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夹缝

高翠兰和众人送了一里又一里，八戒三步一回头，几次挥手说道：“到这里罢，回去！回去！”

但他们还一直送，直送了三十里，才停下。望着八戒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高翠兰一阵头晕目旋，前些日的凶狠打斗，受姐夫欺的委屈，再加上丈夫离去的伤感，一涌上来，再也站立不稳，一口鲜血从口喷出，晕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二姐玉兰急忙上前扶起，她手一搭上翠兰的手，便转身向父母说道：“小妹有喜了！”

太公和老夫人又惊又喜，连忙叫道：“快！扶她上车躺着！谁骑着马来的？快到城里请大夫！”

消息传回庄，燕天南当仁不让，骑马还太慢。他望空把灰土一洒，使了土遁，在灰土落下地之前便奔出四十里回到城中。

他套了自家马车，直奔城中最有名大夫家请了大夫。

大夫一见满脸黑灰的燕天南刚要说道：“燕掌柜怎么这等模样？”燕天南一把拉起他说道：“大夫休要说这些，快随我走！救人要紧！”

燕天南的土遁不能带人，大夫的马车午时才到。

大夫为高翠兰把了脉，翻看她双眼，先是向老夫人和玉兰道喜，接着便摇摇头说道：“这夫人的病，小的看不了，尊家还是另请高明罢。”

老夫人连忙说道：“大夫，你再看看，就没办法了吗？”

大夫说道：“夫人气血脉象甚奇，体内有气息暗动，药物怕是治不住。论病理而言，不过是心堵气不顺，再加上日夜操劳而致，本不难治，但这气象，太奇怪，太奇怪。”说着摇摇头。

玉兰听了出得房与房外的燕天南说了，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燕天南一听说道：“小妹习得富贵道术，只是……只是前些天打斗时伤了内息，她功力本就不够，强行提了法术，出偏差了。再加上富贵离去，悲伤之余加重了伤势，凡间药物怕是治不了。”玉兰说道：“你看你造的什么孽！？”

燕天南说道：“是，都是我的错！但此刻是想法治病！”玉兰说道：“我这不是问你吗？你也是求道异人，就没办法？”燕天南说道：“除非入仙山神岛，求得仙药，否则没办法。”

玉兰说道：“怎么去求？”燕天南苦笑道：“没法求，仙药神药历来是仙家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东西。如果轻易得到，那那些修行者也不会到处去猎杀妖魔取它他们的内丹了。”

玉兰说道：“那怎么办？”燕天南摇摇头。玉兰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大夫也出来了，他看看众人，说道：“不要给她吃任何药，这样将来或许能保得腹中胎儿。”说完摇摇头走了。

高翠兰不久醒来，但浑身无力，下不得床。

日子慢慢过去，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瘦，到了临产那几天更是气若游丝。

这天全庄人都来了，男的在太公家外，女的全在院落或屋内。大家在等着喜事也在等着丧事。

不知是谁哭了起来，一时间全部人都在哭。正在这时，一个白衣妇人来到，没人看清她是如何进来的，她对高老夫人说道：“我看看我徒弟的媳妇，请让我到里面看看。”

高老夫人说道：“你徒弟媳妇是谁？”那妇人说道：“高翠兰。”

老夫人说道：“你认得朱富贵？”那妇人说道：“认得。请带路罢。”夫人见她衣着华丽，相貌富贵，不敢怠慢，带她到翠兰床前。

那妇人拿出两粒莲子，再拿出一只玉瓶倒了些水一同喂了面如金纸的翠兰。

待高翠兰吞下后，妇人起身说道：“我徒弟为我做事，我自然保他血脉。今日送两子与他，不日这媳妇就会好来。”说完直出屋来，显了形，站莲台踏祥云去了。

正当庄客们还在发呆时，燕天南大磕其头叫道：“多谢观音菩萨救命之恩！”刚一呼完，屋内传来小儿哭声，产婆出来说道：“恭喜老太公，恭喜高老夫人，朱夫人生了，得龙凤胎，母子平安！”

