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周一，再次来到宪兵队森严的铁门前，心中“感慨万千”，俊雄，今天见了你，我该与你如何相处……?

步入进去，我深呼吸了一下，向办公楼楼上走去。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坐了下来，打开公文包，开始处理文件，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但……我发现，我真的静不下心来去工作，同一个假名，我有可能几次将平假名写成片假名，一整篇报告，勾改抹全上了……

越发烦躁的心情令我不安，令我感到狂躁…………看着那一篇涂涂改改的报告，我简直……发狂一样，于是，很自然的，我将那篇，已经被我翻译过来的报告撕的粉碎。

纸片洋洋洒洒地散落一地，就像昨天那场雪一样。我颓唐地靠在了椅子上，该怎么办…………

平复好心绪后，我重新提笔，小心翼翼地又重新翻译了一遍，这一遍没有出任何问题。我强制性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翻译着剩下的文件。

经过大约三个多小时的奋斗，上周积压下来的没翻译完的文件，现在基本上都完成了。

翻译的这些文件，有中译日，也有日译中，也有日译英，英译日。我精通三国语言，中文，日语，英语。

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给俊雄这位极其挑剔，对于下属的要求，足以用苛刻来形容的情报科科长，当翻译官的原因。

向他交完这些已经完成的文件，就要从他那里，领新的需要翻译的文件了，每一天都是这样，日复一日，说不定……也会年复一年…………在我不暴露的情况下。

仔细地将这些文件整理好后，我拿着文件夹，去了他的办公室。站在他的办公室外面，我犹豫不决……该如何面对他呢?

“江桑，怎么，找佐藤中佐有事吗?怎么不进去?”正犹豫着，铃木从走廊的楼梯口那边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

“啊，是啊，刚整理好的情报文件，可能翻译的……不够好吧，嗯……”我一时慌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已经来一个月了，该适应工作了。”他说着，没有理会我，敲门进去了。我低着头也进去了。一直在俊雄的办公桌旁站着，他们两个在那里，说着有关于情报信息交接的话。

“江，出去！我们在谈话，没有看到吗?”几分钟后，铃木仿佛突然意识到我还在，于是大声呵斥我。

我顿时慌了，我忘了他们在谈话时，我绝对不能站在一旁的……我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好像没睡醒一样………

“对不起！”说着，我转身走出去……铃木在后面说：“混蛋！支那人就是支那人，猪一样。”

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悲哀……已经麻木了，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即便是普通日本兵对我以及其他为这里的日本人做事的人，都可以随意呵斥，何况是铃木这样的军官。

在办公室的门外，我呆呆地站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刚刚他们谈话中的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清剿行动，好像是关于，隐藏在哈尔滨的地下党同志的……听铃木讲，是他抓住了一个地下党，严刑拷打后，那个地下党招供了。

供出近期哈尔滨地下党的高层，和上海方面的地下党高层有一个会议，上海的地下党高层，近期即将抵达哈尔滨。想要通过这次机会，进行一次清剿行动，杀一儆百。

那个**的审讯我也参加了，供词是我进行辅助翻译记录的，之所以说是辅助，是因为……除了我，还有一个日本翻译。

说是我刚刚来，恐怕不熟悉工作，先由他带带我，他下个月就调走了，实际上就是监视罢了，为了考验我的忠诚度，还有翻译技术的娴熟程度，不过下个月就调走了是真的，不然我不可能来这里。

这下糟了，我的上线还没有联系我，难道说，这次我只能在知道他们的行动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遭难吗?不行，我做不到！

顿时我心如火烧一样，焦急……同时密切关注着，他们现在的谈话内容。可惜，他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因此，真的很难能听到什么……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铃木出来了，同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充满蔑视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我全程低头，装作没看到。转身，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中佐，文件已经翻译好了。”

“嗯，放下吧”他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低头道。毫无疑问，他后面那三个字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让我把文件放在他桌子上，一层意思……让我把我对他的感情放下……刚刚……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我心不禁微颤，眼眶有些发热，鼻子发酸……但…………我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欲将文件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强忍住随时，都可能会掉落的泪水，转身后，我顿了一下，“工作……别太辛苦……”

“嗯。”

紧接着，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我一步步地，很艰难一样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殓好情绪后，突然意识到，忘了问他要今天的工作内容。

不禁低头苦笑……起身，再次返回他那里。

“什么事?”他正在埋头伏笔，在写着什么。他的这种疏离，令我崩溃……

“……今天的工作……”

“哦，在这里，我已经整理好了，辛苦了。”未待我说完，他便已经打断了我的话，将一摞文件拿给了我。礼貌性的微笑，礼貌性的客套……让我心如刀割。

拿起这摞文件，我转身离去，上面仿佛还残存有他特有的古龙香……

他算是日本军人中的一个另类了，明明军队里，不允许军官士兵喷香水，而且即便允许，应该也没几个会喷，可是他却会喷……

回到办公室，我想通过工作麻痹自己，于是，我将自己埋在这一堆文件里，不知疲倦，手中的笔毫不停歇，在纸上留下了一行行，流畅清晰的字迹，就这样，过了一两个小时。

突然想为自己写点什么，于是扯过一张纸，写下了：“相逢本为陌路，相识本因无奈，此情一梦，支笔难书。”

我知道，我和别人的身份不一样，我还是间谍，所以我必须，收殓好自己的情绪，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理性，重新投入工作，随时准备听候组织命令，任组织差遣。

而在组织还没对我进行联络时，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我表面上的这个身份所对应的，该做的工作做好。

于是，我只能将为情所伤的心平复下来，将伤口隐藏起来，故作坚强，重新投入工作。

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伤口，已经没有办法再自行愈合了，只会逐渐溃烂，溃烂到……有医它的药的那天，直到那一天，它才会愈合，那个药，无疑，就是俊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