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暴雨之前2

郑州，又被称为商城，一方面是因为，千年之前，这里曾经是商朝的都城，直到现在，商代的城墙还沉睡在郑州的大地上。另一方面，八九十年代，郑州掀起了一股商战的风潮，亚细亚商场就是这场商战当中的主力军，“亚细亚”这三个字，也曾经响彻全国。虽然进入新世纪以后，当年那场商战当中的商场一个个都已经倒闭或者转型了，但时至今日，郑州的商业依然非常的发达，有几个大型的商场，依然是全国知名。

银基商贸城，是郑州较早的一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但至今依然强健，每天依然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商家，个人往来于此。围绕银基商贸城的周边，后来又建了许多的同类市场，生意个个红火，当然，这些全是得利于郑州的交通便利，因为郑州是陇海和京广两条铁路的交汇处，这个被火车拉来的城市，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人流，在这里逗留或者经过，银基商贸城等众多服装批发市场，就坐落于郑州的火车站商圈，但做为一个郑州人的我，少说也有十五六年没来这附近转过了。

“你说，这归元大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琳琳说：“对啊，刚才我去奶奶给我的地址打听过了，他的邻居说，他就在这里做生意，平时都是很晚才会回家的，所以，我们想要找他，就只能来这儿了！”

我贴到琳琳的出边，小声的说：“一个松鼠精，一个修道之人，会在这里做服装买卖？”

琳琳点了点头：“我也弄不明白，不过刚才打听到的就是在这儿啊，别管了，咱们先上三楼找找看不就行了？”

说实话，这银基商场，真的很大，里面的布局，错乱有序，但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迷失方向，在我眼里，每个商户的门头儿看起来都差不太多，这个区几排几号，那个区几排几号，我也从来都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排法，所以早些年，都是老妈硬拉着我，我才会来这里逛的。这次居然要到这儿找一个人，想想我都觉得不太可能。

琳琳在前面一边问一边找，我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转了刚十几分钟，我就没有耐心了，我找了个电梯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琳琳，这里太大了，真的不好找的，我们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店名是什么，唯一的线索就是你刚才打听到，他现在的名字叫桂元，就这一点儿消息，要怎么找呀？”

琳琳过来安慰我说：“你不要急嘛，要不，你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去那边找找看，有消息了，我打电话给你，行吧？”

琳琳离开后，我顺着指示牌，找了个楼梯间，想吸根烟去，没想到，在楼梯间的门口，我居然看到了一家店，门头上写着“桂元家”，不会这么巧吧？刚好就让我找着了？

我先打电话给琳琳，让她过来我这边，琳琳看到这家店以后，拉着我就走了进来，一进门儿，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矮胖男人就迎了过来：“看看哪件合适，我帮你取下来试试！”

琳琳冲他点了点头：“您好，请问，您的名字是叫桂元吗？”

那个人笑了笑说：“是啊，这家店就是我开的，我姓桂，叫桂元。”

琳琳向前走了一步：“我家是老君山的，我奶奶姓白，不知道您认识吗？”

那个人一听这话，先是一惊，不过跟着就看着琳琳笑了起来：“哦，白师姐呀！你就是她的孙女琳琳吧？”

琳琳激动得直点头：“您还记得我呀！我是琳琳！师爷好！”说着，就冲他鞠了一躬。

归元大师上前扶起琳琳小声的说：“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条小白蛇呢！”

“是啊，是啊！”

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归元大师，个头大概也就一米五多不到一米六，因为有些谢顶，头上的几缕头发，从左边全部梳到了右边，鼻梁上还加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这个形象，我怎么都和得道高人联系不到一起。而且我觉得，他们妖精的形象，不应该是随意变化的吗？我之前见过的黄老道，看着也是仙风道骨，长髯垂胸。琳琳的奶奶虽然看起来很老了，但眉眼之间，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风情万种。琳琳就更不用多说了，婉如仙女下凡一般。可是这位大师……我真的理解不了了。

“这位小老弟是……”

琳琳忙拉着我的手跟归元大师说：“他是我男朋友，叶知秋！”她用手挡着嘴，小声的加了一句：“他是做阴司鬼差的！”