众人大喜，纷纷向天空磕头谢菩萨，然后再向太公、老夫人、燕天南、高玉兰道喜。

老夫人和玉兰及几位女客冲进屋里，只见翠兰已半坐在床上，抱着婴儿哺**，脸色如常。

老夫人说道：“你可知刚才谁来过了？！”高翠兰说道：“是观音菩萨，我看到了，她是为富贵来的，她说富贵为天下苍生拼命，不可亏了我。她给我送来一男一女作报答。”

老夫人说道：“来，我们焚香谢菩萨。”说着叫了他人准备香纸，扶高翠兰起来。高翠兰笑笑，心里说道：“还是谢富贵罢。”这话没说出，抱了孩子跟着母亲和姐姐到外面焚香磕头了。

待众人拜谢观音菩萨后，高太公说道：“给孩子起名了吗？一男一女，朱富贵可是入赘的，我要那男的，他必须姓高！”

高翠兰不依，说要姓朱。这一下全庄人来给她作思想工作，她犟不过，只得答应儿子姓高。女孩嘛，大家却没提议，那自然就姓朱了。就这样，双胞胎兄妹，一个姓高，一个姓朱。

姓高的叫高兴，字林起。姓朱的叫朱梅菊，女孩没字，就是梅菊，不过是把两个死了的丫环名字各取一字安上，高翠兰不是看不开的人，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吉的。

过得两日，外面来了两人，男的上了年纪，满头白发，一身官服；女的也四十余岁，道姑打扮。他们叫退了闲人，只留高翠兰和两婴儿在房内。

男的这才说道：“我乃天庭官太白金星，来传玉皇大帝密旨！民妇高翠兰！站着听旨：昔日天庭天篷大**，如今出家西天取经，他留下骨肉，吾念其往日功德，封其妻高翠兰为望天贵；封其儿高林起为避邪郞；封其女朱梅菊为极春愁。钦此。猪夫人，望天贵，恭喜，恭喜。”

高翠兰也不懂礼数，也不知谢恩，她问道：“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官？”

太白金星笑道：“也不是什么官，就这么称呼一下，这好让你知道，你现在是天庭的人了。再有别的什么人来接近你，你得考虑，考虑。嗯，你懂我的意思吧？”

翠兰说道：“你们是指观音菩萨吗？”

太白金星说道：“望天贵冰雪聪明，这就不须要点透了。这不，我请了骊山的黎山老母给孩子作师傅，将来必大有作为。”

高翠兰大喜，上前跪拜扣谢，黎山老母躬身还半礼说道：“望天贵不必多礼，贫道受不起。贫道受天庭之调遣当自用心。这两小儿是观音莲池中莲米所化，与天篷及你精血结合，自是与众不同，就是不用我教，将来也大有所为。教他们还不如你亲自教。那天篷大**的道术是适合男子练习的，我将它修改一下，让它适合你及极春愁，我现在便将口诀传你，你自己教他们罢。七年之后，我再来传他们武艺。”说着将道术口诀传给了翠兰。

传完法术口诀后，黎山老母说道：“这两件宝物当我送孩子作见面物罢，”拂尘一摆，高林起和朱梅菊身上分别多了个手镯和玉笛。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说道：“这拜师之礼简单了些，我们也不要搞得那样铺张。高翠兰，有些事必须和你说明了，我和你丈夫在天庭上也是兄弟相称，说了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就称你声弟妹得了。弟妹，你可知玉皇大帝为何要封你和你的孩子？”

高翠兰说道：“拉拢朱富贵呗，朱富贵还是天庭的人是不是？你们要他在外面拼命，就自然对我们娘三人好了。”

太白金星笑道：“你太聪明，这也许不是好事。都叫你弟妹了，有些事我想还是让你知道，天篷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怎么下凡的？”

高翠兰说道：“他没说，他只说了他在广寒宫闹事，被贬下凡了。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知道嫦娥是什么人。”

