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初露锋芒7

吃完了饭，我又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半的时候，王大和胡二，马三，就带着志远一块儿来了。

志远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所以显得特别兴奋。

王大进来的时候若有所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一脸不安地跟我说：“秋哥，最近几天，我们哥仨，发现外面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今天又出事儿了，我们仨商量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事儿跟你说说呢，你见多识广，也许能帮我们找出事情的真像来。”

“有什么事儿就说说看吧！”

“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北闸口那儿早些年有个狗市儿？”

“当然知道了，郑州人有几个不知道那儿的，十几年前，我还在那儿买过一条小狗呢！”

王大接着说道：“早些年，那一片儿全都是些卖猫卖狗的，有些无良的商贩为了挣钱，就会给一些生病的小猫小狗打个什么针，打过针之后，这些小动物就会像正常的小家伙一样生龙活虎的。等有人把它们买走了，过上一两天，药劲儿一过，这些猫狗直接就死掉了。”

这事儿其实我十几年前就听说过，至于为什么，因为我当年在那儿买的那条小狗就是这样的“产品”，买回来的第二天早上，还满屋子乱跑呢，当天下午就越来越没精神，越来越蔫儿，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就死了。

我问王大，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儿，他说，那些无良的商家，手里那些打过针的小猫小狗，如果在药劲儿过了之后，还没把它们卖掉，就会直接把它们的尸体丢到边儿上的金水河里，这个狗市红火了几十年，被丢到河里的小猫小狗，可以说是不计其数。直到现在，那附近还开有不少宠物商店，偶尔有些小动物死了之后，还是会有人偷偷地把它们的尸体丢到河里。

小动物和人一样，死了之后，也会有灵魂，这些枉死的小动物带着一口怨气，死后大多无法托生，就和人死后的鬼魂一样，常年游荡在人间，有些小鬼还会收养一些小猫小狗的鬼魂做为宠物，和活人差不多，这样一来，也算是互相有了个伴儿。

马三也养了这么一只小狗，前两天，突然找不到了，王大他们三个一起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着，而且在找的过程当中，他们三个听到很多小鬼都说，自己的宠物也都不见了。

然后他们三个继续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最终发现，最近几年，这样的事儿几乎在不断的发生，现在这些无主小宠物的游魂已经几乎见不到了，至于那些被小鬼们收养了的，也常常会有丢失。几年之内，千百条这样的宠物离奇消失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可是他们查了几天也查不出个究竟，最后他们三个就想着把这事儿跟我说说，大家一块儿想想，这件事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大的阴谋。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可疑，像他们说的，这几十年来，这么多枉死的猫狗在人间游荡，说什么也不会全部都被小鬼们收养了，那些没被收养的宠物鬼魂，应该还是占了大多数的，可是现在居然说几乎都不见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操作，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不过，可疑归可疑，我现在一没有法力，二脑子也不够聪明，他们三个都想不明白的事儿，多了我一个，也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最后我交待他们今后还要多留心这个事儿，如果再有什么新的情况，再找我一起商量。

我们四个说了半天，我看看边儿上站着的志远，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我赶紧冲他摆了摆手：“来吧，志远，我们的事儿说完了，咱们现在就出发，送你回家。”

志远高兴的用力点着头。

我跟王大他们说，这次不用他们跟着我去了，让他们三个，去各处再打听打听，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虽然我这会儿比他们还要迷茫，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觉得这事儿的背后，一定有一只黑手，而且这件事儿，一定会是个大麻烦。

不过现在这事儿既然还没有头绪，就先放下不管了，现在的头等大事儿，就是送志远回家。我开车和志远来到了他住的小区，把车停到楼下，他跟我指了一下：“叔叔，我家就在这个楼门的二楼。”

我看了看表，今天这会儿还不到十二点，应该还不算太晚：“走，我们上去叫门儿！”

来到二楼，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有人回应：“谁呀？”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不是说志远家只有妈妈一个人在了吗？

