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祖传飞镖

三十一

厦门利生医院309病房里，张彤江头朝着里面，正在小酣，不规则地微微透出一阵阵呼声。

方媛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借着窗外折射进来的月光，把一小束鲜花放在了张彤江的脑后。张彤江似乎闻见了花香，动了一下身子，又睡了。

又待了一会，方媛百无聊赖，想了想，就摘下一朵小花，用花瓣去捅张彤江的鼻子。

“阿嚏，阿嚏…。”张彤江被花瓣弄的连打两个喷嚏，人彻底醒了：“什么人？”

他机灵地要翻身起床，结果牵动了手术刀口，疼的歪着嘴巴“哎呀”了一声。

“别动，别动，是我啊，方媛，我来看看尊敬的巡长大人。”方媛赶紧上去按着张彤江的身子。

张彤江只能歪着脖子看看方媛：“哦，方大记者啊，我可承受不了如此厚爱。说吧，找我有何指教？”

方媛说：“大巡长说话怎么有点海蛎子味道，那天我们都在现场，起码我们也是难友吧？”

“等等，你口音重我没听清楚，是男友，还是难友？”

方媛停下了手里的安抚：“你说呢，是不是刚才做黄粱梦了，要不我给你做做按摩？”

“别，别，姑奶奶，说吧，什么事？”

张彤江赶紧告饶。

“我问你，那天现场指挥学生们撤退，又把日本海军陆战队大尉打死的那个人，他在哪里？他是谁？他为谁工作？”

方媛一连串的问题把张彤江弄的脑袋疼。

“哎呦，我的大记者，刚才我身上疼，现在是脑袋疼，哪有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的，比我们警察审讯还严苛。……再说了，你问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我问谁去？”

“一个巡长，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是白当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白来了。”

“谁让你来的，自找…”本来想说点厉害话，看方媛又要上手整他，赶紧改口：“你来的对，我们联合想想办法，查查呗…”

方媛这才慢慢坐下，慎重地说道：“我想这样，你看……”

陈平家的客厅里，这会已经冰火消融了。

陈瀚咂了一口茶，观察着林灏和肖锋，没有收获，他于是直接开始了盘问：“林先生这次于厦门，是路过，还是常住？”

林灏放下茶杯，端坐一下姿势答道：“回前辈，我这次是路过，可能下一步会来厦门常住。”

陈平这个时候插话说：“林先生可神了，今天还和起义军的长官去司令部了。”

“哦，林先生很有些神通啊，与军方还有瓜葛？”

林灏赶紧解释说：“哪里，这次原本是替孙先生完成一件事体，所以要见董将军，没想到在咖啡馆遇到了意外。陈公子很有教养，还颇有大丈夫气势，晚辈很是佩服。”

陈瀚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儿没你夸的那样好，还需多多磨砺。”

“老前辈过谦了，您是一方士绅，德高望重，吾早闻前辈是爱国贤达，天下未来，中国之前途，托你们福，有望矣。”

“林先生过奖，想我匹夫枉有年岁，前半生为清朝子民，这十几年成了民国公民，怎么就没一天安生的日子。孙先生倡导共和，奋斗多年，期盼国家能够有个好兆头啊。”

林灏的话勾起了陈瀚先生的壮怀激烈，因此发了一番感慨。林灏听了，正中下怀，他不失时机地说道：“老前辈，晚辈今天来正好有一事报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瀚呵呵微笑说：“林先生不要见外了，有话尽可讲来，吾也长长见识。”

林灏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转身看看肖锋，肖锋马上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林灏。林灏打开信封，把信又大概捋了一遍，才抬头说话。

三十二

在客厅里的人们谈的火热的时候，二姑和吴兰在二姑的卧室里也在深谈，好像谈的很融洽，两个人手拉着手，似乎已经是一家人了。

吴兰看看卧室里圣母玛利亚的一幅油画，问道：“姑姑，您也信耶稣？”

二姑说：“是的，我主仁慈，上帝爱你，我也爱你。”

吴兰闻听此言，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转了话题说：“二姑，陈爸爸看是很儒雅，可是很怕人的哦，为什么呢？”

二姑说：“我倒没有觉得啊。先说说你吧，你爸爸是什么公干的？”

吴兰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我爸爸多年前就去世了，他在中国西部普教，被传染了瘟疫……”

“Oh，myGod。上帝慈悲，与天同在。”二姑一声叹息，做起了祷告，吴兰也跟着默默祈祷起来。

“妈妈呢？”二姑等祈祷完毕，又问起来。

“我妈妈叫甄颐，现在正在筹备建一所贫民子弟学校。”吴兰有些自豪的说道。

“甄颐？你妈妈叫甄颐？民国10大才女之一？著名的慈善教育家，怪不得你这么娟秀呢，是妈妈的好传承啊。”二姑闻听甄颐，似乎激动起来，对着吴兰赞叹不已。

“二姑，你过奖了，您也非常俊秀…”

客厅里倒是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陈瀚缓缓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然后又戴上，轻缓地说道：“林先生带来的信，非常好啊。黄埔军校，确实是个好事，国民党只有有了自己的军队，才能不再受军阀之气，财阀之气，孙先生才能不再被人背叛、逃亡……只是我家平儿刚上大学，这学业……”

陈平很奇怪，这好像是父亲陈瀚第一次口拙，吞吐起来，话不成句。

陈平这时却突然兴奋起来，屁股也挪到了林灏跟前，激动地说：“林先生，这个军校我同意上了，大学毕不毕业是小事，能够跟着孙先生实践革命，建立共和是大事。我们青年更应该在这个时刻…”