太白金星笑道：“事情很复杂，现在说与你听，好教你明白，也好有取向。这原先是道教的天下。现在西方教正盛起，他们要在这传教布道，道教颇有微词。于是两家赌了赛。赌的是那大闹天庭的野**孙悟空能不能被西方教感化成好**。如果感化了，则让西方教在这传教布道。如果不能，则兴兵灭了西方教。玉皇大帝派天篷进入唐僧的取经队伍，如果取经成了，天庭则在雷音寺**天篷**。至于调戏嫦娥什么的，那是天庭对外传的，并不当真。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道教的势力太大，几乎影响了整个天庭。玉皇大帝不希望西方教也成那样，同样他也不希望两教争战。消弱天篷的法力只是让他接受西方教的佛法。天篷是整个天庭中最没权力争夺欲望的人，放他去也不用担心他反天庭。甚至也不担心他反西方教。如来和观音也看出这点，所以让他平衡着唐僧那个取经队伍。天庭与西方教现在还和好，但你得看清了，最好别站队！观音来了你也不要理！道教来人你也不要理！过好你的日子，你可以不惜命，你的两孩子和高老庄百余人可是要惜命！别按性子来。玉皇大帝可是看好你的。”说完，和黎山老母告辞走了。

送走两位仙人，高翠兰长吐一口气，心想：“观音菩萨要拉我，天庭也要拉我，还不惜以生死相逼，这是什么事？罢罢罢，管它去！该怎样就怎样罢。我不犯天不犯地总成了罢。”从此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藏于屋中。

高老庄的林掌柜还是燕天南，他和翠兰和解，在他的经营下，燕家和高老庄那是财源滚滚。

高老庄有壮士，有防守地形，有观音菩萨和天庭作后盾，无论是强盗还是妖魔或是修行异能者，都不敢轻易来庄。至此，高老庄告下段落。

唐僧带着悟空和八戒西行，春秋转换九载，历了数难，收了沙僧。

有八戒作先例，悟空也侧眼看沙僧，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私下问八戒，这是不是天庭派来的细作？

八戒笑笑，左右而言它。这卷帘大将他只见过几面，没什么交集。这沙僧是观音菩萨找来的，那自是被西方教看中的了。论本事，他实在不怎么样。

八戒的第一想法就是西方教没人才了！什么人都招。招妖怪，怕是人家不愿，做和尚饿杀，谁吃这苦？吃了苦就不做妖怪了。挖天庭的，那无疑是在明目张胆地挑战天庭，至少他现在不敢。那只好收天庭不要了的边角料来充门面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看轻这师弟，最后对悟空说道：“猴哥，不当事！给你添一个帮手不好吗？他没地方去了，铁定向西，比我还铁，和你一样铁。”

这日来到一山，苍松怪柏横生，只听唐僧说道：“悟空，此山路如此难行，前方可是有妖怪？”悟空笑道：“师父又来了，怕是撞妖撞怕了，这清气缭绕，何来妖怪？八戒，你说是不是？”

八戒说道：“妖不妖怪的，我倒不在意，我这双鞋破了，谁来关心关心我！”

悟空笑道：“这才几天，你又破一双鞋？”

八戒说道：“你来挑挑担，我看你能保几双鞋？”

悟空说道：“还是你挑吧，自有了你和沙师弟，我不再挑担，我若挑了，眼如何观四路？耳如何听八方”八戒说道：“你眼可以看你的脚尖，耳可以听师父唠叨。”

悟空说道：“来了妖怪你能挡？”八戒说道：“不是还有沙师弟么？”

悟空说道：“我对你们俩就是不放心，师父要是被妖怪伤了，你可以走，我却走不得！”

唐僧说道：“什么他可以走？走哪去？”八戒说道：“他怕我回高老庄找老婆。师父你莫听他的，他就是怕累，要躲懒，不肯挑担。”

唐僧笑道：“这有什么？轮着挑就不行了？这样罢，每人挑一天，我也挑！”

悟空说道：“师父莫听那呆子的，这担子四百余斤，师父你挑不动！菩萨找他来就是要他挑担的，别的事还不敢让他干！这人不老实，只有挑了担才定得下来。不信你问问沙师弟。”沙僧笑笑不语。

八戒说道：“你们看看，师父就是师父，懂得体贴人。师父，你就不用挑了，你要是挑了，我们做徒弟的那就折寿！不如这样，你的马高大健壮，让它来分担几样罢，你不如下来走一走路，对身体有好处。”

