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树静风不止

厦门的夜晚，在白宫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又是两个人在喝酒。

这次是小林直一郎请王寒青。

两个人似乎已经熟悉了这种奢靡的、私密的，带点谍报性质的约会，所以他们要的菜肴不多，很精致，酒水还是老规矩，先是地道的中国茅台，然后是法国红酒，似乎总能找到一些看似不着边际，但却蕴藏内容的话题，因此，喝的高兴，谈得高兴。

小林直一郎在兴头上又拿出了两只雪茄，递给王寒青一支，然后两个人分别点燃雪茄，吐出浓郁香甜的烟雾，两个人似乎进入了品烟的程序。

其实两个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提及两个人都想知道的话题。

小林直一郎这次打破了惯例，单刀直入。“王先生，今天请你来，还不是要和你谈合作的事。”

“我知道，如果你同意了，也拿不会这么奢侈，难道你还是为了**的事？”

“黄埔的教官，就是智高一筹。受人之托，破财消灾，此事想来想去，还是找你合适，所以就还是白宫、红酒、雪茄烟。”

王寒青抽了一口烟，口吐莲花似地，吐出浓浓的一股烟，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的问题我们先放放再说，先琢磨一个我特别纠结的事。我不明白，你一个外国人，怎么和在野的中国共﹡﹡打得火热，可与执政的国﹡﹡总是保持着距离。”

小林直一郎说：“王教官，你这话说的就不尊重事实了。要说与哪个党关系好，我还是与国﹡﹡关系密切嘛。当年我为孙先生当邮差，不是为你们国﹡﹡跑腿吗？我们两个人时不时小聚，却没有与那个党的人吃喝，是不是？我们还做过生意，今天还是个生意。与你做生意，不就是与国﹡﹡做生意吗？”

王寒青笑呵呵地站起来，走到小林直一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发现了，小林君现在已经不是中国通了，简直就是…就是…地道的中国人，我都有点绕不过你了。说吧，什么事？几个人？多少钱？”

小林直一郎拍拍王寒青的手说：“我发现王先生以后可以成为大富翁，您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这次我要从你这里带走七个人。”

“好啊，每个人3万大洋。”

小林直一郎看着他，似乎不认识的样子：“国﹡﹡政府缺钱？”

“NO。”

“你缺钱？”

“NO，NO。”

小林直一郎问道：“那你开的价码……这是要打劫啊？”

王寒青也看着小林直一郎说：“实话告诉你，一，最近还要有更大的行动，到时候就不是这个价了，可能是天价。二，我要在这里建一个组织，需要自筹经费，请小林君理解加谅解。OK？”

“Oh!Mygod！成交。”

小林直一郎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名单，交给了王寒青。

厦门杏林南路，昏暗的路灯似乎给漆黑的海岸边送来了一串萤火虫，加上海风的呼啸，路灯就在电杆上来回摆动，灯影也在不停变幻。行人稀少，不过，是不是会有人力车，或者板车，或者卡车在路上驶过，打破寂静的夜色。

陈氏同鑫纺织厂的大门紧闭着，值班室里也只有一盏可怜的油灯，透过值班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大门外的一切。现在屋子里有三个人，朱先秦、阿淼叔，还有值夜班的工友。

林灏这个时候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了厂子大门外，他给过了车夫小费之后，车夫并没有走，而是把车子拉到了大门左边的墙根下，他人往车上一坐，打起盹来。

林灏先是站在原地，前后看看，从左往右，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去了，从右往左，是两个两人结伴而行，还有一个乞讨者，端着一个饭碗，拿着打狗棍，蹒跚而过。他漫步走上前去，敲响了厂子的大门。

朱先秦看到林灏的到来，迫不及待的要出去迎接，但是被阿淼叔拦住了。阿淼叔快步来到大门，打开了大门，给林灏使了一个眼神，林灏就无声地进入了厂子里。

林灏随着他们两个人来到了厂子后面的一个仓库的值班室里，大家没有客套，林灏就把与王寒青见面，要救下7名党员的价码等，一股脑地告诉了他们。

“啊？要21万大洋，往哪里去找这笔巨款啊？”朱先秦听完，马上惊讶的几乎要跳起来，阿淼叔也是一脸的愁绪，因为他第一次听说这么大的金钱数字。

林灏用右手做了一个按压的手势，然后平静地说：“今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有三个目的：一是怕你们着急，让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有把握办好。二是资金的事情，你们也不要愁，由我来想办法。三是朱老师现在千万不要露面，王寒青说最近会有更大的动作，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内容和什么意思，所以我提醒贵党，近期要千万小心。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把人救出来，我会提前通知你们，你们与陈瀚先生保持联系就行。”

“嗯，那我代表我们的党组织，谢谢林先生。对啦，您这里有张彤江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怎么？张探长对你很重要吗？”

“哦，不是，他过去不是常去学校听我的课吗，也算是我的学生不是，听说也被抓起来了，这个探长还是有些人缘的，大家都很关心不是？”说完他看看阿淼叔，阿淼叔也点点头，算是同意朱先秦的说法。

