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泪?累?心灵的挣扎

今天距离来这里报道的那天，已经有半个月了，半个月来还只是在适应，在适应我现在的这个身份。

至于佐藤俊雄，无法不说，是一个优秀的情报工作者，行事极其谨慎，生性多疑，做事滴水不漏，非常有责任感。

在他的领导下，情报科收集，处理情报的能力极强，工作效率极高。

他很少说话，半个月来，他对我说的所有字，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而且这么讲没有丝毫夸张的成份。

但……他还算是一个好上司吧……我现在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因为我不知为何，每次只要想到，他是我的敌人，而且他也许，只是当我是一条他的狗时，就止不住地感到悲哀，甚至有想落泪的冲动……我的这个情况令我感到恐惧，害怕。

刚刚帮他处理好最后一份文件，只要送过去，很快就可以下班了。

夹着一叠已经翻译好的情报文件，我走向了他的办公室。

这些虽然说是情报文件，但保密程度绝对谈不上高，否则怎么会让我一个中国人去翻译。他们没那么傻，保密级别高的情报文件，他们有专门的日本翻译官去进行翻译。

“叩叩“

“请进。”他的声音，总是会令我莫名兴奋，而我却总在想着，刻意逃避这种感觉……

他正在忙着，我信步走到他身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他沉声问我，“什么事？”

他的淡漠，与刻意的疏离，令我感到莫名的难受失落。

“中佐，这些文件处理好了。”说着，我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随意地翻了一下，突然问我，“等会儿有时间么？”

“有，不知中佐……”我能说没有吗？能吗？

“有时间的话，那就等我一下。”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他这半个月一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叫我下班后等他，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这个人的性格，讲真，我捉摸不透，于是，心陡然紧张起来了。

“江桑，紧张什么，就是叫你吃个饭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被他看破了心事，脸不禁羞红了……

明明对方是一个男人，还是我的上司，还是我的敌人，我竟然能因为他的一句话羞红了脸……瞬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发现他的侧颜很好看，而且他竟然好像还在笑，嘴角向上勾起，不禁看呆了。

“江桑，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后来他告诉我，他那时是在明知故问。

“没……没有……”我赶紧别开头去，将头埋得很低，舌头打结了一样，我竟然说话结巴了…

他点点头，然后说：“走吧。”

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他今天好反常，对我说了好多话，还要……请我……吃饭？突然有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与欣喜……………

但我一方面又在提醒自己，这才半个月，甚至还没开始工作呢，你就要沦陷了吗？

别忘了，他是日本人！别忘了，你们是同性啊，你只是在自作多情罢了，江飞，冷静！理性啊！

然而我的行为很诚实，走在街上，我刻意想靠近他，想距离他近一点，近一点。

“江桑，你别告诉我你对男人有兴趣哦……”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轻轻在我耳边说。我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他洞察力太强了……

“在我们的盟国，德国，同性恋是要被处以死刑的。”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语气，所表达的意思令我心凉了半截。果然，是我的错觉，我自作多情罢了。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日本可和德国不一样啊……”他再次停住了脚步，盯着我的眼睛，似是在探寻什么，他轻轻地扳住了我的下巴，脸突然凑的很近，以一种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轻轻地道。

心跳开始加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但他接下来的话，将我摔在了谷底。

“不过，支那人，我没兴趣。”我顿时感觉到了，像是要窒息一样心痛，仅仅因为我是中国人，是吗？

对，我就是你口中的支那人，我就爱做一个支那人，就爱你口中的支那，如何？！

即便我竭力克制，但……泪水还是盈满了眼眶，我知道，我藏不住了…

可笑吧……刚刚做卧底半个月，甚至还没正式开展工作，就已经爱上了自己的敌人，对一个魔鬼动情！！！

真好，呵呵，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何况他？爱情呵，令人丧失尊严……

不，半个月前，进入日军驻哈尔滨宪兵队工作时，我就早已经，没有了尊严可言了，不是吗？

“飞，为什么哭呢？你和其他中国人不一样啊……”他轻轻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抱住了我。惊喜，激动，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飞。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从那天我差点滑倒，你拉住了我后，和你对视后起，我就对你动情了……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我把头埋在他肩上，低声道。