悟空说道：“呆子胡说！那白马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犯了天条，多亏菩萨救了他性命，他在鹰愁陡涧久等师父，又得菩萨将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才变了白马，他只驮师父，别人坐不得，更不要说驮担了。这是各人的功果，你的担你自己挑，攀他不得。”

沙僧问道：“大师兄，他真是龙么？”悟空说道：“是龙。”

八戒说道：“猴哥别说大话，马就是马，哪来什么龙马？我听得古人说道：‘龙能喷云吐雾，播土扬沙，有推山捎岭的手段，有翻江搅海的神通。’怎么他一天到晚慢吞吞地走？”

悟空说道：“你们想看他快走？这容易，我让你们看看。”好个弼马温，他拿出铁棒在马眼前一挥，那马受惊，长嘶一声，起蹄狂奔。

唐僧吓得伏身于马上，紧抱马脖子，口中不停大叫，三兄弟在后哈哈大笑追赶。

这一气跑出四十多里，沙僧跑上前抓住了缰绳，问道：“师父还好罢？”唐僧说道：“吓杀我也！那猢狲呢？叫过来！为师要说道说道他！”

悟空笑嘻嘻地过来说道：“师父莫骂，是八戒说道马慢的，故此让他走快些。”

八戒因挑着担，跟着快马跑了这些路，跑来时嘴里说道：“罢了罢了，担子本来就重，肚子又空空，还得跟这马狂跑，本来就随便说说，怎知这**来真的！累死老猪也。”

唐僧下了马，坐在石头上，怒诉道：“你们三个！看我这样，觉得很好玩是吧？！”

八戒抢先说道：“没有！全是悟空好强，他非得在人前耍手段。不是我说你，猴哥，你看看，师父凡体肉胎又细皮嫩肉再一表人才的，你为什么打马狂奔？惊坏了师父！”

悟空急道：“这怎么是我的错？！是你说马走得太慢，我才让他走给你看！”

八戒说道：“我看到的是师父好好的端坐在马上。你这么一赶，马受惊狂奔，万一马失蹄，跌了师父怎么办？师父，莫慌！念两段紧箍咒压压惊，这样会好些。”

悟空大怒，说道：“好个呆子，这还是我个人的错了？！你就没份？”

八戒说道：“我挑着担呢，怎么赶得上奔马？我会要求马跑吗？师父是明理人，自是知道的。”

悟空说道：“师父是明理人，我就是无理之人了？好罢，伸大腿过来，让老孙打几棍。”

八戒说道：“莫说打，说打那就是以势欺人！打了伤了我，你来挑担！”

唐僧受不了了，说道：“扶我起来，我们赶路！一路上尽听你们啰嗦。哪有出家人的样子？”沙僧扶了唐僧上马，牵马缓行。

正走间，突听见前面有鸡犬声，转过一个大弯，只见前面有好大一院落。

八戒叫道：“造化了，有了人家自有斋饭和床铺！今天可得睡个好觉。”

四人来到门前，悟空要叫门，唐僧说道：“不可，我们是出家人，要避些嫌疑，不可擅入，等他自有人出来，到时我们再求宿。”

悟空说道：“要是他一日不出来人，我们就等一日？十日不出来人，我们就等十日？这也太笨了些。你不叫门，人家怎么知道来了人？要是人家一开门便见我们站在门口，倒反会吓着，这叫人吓人，吓死人。”说着便敲起门来。

院内有人应，一妇人开门出来，见了四人一惊，忙要把门关上，但又开了，伸头说道：“怎得三个如此难看之人？！你们打哪来？”

八戒叫道：“妇人不懂事，三个难看之人外，就没人了？我师父长得好看就不是人？”

悟空说道：“呆子又在胡说，人家说的是你长得丑恶，没说师父。”

八戒说道：“她也说你了，你果然也丑恶得很。”

唐僧打断他俩，向那妇人说道：“女施主，贫僧等四人自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朝圣求经，路经贵地，可否在此休息一夜？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那妇人说道：“原来高僧是去西天朝圣求经的，那便请进罢，谁出了门还把房子背着？请进，请进。“说着让唐僧师徒四人进门。

进得门如此容易，八戒，悟空等不免打量那妇人与院落。只见那院落讲究，妇人衣着干净鲜丽，看不出有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