所参加接待筹备——你去了我们的设伏就穿帮了，而我们在方面军招待所的设伏部队全都隐蔽停当之后，谢留宾上尉才特意领着你到**同志将要入住的房间看了一眼，就是为了让你放心、确认没有危险，也好让你们的人放心大胆地来刺杀！”

“真佩服你们的大胆，竟然用你们的**作诱饵来引诱我们上钩，”弗利亚索夫毫不客气、恨恨地说，“你们的上司居然会同意你们这么做？！或者、或者你们——难道……”

“上级首长当然不会准许我们这么‘胡闹’，”**鹏打断道，“而且说实话，到昨天晚上的时候，虽然只是怀疑，但我仍然一点儿切实的证据都没有！说实话到那个时候我仍然不愿意相信你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更没有权力拿**同志的生命安全去冒险！不过后来的事态确实全都是按照我们的预想在发展，你们的人真的来刺杀了——最后被我们全部消灭。不过既然到你们想刺杀的两位‘**同志’嘛，——我们现在就不妨让你见一见。”

“？”

“我们有这个‘权力’。”**鹏调侃着腔调，转脸和波尔塔波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波尔塔波夫点头认可了。**鹏对着房门外拍了两声巴掌：“进来吧！两位‘**同志’！”

厚实的铁门被推开了，——身穿笔挺的毛料军装、佩戴着金灿灿的**肩章——肩头上还挎着ППЩ冲锋枪的——库珀什涅金和布季先科耶维奇走了进来。

“你们……？！”弗利亚索夫当即呆住了。

“见过吧？”**鹏满含讥讽地笑问，“你们都应该见过呀~~。不用介绍了吧？”

弗利亚索夫呆愣了稍顷，旋即低下头、又摇着头苦笑起来：“是啊，都见过。从你刚才告诉我你们伏击得手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了。你们的**根本就没去方面军招待所里住。”

“不光是‘没去招待所住’，”**鹏纠正说，“而是**同志根本就没来！你说过我们没权力拿**同志的生命安全作诱饵，是的，我们没这个权力，昨天你在城里看到的所有对**同志的接待警备工作，——都是我们通过‘预演’的名义、向上级申请批准来的！‘预演’的权力我们总该是有的吧？！而且既然是‘预演’，一切的警备接待工作就要全都逼真、和真的一样才有意义！——当然正好能够骗过你和你们在街上的耳目！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就连执行警备任务的部队官兵们都认为，昨天城里确实来了‘重要的首长’；——现在你也知道了，稍后你们幸存被活捉的人也都会知道，也算是让你们输得‘明明白白’吧。”

弗利亚索夫冷冷地苦笑着：“是啊，我们输得‘明明白白’了，你这个狡猾的东方人，我们真该从一开始就把你干掉就‘没事’了！可你们就能确保——在消灭了袭击之后，城里就不会还存在其他的什么‘威胁’了吗？”

“干掉我你们就全暴露啦~~，”**鹏大大咧咧地开怀笑起来，仿佛对方所指并不关乎自己的生命，“而且，别忘了——你们是德国人，你们骨子里那副‘高贵’的做派，只会一门心思地盯准了像‘**同志’这种大人物，怎么会把我这种小军官放在眼里？”

“其他威胁的问题就不必你操心了~~，”波尔塔波夫也冷笑着，“稍后我们就在城里再展开一次严密的排查，不过我们相信你们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孤注一掷、倾注了全部力量来执行这次刺杀任务的，就算还剩下个把漏网的幸运儿——又能有什么翻盘的资本呢？如果有这种人的话，当看到刺杀行动彻底失败后，相信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隐蔽和转移，想出城的话——我们的岗哨在等着呢！而且你也会给我们提供‘帮助’的，对吗？”

“好了！”**鹏也陡然正色起来，“话说到这儿，该说不该说的事情——我们都告诉你了，你怕是也该有些‘东西’告诉我们了吧？譬如首先——你的真实姓名？职务军衔？——我们直到现在、居然还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呢！另外——你们是从哪里、何时、怎么渗透进来的？谁又是指挥官？你们隶属德军哪个上级机关？对谁负责？当初是怎么受领任务的？具体行动计划？又如何跟本地的卖国贼爪牙和民族分裂份子接头的？跟谁联系过？接头和联系方式？你们电台的密码？频率和呼号？”一连串的问题全都冒了出来。