“哦，你好，我想麻烦请问一下，这里是常志远家吗？”

这个男人把里面的木门打开了，隔着防盗门跟我说：“你是找那家姓常的吧？”

我点点头。

“他家已经不在这儿住了，去年八月份的时候，他们把房子卖给我了。”

志远在边上拉了拉我的衣服，求得有些不安！我拍了拍他们肩膀，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哦，那请问，您知道他家人现在搬到哪儿去了吗？”

“好像就在这个小区里吧，据我所知，他家有个长年的病号，看病把钱花的差不多了，最后没办法，就把这个房子卖了，之后，好像就在这个小区的哪个车棚住下了，具体的，我就不知道在哪儿，你们去找找看吧。”

“谢谢啊，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那个男的摆了摆手，就把门关上了。我转过身来，看到志远在我边上正在抹眼泪呢。我知道他刚才听了这些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我们一起下楼，分头在附近转了几圈，这个小区的每栋楼前面，都有一排小平房，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让住户们做为私家的车棚，一间也就三五平方大小，平时放个自行车，或者其他杂物，志远的妈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可是转了几圈儿，也没有找到。志远转了半天，也没找着，于是我带着他来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跟值班的保安让了根烟，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小区最后排的东南角，有一个垃圾中转站，在中转站边儿上，有几间稍微大一点儿的车棚，小区里有几家特别困难的家庭，街道办事处为了照顾他们，就安排他们住在那里了。

志远听到他的话，飞身就往小区的后面跑，我和保安说了声谢谢，也赶快跟着志远跑了过去。

来到中转站边上，真的看到有那么三四间车棚和别的车棚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有平常车棚的两三个大小，虽然房子也一样不太高，不过好在还有一扇窗户，志远的妈妈应该就住在这里。

我走近的时候，志远已经从第一间房子里出来了，然后直接进了第二间，一会儿，我听见他在房间里喊我：“叔叔，我妈在这儿呢！”

我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发现门根本没有上锁，或者应该说，门上根本就没有锁，原本安锁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小洞，这么冷的天，门就这么虚掩着，进到屋来，感觉这屋里的温度不比外面好到哪儿去。而且这屋里不止是冷，还特别的潮，还有很大的臭味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质了，还是太潮了造成的。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我里手机闪光灯开着，这时，有个很微弱的声音：“是谁呀？”

说着，亮起了一盏台灯，灯光很微弱，我勉强看到，灯光下，有一个干瘦的身影躺在床上，勉强抬起头问我：“谁啊？我跟你说，这儿没什么可偷的东西，我一个老婆子住在这儿，除了床上的铺盖，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我轻声的说道：“你好，我不是小偷，我是来找您的，您是志远的妈妈吧？”

“志远，是啊，我是志远的妈妈，我家的小志远，已经走了，就留下我这么一个糟老婆子……”

她的话没说完，志远就在边儿上大哭了起来：“妈，我回来了，妈！”可是她却一点儿也听不到，嘴里继续在嘟噜着些什么，声音很轻，我听不太清楚。

“大姐，我是志远的朋友，今天来找您，是有些事儿和您说。”

“志远的朋友？他都走了两三年了，哪儿来的什么朋友？”

我本来是想直接告诉她，志远已经回来了，可是走近后，看到她这张腊黄的脸，又怕突然这么一说，她的身体会撑不住。

我慢慢地蹲到她的床头：“是这样，我呢，有个朋友，他有阴阳眼，他最近见到你们家志远了，就托我……”

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把拉住了我，借着灯光，我看到她的手，几乎是皮包着骨头，上面布满了青筋，看起来挺吓人的。

“你说什么，你们见着我家志远了？”

我慢慢拉起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大姐，你别激动，你先冷静些听我说，好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我听着呢，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顶得住。当年这么大的事儿，我都顶过来了，还有什么事儿会顶不住？”