陈平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瀚就拦住了他的话头：“凡事要深谋远略，才可践行，何况是从军大事。”

林灏已经感觉到陈瀚先生心中的矛盾和犹豫，也感受到了陈平的热血，可他又不想强人所难，何况这是劝人从军，生死难卜，因此说道：“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陈老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作为陈家的基业，未来需要你来打理。这件事我只是通禀一声，人选我还在考虑。”

陈平脑子一转，突然说：“哎呀，这会咱们不说这个事了，我带你去看个宝贝。”说完话拉着林灏就往外面走。

陈瀚猜到陈平要带林灏去他们家密室去，有心阻拦，迟疑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把心又放宽了，就说：“哎，这…算了，去吧，我陪肖先生说话。”

陈平拉着林灏在院子里转了几下，就来到了一个很隐秘的角落，在一丛丛竹子后面，有一个暗门，陈平和林灏到了这里的时候，管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把一盏灯笼点着了，递给了陈平，随后他们走了进去。

密室没有电灯，乘着灯笼的光亮，林灏看到里面竟然是一个硕大的仓库，而且好像分了好几个库房。林灏感慨道：“好好，这不是阿里巴巴那个山洞吧？”

“哈哈，林先生说笑了，我们家这些东西你估计不会感兴趣。”

林灏奇怪地问：“为什么？”

陈平说：“您给孙先生跑差，那是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何在乎我们陈家一小库否？我带你看的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三十三

说着话他们绕过仓库的长廊，来到一个很大的仓库里，管家打开仓库门，进去，看到库房里除了一个大铜箱子外，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们走到了铜箱子跟前，看到箱子上有一把绍锁，陈平叫管家上前：“窦叔，请您把这锁打开。”

管家走上前去，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绍锁，打开箱子顶盖，借着灯笼的光亮，他们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小一号的铜箱子，铜箱子上有一把花旗锁。管家又走上前去，从手里拎着的一个匣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慢慢地把花旗锁打开，然后就退到了后面。

陈平走上前去，刚要打开箱子盖，管家说话了：“少爷，您还没有净手上香吧？”

陈平闻言，马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我总忘记。”

林灏这时才明白，后面一直跟着一个佣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水桶，肩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原来是干这个用的，不由心中升起一种神圣感，更加对陈平所说的东西感到新奇。

陈平这个时候已经走到门口，在一个小香堂前面，把手在小水桶里洗了洗，然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很认真地擦干净，又接过管家递给他的三支香，让管家用火柴把它点燃，转过身去，对着佛像默默念诵了一阵，把香插上，这才又转回身来。

林灏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套程序，看陈平转过身来，就问道：“我是不是也要净手上香？”

陈平闻言一愣：“这个…我也不清楚。窦叔，您说呢？”

管家说：“不用，这是陈家的祖传宝贝，有一套讲究。您很有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宝物让外人鉴赏，看来您与此宝有缘啊。”

陈平这个时候已经打开了箱子盖，里面有个红绸缎包裹，打开包裹，是六枚飞镖，六枚非同寻常的飞镖。

首先是这飞镖很奇特，一般的飞镖都是双刃的，也就是两个棱，而这些飞镖是四棱的；其次是这些飞镖非常精致，犹如工艺品；其三是这些飞镖似乎在这里躺了很多年，却照样闪烁寒光，锃光发亮。

“哈，好漂亮的飞镖啊，放这里多久了，还不锈不斑，闪亮发光？”

林灏猛一见这宝贝，很是惊奇。

陈平骄傲地说：“林先生，这是祖上仿越王剑的工艺，用锡铜和铁混合烧制，精心锻造而成的，所以历经百年，传承下来，不会锈蚀。”

“哦？这么说陈家祖上是江浙一带？”

“那倒不是，我们祖上是山西洪洞的。”

陈平说着话，拿起一支飞镖，让林灏看尾部的一个字，那是一个篆字“陈”。林灏一看更感奥妙，问道：“这飞镖身后肯定隐藏着一个传奇故事，说来听听。”

陈平说：“听家父讲，我们祖上是在洪武25年从洪洞县迁往河南的，以农耕为主，休养生息百十年。”

“那怎么又到了这里啦？”

“后来戚继光清剿倭寇，我家祖上应征入伍，就到了这里。这一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了，家族的关系慢慢疏远了。只有这祖传的飞镖，能够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碰到同宗同姓的亲人。”

林灏听完，似乎有所思，然后问道：“飞镖我见过很多，包括大刀王五的飞镖，都是两个棱角，便于使用。你们陈家的飞镖为何是四棱的？”

陈平说：“我们祖上的飞镖做成四棱，意味着今后可能五湖四海各奔东西，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记‘四海之内皆亲人’，所以就把飞镖做成了四棱。听家父说，当年每家都有六枚飞镖，这样往后就是不管哪一家在天涯海角，姓陈的人见到同样的飞镖，就知道是一家人。”

“哦，这个认亲方法确实很好。”

陈平说：“这种四棱飞镖不单是好看，而且很好用哎。”说着话，陈平拿起一枚飞镖，向门的方向甩了出去。但是他的水平实在太低，那飞镖根本不听使唤，出手就掉到了地上。

“咳咳，出丑了，我本来就不行，家父甩手出镖，随心所欲。”

林灏看看陈平，点点头，然后试探说：“我能试试吗？”

“那当然。”

陈平说完，右手一摊指着箱子里的飞镖，意思是说，你自己挑吧。

林灏拿起一枚飞镖，上下左右掂量一下，放下，又拿起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