“说吧，”波尔塔波夫冷冷地喝令道，“看得出你很专业、也很了解我们，能冒充我们的军官在我们内部潜伏活动这么多天、行为上没露出一点儿破绽——确实厉害！所以希望接下来你同样能‘专业’点儿、合作一点儿，充分如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凭你对我们的了解，你应该很清楚，在内务部的刑讯室里——有的是办法‘帮’你‘回忆’起我们提问的所有这些内容。”

弗利亚索夫平静地打量了打量面前的波尔塔波夫和**鹏、以及一旁的库珀什涅金和布吉县科耶维奇，随即无奈地摇摇头苦笑说：“谢谢你们告诉了我这么多，也让我知道了这么多。是啊，我很专业，但还是败在了你们手下，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真名叫埃尔本?雷斯库曼?塞弗特，我是帝国国防军的上尉军官，其他的嘛……”突然，他抬手捏住脸腮、猛地一咬牙，身后两旁的两个苏军士兵立即扑上去扭住他的臂膀、把他死死摁住。

看到这一幕，坐在桌子后面的波尔塔波夫、**鹏以及库珀什涅金和布季先科耶维奇全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塞弗特随即敏锐觉察到了自己嘴中没能碰触到“该有的感觉”，他惊愕起来、气急败坏地盯着眼前哈哈大笑的波尔塔波夫和**鹏等人：“……！”

“你咬吧！咬啊？别松劲儿——使劲儿咬啊！”**鹏收住笑、勃然厉声断喝道，“想自杀吗？！看看你能咬到‘什么’！”

“你们……！”塞弗特气急败坏而又语塞道。

“噢，忘了告诉你了，你好像还没注意到，像你这么警觉机敏的特工人员——是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被我们从医院里带到这儿的？”**鹏讥讽地冷笑着，说完，他从桌子下摸出一粒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小东西”——狠狠地拍在桌面上，“看看吧！你嘴里是在‘找’它吧？！我告诉你吧，昨天晚上、在你回到医院里，你吃的医生开给你的‘伤口愈合’的药里——我们预先给你下了一点儿深度的安眠药，足够保证你一整夜里睡得像死猪一样！不然你怎么会一早被我们带到这里来、却毫无察觉呢^_^？在带你来之前，我们仔细检查了你的口腔、把你全身上下都翻遍了，当然也已经把装在你牙上的氰化钾给拿下来了。想想吧，你对我们是如此的‘宝贵’，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死了呢？”说到这儿，他突然叹了口气、语调也跟着沉重起来：“老实说、凭心而论，在从你的牙齿里发现氰化钾之前，再就是莫斯科的档案送来之前，我都一直不愿最后确信你是敌人、都更愿意相信你是我们的同志；凭你的能力和智慧，我甚至希望你是我们的同志！”

“还是老实交待问题吧。”波尔塔波夫平静下来，“如果你感觉‘不方便’、或是我们刚才这段过于冗长的俄语谈话——已经让你觉得厌倦了的话，我们还能叫个德语翻译来。”

塞弗特终于彻底暴跳发作了起来，他在两个苏军士兵的压持下、拼命挣扎着、歇斯底里地绝望吼叫着：“你们……！俄国臭猪！斯拉夫混蛋！混蛋！你们这群俄国臭猪！我诅咒你们！让你们下地狱！统统下地狱去死吧！”

“别激动、不要激动，弗利亚索夫、哦——塞弗特先生！”波尔塔波夫冷笑着，“过分激动和剧烈的挣扎对你的伤口不好……”

……

※ ※ ※

库珀什涅金、帕什纳波夫、布季先科耶维奇、尤马和克利曼诺夫，一齐围坐在粗木桌边，端着搪瓷酒杯、悠闲懒散地品啜着伏特加。

“真没想到，那个弗里亚索夫中尉，看上去极其正义和革命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德国人？！是德国人的间谍？！”克利曼诺夫依旧余惊未消地沉吟自语着。