“哦，少年英雄，失敬失敬！”

我连忙向他弯了弯腰：“不敢不敢，上次去老君山的时候，奶奶一直夸您，今天终于得见，以后还要您多多指点呢！”

“你们俩今天来这儿，不是专门来向我问个好吧？”

“师爷！今天我们来这儿找您，是想求您帮个忙！”琳琳回答。

“这儿的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稍等一下，我这里有个小伙计，刚才去洗手间了，等会儿他回来，我让他在这儿看着店，咱们去我家坐下再好好聊吧！”

没多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人却瘦得出奇，我估计，他最多也就一百多斤的身量，他的背稍稍有些驼，不过看着到是挺精神的。

归元大师小声跟我们说，这个人叫桂明，是他的徒弟，然后他交待了桂明几句，让他看着店，然后就和我们一起离开了。

因为银基附近实在不好停车，所以我今天是骑着电动车带着琳琳来的，出来商场，归元大师也推了一辆电动车，让我们跟着他，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到了商城路附近的一个**小区。

我跟在他车后面的时候，还在想，谁能想象，一个隐世高人，就是这样的外形，还骑着个电动车，你说他是个厨师，或者做什么体力活儿的，我倒是可以联系到一块儿，可是我怎么看他，怎么不像是个“大师”。

他把我们领到他的家里，他家里的布置陈设也都和普通的家庭差不多，他安排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说给我们洗点儿水果。

“来，别客气，吃苹果！”

琳琳接过了一个苹果，赶紧站起身来：“师爷，我们这次来……”

他冲琳琳摆了摆手：“别叫师爷，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啊，以后就叫我桂叔吧，我现在改了名字，不叫归元改叫桂元了！”

“那不好吧，我奶奶知道了会怪我的！”

“没事儿，我不说，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哈哈哈哈。”

“那好吧，桂……桂叔！”

我还是在怀疑他的身份，我觉得我的想象力已经算是丰富了，可是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盯着他看，到现在还是不能把他和琳琳奶奶口中的归元大师联系在一起。

琳琳把我们和黄老道之间发生的事儿，以及前几天黄河边儿的事儿，全都跟桂叔说了，过程当中，他一直在点头，完全没有接话。

“事情就是这样的，秋哥的师父，就是崔判官，他说让秋哥多加小心，因为秋哥杀了那个老狐狸的弟子，不知那个老狐狸，会不会再来找秋哥的麻烦。我们那天斗他的那个徒弟就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要是他师父真的来了，我们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的。奶奶常跟我说，您一定能帮上我们，所以我们这才来这儿求您了！”

桂叔点了点头：“我全都听明白了，你们所说的这个老狐狸，其实我早就有过耳闻，当年李天王亲自下凡伏妖，我也以为这家伙早就已经归天了，没想到，他居然活到了现在。想要对付他，可真的是件麻烦事儿啊！”说着，他闭上了双眼，若有所思。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想到了一门法术，应该可以对付他，这法术，是我师父成仙之前所创的，这招儿，本来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愿教我的，因为我出身为妖，所以这门法术，我即便是学了，也根本就使用不了。可是我当时求知若渴，苦苦求了师父几个月，他才把这招传授于我，可惜，我近些年来，疏于练功，这些法术，有好多，我都不太记得了。你们等等，我记得，我当年好像把这些都记到本儿上了，让我找找看。”

他在客厅的几个柜子里一边找，一边和我们聊。他说，在他师父得道升天之后，他自己好像突然迷失了，他不知道，自己苦苦修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做为一个妖精，想要修成正果，真的是难于登天，师父在的时候，他们师徒俩相互切磋，共同研习，他还能在当中找到一些乐趣，师父离开后，他越来越提不起修炼的兴趣了。最后，他把心一横，变成凡人模样，混迹于市，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这百十年当中，他做过五金，开过肉铺，卖过白酒，也做过工程，每过二十来年，他就要变换一次身份，每换一个身份，就会转一次行当。按他的话说，三百六十行，他已经尝试了多少种了，虽然各有辛苦，但他却从中，找到了修炼几百年都不曾找到的快乐。