我想来想去，这事儿与其绕着弯说，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呢：“是这样的，大姐，其实，不是我朋友有阴阳眼，是我，我可以看到那些鬼魂，这几天，我见着志远了，他求我带他回来见您，想在转世投胎之前，再跟您说几句话。”

听了我的话，志远妈妈当时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家志远一定会回来的，我就知道。”

“是啊，他真的回来了！”

志远妈妈硬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我赶忙上前扶着他，然后把他的枕头竖在床头，扶她靠在上面。

“志远他回来了？他在哪儿呢？志远，你在哪儿呢？妈妈怎么看不到你啊？”

我和他解释，因为阴阳两隔，所以她是看不到志远的，不过志远却能看得到她，也能听得到她说话，让她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志远说，志远的话，由我来转达。

志远最关心的，当然是妈妈这两年来是怎么度过的，我帮他问了志远妈妈。她告诉我们，志远走后没多久，她就病倒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勉强可以照顾自己，后来，这身体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了，最后几乎连地都下不了了，更别提做饭之类的事儿了。

她现在的生活，就是靠着一些老邻居们帮忙，每天到了饭点儿，就会有人给她送来点儿吃的，她每天就这样勉强度日，她说好一直没有咽气，就是为了等着志远回来，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志远问她，为什么要把房子卖了，她说，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这几年看病，吃药，在外面也欠了不少钱，房子卖了，把之前的欠的钱还上，还剩下了十几万，她就托着邻居，帮她买了一块墓地，想着，等她一闭眼，就和志远的爸爸还有志远葬在一起。

房子卖了之后，邻居们可怜她，就帮她找了这么个住处，虽然条件差点儿，最起码也算是有瓦遮头了。

她问志远，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看她。志远说，他们三个死后，可能是受了太大的惊吓的原因，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他们都过的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在哪里。

后来刚好有一个修道的人路过，在山里发现了他们三个，不知他施了个什么法，他们三个才恢复了意识，然后他们才想尽办法回到了郑州，之后，就找到了我。

娘俩聊了一会儿，志远突然跪到了我面前：“叔叔，我有个事儿求您！”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别跪着，起来说话。这几天你们几个一个个都在我面前下跪，我哪能受得起呀？好孩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

我把志远拉了起来，他继续说道：“叔叔，我改主意了，现在我不想去投胎了，我妈的身体这么不好，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我想留在这里照顾我妈，行吗？”

“当然行了，我又不是逼你去投胎，只是你留在这里，她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你又能怎么照顾她呢？”

“最少，我可以在她床头放杯水，在她睡的时候帮她盖个被子，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陪在我妈身边，哪怕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他能有这份孝心，我自然不能拒绝，我答应了志远，让他留下来陪妈妈，然后又交待了他们母子几句，之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这个小区，然后在这儿租了一套空房，然后按着王大教我的方法，买来了几卷遮光布，把房间里所有的门窗全都遮了起来，王大说这样，志远就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屋里活动了。

然后我又买来了新的被褥，和一些日常用品，最后，把房子收拾了一番，把志远和妈妈接了过来。

我跟志远说，让他在这儿好好照顾妈妈，房租，我已经交了一年的，之后再有什么开支，也全都由我支付，以后有空儿了，我会常来这里帮忙的。

志远妈妈自打志远回来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我真的替他们娘俩开心。

我到小区门口找了家饭店，给了他们一个月三千块钱，让他们每天三顿饭，都把饭菜送到志远的家里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帮上他们些什么，我只是尽量的想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只希望能看到他们母子团聚，看到她们母子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志远这小子非常聪明，他知道他说话妈妈听不到，就让我帮他买来了一块儿小黑板，他有什么要说的话，就直接写在上面，这样他们娘俩终于有了沟通的方式了。

我看着他们娘俩，心想，志远，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吧，别跟我一样，等到想享受这种时刻的时候才意识到，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