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奠基（七）

并州古属三晋之地，位于后世的山西一带，汉朝人认为这是一片贫苦、荒凉的地方。

只要不是“暖风熏得游人醉”，少了莺歌燕舞、纸醉金迷，那一个地方很容易出猛人。别看并州只有七十万人口，仅有幽州的三分之一还不到，更不及冀州的八分之一，却诞生了吕布、张辽、郝昭、郭淮等赫赫有名的大将。当然，还有人说关羽和徐晃是并州人，这话不对，这两人在后世可以认定为山西人，但他们所在的河东郡东汉时属于司隶校尉部，也就是司州，不属于并州刺史部。林宁身边就跟着十五岁的张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现在最渴望的是找到高顺，这样的练兵人才、忠志之士，跟着吕布太浪费了，哪怕去追随曹操、刘备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奈何识人不明啊！

并州刺史张懿设宴款待林宁等人，酒喝了一圈，林宁趁机道：“使君是否知道吕布吕奉先？”他觉得吕布的年龄比刘备还大，中平元年怎么也该二十四五岁了，武艺大成，又是并州本地人，名声不可能传不出来。

果然，张懿脸色微变，高举的羽觞缓缓放下，冷哼道：“吕布，马贼也，恃其小勇，不服王化，常横行于朔方、五原、云中诸郡，来去如风，不可捉摸。”

“既然如此，使君为何不招安吕布？如此得一勇将，对付诸胡也能增加不少胜算。”

“林郡守说笑了，本官乃朝廷命官，官贼殊途，想那吕布不过是匹夫之勇，桀骜不驯，说不定就是胡种，本官赶尽杀绝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招安的想法！”

林宁心中叹息，算是明白并州局面为什么恶劣到这样的地步了，张懿刚愎自用，又是坚定的鹰派，手下都是庸人，怪不得诸胡能掀起偌大的声势。宴后，林宁等人又被请到后堂，张懿手下的一班文武个个忧心忡忡，有人给林宁说明情况，原来所谓诸胡不止有匈奴人，还有并州一带的羌人，匈羌联军多数为骑兵，机动力强大，并州军只能被动挨打，依托城池防守，城外丢给匈羌联军，结果就是焦土一片。听完之后，林宁不假思索道：“使君，国难当头，正该不拘一格，招揽人才，若使君鄙夷吕布品德，宁愿以自己的名义说服吕布来归。吕布横行并州北部，所部亦为骑兵，不仅战力强劲，更熟悉并州边关地形，若能得之，则如虎添翼。”

张懿脸上露出些许不快，没想到林宁还惦记着吕布，但林宁不是他的手下，又是带兵过来协助并州军的，他不好把话说的太生硬：“如靖有心了，那就交给如靖去办吧。”

来并州之前林宁就让锦衣卫和泉台收集情报，顺便在并州各郡渗透，广撒网多捕鱼。据目前的消息，吕布父亲吕良在他十五岁那年便去世了，母亲吕黄氏还健在，别看吕布这个二五仔人品差劲，还是很孝顺的，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此外，吕布上面还有四个姐姐，全都嫁人了，他自己娶了一个妻子严氏，育有一女，取名吕玲绮，今年刚刚六岁。自从父亲死后，生性不羁的吕布就开始纠集大队马贼横行汉胡边境，因为吕布勇武过人，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如今有数千马贼，个个身经百战，和匈羌联军打仗也不落下风。在吕布手下，共有八名勇将，分别是高顺、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魏越，也是吕布的基础班底。

这份资料让林宁沉默了很久，史书上对吕布的家庭记载不多，民间传说一大堆，可信度很低。没想到吕布有四个姐姐，啧啧，小时候肯定被宠坏了，林宁不禁想起自己的家庭，家里有一个弟弟，身为哥哥当然得处处让着，两兄弟的关系很好。谁料天人永隔，不知道父母和弟弟怎么样了？林宁抹了抹眼角，把水渍在衣襟上擦干。

吕布每月都会抽出固定的三天去探望母亲以及出嫁的四个姐姐，林宁羡慕死了，怪不得日后穷途末路，本来和袁术联姻，女儿都走到一半了这小子又反悔，硬生生把女儿抢了回来，看来亲情是束缚吕布的一大枷锁。林宁便派许褚带人去黄夫人的家里蹲守，运气不错，第二天就堵到吕布了，一言不合的情况下，两人那个火爆脾气，只有手底下见真章。这就是林宁派许褚去的原因，章邯、波才、麴义三个联手都是被吕布虐待的份儿，张辽武功还没有练到巅峰，许褚作为三国时代的顶级武将，也是少有能和吕布硬碰硬的莽汉。后来在现场观战的亲兵给林宁描述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手舞足蹈，眼神放光，兴奋到语无伦次。