“但……飞，你我都是成年人了，该现实，现实，懂吗？我杀了很多很多你的同胞，你自己也看到了，不是吗？我的国家正在与你的国家交战，不是吗？”

“你真的确定这样的我，你可以心安理得地爱上吗？如果，可以，那么我也无所谓。”

我只有默然……因为我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啊…………

我犯了一个间谍最不该犯的错误，我太不理性……

“如果不能，那我们就做朋友吧……”他松开了抱着我的手，错开了我还在流泪的眼睛。“另外，别哭，我心疼。”

我摇摇头，紧紧抱住了他……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

那晚，我们在酒馆里喝到烂醉……

“飞，知道吗？这次找你出来，就是来找你摊牌的，我爱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但是……现实真的太残酷了……”他无奈地摇头。

“我知道，但是我很无力……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我想接近你，不顾一切地接近你，你腹部的伤口疼痛发作时，你知道我多心疼吗？”

“我理解你对我的感情……”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直视着我的眼睛。“但是……”

“没有但是！佐藤俊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仿佛是丧失了理智……

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扯到怀里，我狠狠地吻在他唇上……

他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想推开我，我拒绝，不知为什么，突然力气会这么大……

猛地，舌头感到刺痛，一股咸腥的味道荡漾开来……那是鲜血的味道…………我放开了他，他突然变得惊慌，不再挣扎了，大概是感觉无所适从……

“飞……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我摆摆手，悲哀，是内心所充斥着的……

我可以不顾及他的身份，不顾及他杀了我那么多同胞，不顾及他认为我血统劣等，不顾及他侵略我的国家……可是，他……

但，看着他那种近乎哀求的神情，我又无法不心疼……果然，爱情让人丧失尊严呵……

我轻轻地抱抱他，轻声对他说：“没事……乖，不要哭……”

他窝在我怀里，眼里盈满泪水，却硬是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们决定不回家了，晚上在酒馆留宿，这是一个可以提供住宿条件的酒馆。

晚上，我们谁也没办法安静地入睡，他起身，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下，吐出了一个烟圈，烟雾中，他的侧颜那么迷人。

“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他是一个资深的烟民，经常有事没事就会抽烟。

“你不也是么……”

“我是我，你是你。”

“不，我们是一样的。”

“血统呢？”

他默然……我当然知道，这时候提这种问题，很不识趣，但问题，总是要解决，人不能总是回避问题吧？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飞，讲真，帝国什么的对我来讲，太虚无缥缈，于我来讲没什么实际意义。

无非是不想自己那么多年的坚持白费罢了，一种精神信仰，坚持为之努力下去的动力罢了，不然我真的找不到继续努力，或者说继续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了……

我已经参军十年了……四年前调到东北的……这十年一直都在以帝国，以天皇为精神支撑。”

“中国人，为什么我认为中国人是劣等民族，因为，中国人劣根性太多，他们麻木不仁，很多都这样，没有反抗精神，很多都是……

而且很多太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你自己不会不清楚，那些平常我与之斡旋的中国人，他们，呵呵……

自作聪明，为利益，为权力不惜自相残杀，只是为我们这些异族，殊不知他们才是最可悲，最可怜，最可恨的……

而那些平民，枪决那些为他们而死，为他们而受罪的中国人时，他们，会在一旁围观，助威…………

那些个女人，拿来当作谈资笑料，她们当中甚至有人自愿，为我们的军官作泄欲的对象，还颇为得意，殊不知人家只是把她当作床伴罢了……”他看着远方，眼光深邃。“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绝对不是，自愿来到我身边做翻译的。”

他突然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禁心惊，没理由，他不可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我低头沉默，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他说的，都是事实，我竟然，真的无力反驳……悲哀，只有悲哀呵……

我拾起他的衣服，轻轻为他披上，虽然有供暖，但还是怕他会冷，他身体不好。

“别着凉了……”紧接着又轻轻地抱住了他，今天真的很大胆，平时我绝对是不敢这么做的。

他捻灭烟头，反手抱住了我，“飞，睡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这一夜，我们相拥而眠，第一次睡的很踏实很踏实。

也许是宿命么……从第一次见面时，可能就已经奠定了，我们之间的羁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