“哦，是这样啊。…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把他救了出来，安排好了，因为我们是患难兄弟。具体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以后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谢谢林先生，恩情后报了。”

“林先生多辛苦，我们以后再报恩。”

朱先秦与阿淼叔几乎同时说出了要感谢的话，同时他们两个人相互对望了一下，对有了张彤江的消息感到欣慰。

林灏出了大门，那个人力车夫还在大门外打着呼呢。一听林灏招呼，马上从车上跳下来，高兴地拉起他跑了。今天他赚大发了，这个贵人给的小费够他一个月的营生。

云顶路崇志社秘密总部，这个时候也正在忙碌中。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林益民站在会议室中间，对着一屋子人看了一圈，然后说道：“鸿祥、竹申、二珂、嘉良、还有董老板，谢老板，我们按照分工，把你们线上的人发动起来，一起****。这是我们秘密组织的最大一次行动，也是最为安全的行动，大家放开手去做，日本的作为国民党也是反对的，我们是替他们除恶，只要我们动，国民党一定会借机把他们摧毁了。”

董老板说：“那么我们这次行动没有共﹡在背后指使吧？如果有，我就要考虑了，现在这形势，染上共﹡嫌疑，那就麻烦大了。”

林益民微笑了一下，明确地说：“各位老板，你们就放心吧，现在共﹡﹡都地下了，你想找还找不着呢不是？”

众人分别答复说：“好的，老大，明白了。”

“那好，大家分头去准备吧。竹申，你留一下，我有话交代。”

众人分别离开后，林益民对林竹申说：“你的任务是把你线上的人发动起来，让他们听阮鸿祥的指挥，参加**，你就不要露面了。”

“为什么？”

“这是林大哥的交代，你还是低调点，以后可能还有大用。”

“嗯，好的，明白了。”

林灏在国共两党翻脸的这短时间，已经有了初步的预警式的思维，他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想不到的政变、事件发生，他的助手肖锋现在不在身边，他必须培养一个能够在某些时候可以替代肖锋的人，所以他看中了林竹申。这也是他在得知朱先秦等共﹡﹡给崇志社安排任务时，他单独交代林益民的战略。

后来厦门形势越来越复杂，林灏未雨绸缪的安排还真排上了用场，这是后话，随后再说。

在这个不眠之夜，日本**的领事广田寺郎先生也没有闲着。他在办公室忙了一阵子之后，又听取了两个部下的特情报告，把他们刚刚打发走，他拿出一支雪茄，打算抽一口，提提神，江口千代又敲门了。

“进来吧。”

江口千代进来之后把门带上，然后走到广田寺郎身边报告说：“最近一个时期我们的情报显示，中国方面没有发现异动。国﹡﹡忙着**共﹡﹡，清理异己，小林君曾与国﹡﹡特工王寒靑有过4次单独约会。他最大的行动，是把厦门警察局探长张彤江解救出来了。”

广田寺郎听完汇报，淡淡地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至于那个张彤江，你要摸清他的政治底牌。”说着话，广田寺郎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一张很陈旧，一张稍微清晰一些。他把照片递给江口千代。

“你看看这两张照片。”

江口千代拿着照片反复地查看着，又把照片颠倒过来在仔细地查看照片中的一下细节，然后还给广田寺郎。“这是同一个人。”

“是的，这是一个人，他叫阿祥，是台湾人，帝国情报总部的危险分子档案中，这个人有过死亡记录。但是，我怀疑这个人还活着。他是帝国很危险的敌人，据情报1918年春季，他曾经在台湾龙山寺出现过，从容地逃过了台湾警视厅的追捕，突然就没有了下落。”

说到这里，广田寺郎站了起来，把眼睛几乎贴到了江口千代的脸上，充满杀气地说道：“你当前最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厦门，包括福建，仔细查找这个人的下落，尽量要活的。记着，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一个人执行。”

“哈依！”江口千代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重要，让她的老师如此如临大敌。但她凭直觉知道，这个人对于厦门，对于福建，事关重大。

这天早上，天气特别灿烂，小林直一郎驾车很快就赶到了厦门东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院内，他下了车，连车门都没有锁，就直接奔办公室而去。

小林隆一正在办公室研究一本书，听到小林直一郎的脚步，马上把书本合上，放到了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这个时候小林直一郎也走了进来。

“董事长先生，今天我有一份重要报告提交。”

小林直一郎拿出一份详细计划，递给了小林隆一，小林隆一站起身来的同时，用眼睛扫描了一下文件的封面，只见封面上写着日文：有关国共两党政治军事商业情报的采集。

他马上来了很大兴趣，又坐了下来，翻开资料，看了目录，又翻看了里面几页内容，把材料放到桌面上，摘下眼镜，看着小林直一郎说：“很好，这是一份很好的计划，我可以马上批准。”

“谢谢父亲支持。但是要在短期内实施这个计划，并编制出报告，我需要一笔资金。”

“大概多少？”

“我的预算是30万，我现在已经筹备了10万，还需要20万支持。另外，此计划建议目前只限您我知道。”

“呦西，资金马上批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