虎痴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似乎没脸见人，林宁和颜悦色地询问细节，许褚缓缓道来。尽管只是听人叙说，林宁仍有身临其境的快感，原来许褚和吕布一人手持鬼头刀，一人挥舞方天画戟，在吕布家的院子里打了几个回合，都觉得不过瘾，主要是马上大将不骑在马上不舒服。于是两人停手，各自牵了坐骑出门，在开阔地带又是一番酣斗，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鬼头刀不同于青龙偃月刀是长杆大刀，对上方天画戟吃亏不少；吕布不仅膂力过人，舞动方天画戟砸下来势大力沉，武艺招数也是精妙绝伦，前一百回合两人错马数次，刀戟相交发出刺耳地嗡鸣。许褚每一次挥刀，刀刃仍然带着撕裂空气地爆响，壮实的肌肉骨骼绷紧到极限，算是超水平发挥了，却始终战胜不了对手。吕布呢？一百回合之后愈发轻松，原来是有攻有防，这下完全进入进攻状态，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稳操胜券。

过了一百五十回合，方天画戟磕开鬼头刀，直刺许褚的喉咙，许褚侧身避过，顺势趋前用手臂夹住方天画戟的杆身。吕布用力回抽，竟然抽不动，许褚脸色涨红，死不松手，喝道：“给我过来！”扯着吕布往自己身前凑，鬼头刀斜削过去。

吕布何等样人？弃了方天画戟，直身踩在马背上跃起，一点刀背借力，踢中许褚胸口。两人一起滚下马，方天画戟和鬼头刀全都远远丢到一边，许褚刚欲站起，吕布佩剑出鞘，指着虎痴笑眯眯道：“别动！”

许褚拿得起放得下，输就是输了，制止其他亲兵过来，吕布身边还带着高顺、魏越，这要打起来，又不是千军万马，个人勇武才是主流。许褚慢慢起身，抱拳道：“我输了，任你处置。”

吕布哈哈一笑，收了佩剑，过去把方天画戟和鬼头刀一起捡起，鬼头刀扔回给许褚，说：“壮士好武艺，敢问来自哪里？”

“吾姓许名褚，字仲康，乃沛国谯县人氏，现追随渔阳太守林宁林大人。”

“林宁？就是那个数战黄巾、胜无败绩的林宁？”

“正是，许某为林大人统率亲兵营。”

“怪不得如此了得，原来是林太守的亲兵大将，今日我与你打得痛快，已经很久没人能和我过上一百多招了，来，我请你用饭。”且看吕布，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怀，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门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飘洒；身穿粉绫色百花战袍，插金边，走金线，团花朵朵，腰扎宝蓝色丝蛮大带，镶珍珠，嵌异宝，粉绫色兜档滚裤，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站在那儿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许褚摇摇头，他对吕布是服了，本以为他武艺大成，天下罕逢敌手，孰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吕兄弟，吾主招贤纳士，求才若渴，听闻吕兄弟横行朔漠，所向无敌。而大丈夫生于世，当为国出力，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马贼虽有千般好，亦是令祖宗蒙羞。”金大侠的名言是林宁和许褚闲聊的时候说的，东汉三国时代的大侠可以和混混流氓划上等号，许褚觉得大侠真能做到为国为民，才不负义名，劝吕布的时候顺便就用上了这句话。

吕布的回答则是：“先考讳良，生前为大汉守边，功绩多矣，而不名一郡，更无擢升。布生性自由，有先考之鉴，绝不屈身鹰廷。”

任许褚怎么劝都不行，虎痴又不善言辞，开始的话还是林宁教的，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晋阳向主公复命。林宁倒不意外，他没想着收服吕布，不说吕布会不会拜干爹，就是他自己还想多活两天呐，主要是吕布手下有高顺，可以把吕布招安到并州刺史府，慢慢拉拢高顺。吕布的性格在张懿手下肯定待不长，趁着这个时间差和高顺打好关系，就是一时半会得不到也可以套上交情。

“仲康不必自责，过两天我亲自去五原一趟，吕布最是孝顺，可以从他的身边人下手。”看许褚直发愣，林宁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心说曲线救国懂不懂？比如一个姑娘嫁不嫁给你在两可之间，如果把丈母娘哄得高兴，这姑娘八成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