“他是敌人！是我们的敌人！”尤马恨恨地说，“他冒充了我们的军官，他们杀死了真正的弗利亚索夫中尉、还包括所有**谋部工作组的其他人，他想潜入我们内部来搞破坏！这种卑鄙的家伙有一个就得抓一个！”

“他们使了很高明的诡计，”库珀什涅金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续上酒，“那个假的弗利亚索夫，哦、塞弗特——他潜入进我们的上级机关内部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搅乱我们机关的视线、从案件的侦办一开始就把我们引向错误的方向。他们很聪明，知道在我们的纵深腹地活动——无论怎样、最后总会被我们的侦察机关嗅到气味儿，于是‘主动’告诉我们‘有案件发生’，只不过他们‘告诉’我们的东西都是假的。然而他们显然不太信得过那些表面上留下的痕迹就真的能把我们带入他们希望的方向，所以才会有了这个冒充的弗利亚索夫中尉来混进我们内部。”

“是啊，”帕什纳波夫喝下一口酒、深有感触地认同道，“外部的表象痕迹无论再怎么逼真，也不如‘自己人’说话有分量！那个假弗利亚索夫——真够能演戏的。”

“这帮纳粹份子真可怕，”布季先科耶维奇心有余悸地说，“宁死不肯投降，之前居然还忍心给自己人捅上一刀，凭着这一刀，再加上扒光衣服的可怜相——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我们‘自己人’的一方里，还在牙上装毒药、一旦败露就咬毒自杀，真佩服他们的智慧和决心哪……”

**鹏和姚四喜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挺悠闲呀？——终于大功告成了，案件也破了……”姚四喜笑着说道。

“噢，上尉同志、中尉同志，你们回来了，”库珀什涅金和帕什纳波夫看到，立即拿了两个杯子推到**鹏和姚四喜跟前，“喝口酒吧。”

“怎么样？那个假的弗利亚索夫招供了吗？一整天过去了……”库珀什涅金一边倒酒一边问。

“差不多是全招了吧，”**鹏抓起酒杯呷了一口，“内务部特别处那帮家伙们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库珀什涅金。”

“他们的总共人数应该是17个人，”姚四喜也边喝边说，“是从我军前线第37集团军战线地段上渗透进来的，还另有两个本地的敌对分裂份子给他们作向导、两个以前俘虏的我军叛变人员，难怪他们这么熟悉我们这里的地形……”

“另外，在招待所和方面军司令部的伏击战斗中、活捉的刺杀人员，也招了，”**鹏补充道，“他们还交代了在本地普捷扬诺城、以及在戈尔波诺罗夫卡——跟他们接头联络、负责接应落脚的残余卖国贼爪牙和民族分裂势力，统统都交代了，哦——差不多应该是都交代了。”

“他们肯定有本地人提供接应和掩护！”帕什纳波夫说，“否则行踪不会这么隐蔽！”

库珀什涅金和克利曼诺夫对瞧了一眼、又转过脸看着**鹏：“不用问，——我们又有的忙了吧？”

“是的，没错，”**鹏抓下棉军帽拍了拍、又整整头发，有些无奈，“上级首长下令——要全部一网打尽！我们马上要参加全城的大搜捕行动。”

“那好~~，我们走~~，”帕什纳波夫和布季先科耶维奇、尤马长叹一声，多少有些慵懒地站起身来，抓起棉军帽扣在头上，随后又去墙边拎起冲锋枪，“我们去抓他们这帮狗日的。”

克利曼诺夫举起酒杯、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空杯子扣在桌面上：“忠于苏维埃，为祖国服务~~。”

小组组员们取枪、拉开门、鱼贯走向门外。“我来具体分分工，我们小组负责的区域是……”**鹏一边走着、一边向大家交派明晰任务。

屋子已经空了。

※ ※ ※

空空的屋子，就这么一直空着。1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门又被推开了，门外——从莫斯科探亲归队回来的别动小组指挥员——奥古洛夫大尉，提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推门走了进来。

“嗨！兄弟们，我回来啦……”奥古洛夫一边高声欢快地打着招呼、一边往屋里走，但一眼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营舍屋子、旋即哑然了，在空空的屋子里茫然地环视了一周、又像是若有所悟，他**着腮帮子、挤出一丝自嘲而又似有醒悟的笑：“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