听完他这些话，我倒真有些感触，各行各业都有着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精彩，虽然每一个行当都有每一个行当的苦，可是真正做了，又能从每个行当中，找到不一样的精彩。也许像琳琳奶奶说的，桂叔是有些不务正业，但我却越来越觉得，他才是真正找到了最好的“修炼”方式！

他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七八十年代用的那种牛皮纸皮儿，上面写着“工作日记”的小本本儿！

他把上面的灰擦了擦，翻动了几下，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这里面写的文字，好像并不是汉字，最少，我一个也没看懂。

“这门儿法术，叫做‘天雷杀’，是师父他老人家自创的，运功之时，可以操控天雷，消灭敌人，威力相当的强大，不过，这天雷，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控制的，像我们这种妖类，即便是修炼千年，也是无法掌控的。我那会儿，对法术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明知道，就是学了，也不能用，但还是求着师父把这门儿法术传给了我。他老人家的心意嘛，也是怕这门法术失传了，临走的时候，还交待我，一定要给这门儿法术找到一个好的传人。”

他自己翻看着这个本子，看着看着，不觉得两眼发红，我想，他一定是想他的师父了，我和琳琳坐在一旁，都没敢说话。

“小兄弟，对了，你叫叶知秋，是吗？”

我赶快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是的，师……啊不，桂叔！”

“别客气，坐下聊，你做这个鬼差，有多久了呀？”

“二月初才开始，到现在，才三个多月！”

“听琳琳说，那崔判官，收你做了徒弟？”

“是啊，师父抬爱，没嫌我笨！”

“哦，那你现在做到几级鬼差了呢？”

他对鬼差的事儿好像还挺了解呀！

“五级！”

“哟，不错啊，真是年少有为了！我以前还真见过几个鬼差，有的混到七老八十了，也就混到四级五级，你这才做了三个月，就能做到五级，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我把师父为我破例的事儿，也都如实的告诉了桂叔。

“不管怎样，这都是你的机缘，看来，这天雷杀，也是注定了要传授给你的呀！”

“为什么这么说呢，桂叔！”

“琳琳和我，都是妖族，就算学得这门法术，也无法使用。要是普通人想学，最少也要有三五十年的修为，才可修炼，可是你，身为五级鬼差，已经有了接近地仙的功力，学习这门法术，可谓是事半功倍，你说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呢？”

“桂叔，我们这次来，其实只是想请您出山帮我们对付那只老狐狸，您这会儿说要把一门儿这么厉害的法术传授给我，我哪有这个能耐呀，我真的受不起呀！”

“艺传有缘人，你我今天相遇，本就是缘，再加上，我那师姐既然能让你来找我，定是对你的德行放心，另外，她能把琳琳许配给你，你我也就不是外人了，这门儿法术，注定是要传授于你的！”

他说到把琳琳许配给我，我不觉得脸上一热。琳琳也娇羞的说：“桂叔，你说什么呢，我奶奶什么时候把我许配给他了？”

桂叔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我一早就看出你们两个已经了有肌肤之亲了，而且你奶奶从不见外人，她能让你们两个来这儿找我，就说明她早就把他看成她的孙女婿了，哈哈哈哈。”

琳琳羞红了脸，叫了一声桂叔，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桂叔拉着我的手：“不要客气了，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把这门天雷杀传授于你。不过，你我虽有师徒之实，却不能有这师徒之名。其一，你已经有了师门，而且你师父还是崔判官，我自然不敢僭越。其二，如果你我真成了师徒，那么……”他说着，手指了指琳琳，然后冲我笑了笑。

我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他怕他收了我做徒弟，我就成了琳琳的师叔，我们再在一起岂不乱了辈分！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桂叔，谢谢您的体谅！”

桂叔大笑几声：“小丫头，你在这儿护好我们的肉身！”说着，用力的一拉我的手：“来吧！我们这就开始！”

我被他这么用力一拉，突然感觉身边的场景突然变了个样子。嗖的一声，我和桂叔已经站在了一池平静的水面之上，四周一望无际，远处，水天一色，这里，除了我和对面的桂叔，再无他物。

“知秋，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