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租房和银行

戚新胜做事还是让人可以放心的。

一天多的时间，他竟然真的给高远森送来了情报。

是开在上海公共租界沙逊大厦东大厅内的荷兰银行的。

荷兰银行虽然名气不大，但在中国的时间却很长。

它在上海、北平、天津都有分行。

戚新胜花了十块大洋，成功的从荷兰银行的一个中方柜台人员那里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就在三天天前，一个叫“何霞妹”的女人，拿着荷兰银行北平分行的一份存折来取了一笔钱。

一个穿的非常朴素，长相也普普通通，能有五十来岁的女人。

当时她拿着荷兰银行北平分行的存折来取钱，银行工作人员还一度怀疑真假，后来经过仔细验证，是真的。

有工作人员还开玩笑的说人不可貌相等等的话。

何霞妹？

按照提供的情报，何谦善的姐姐名字叫“何红妹”。

当然这不重要，这个时代在银行里存钱又不用实名制什么的，随便编造个名字，银行绝对不会来多问。

只要你的密码对得上就行了。

不过，光是知道一个“何霞妹”还没有用，她住在哪里一无所知。

“她提了多少钱？”高远森问了句。

“大约折合法币十元。”

十块钱的法币？

现在的法币距离崩盘还早着呢，而且购买力不错。

上海除了房价贵，物价还是很便宜的。

工厂里，一个熟练工人的月薪一般是三十到四十元。

不过就提十块钱，也太少了一些。

从另一个侧面可以看出，这个“何霞妹”是个非常节俭的人。

“如果她就提了这么多钱？”高远森沉思着：“假设她是我要找的人，她又不能出去买了菜回来做了吃，得去店里吃，还有她肯定是住在旅馆里……十块钱，维持不了几天，也许今天她身上就没钱了……”

一想到这，高远森立刻吩咐道：“给你的朋友去个电话，让他严密盯着，如果这个女人再来了，立刻电话通知，在我们到来之前想办法拖住她。和你的朋友说，有赏！”

“哎，好嘞。”

刚刚交代完这事，电话响了。

高远森一接起来，是卓洪峰打来的。

“房子帮你找到了。”

房子？

高远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自己回来之后，被提升为了副科长，预备干事，可不是委托卓洪峰在上海帮自己租套房子吗？

上海的房价还是比较贵的。

房租高低主要看地段和时期，公共租界以外的地段，1906年左右的房租并不算贵，比如在虹口区一栋房子的月租金也可能只要3到4元。但到了30年代特别是“一·二八事变”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亭子间的月租都已经涨到了20元银元了，而且招租广告刚贴出去，往往浆糊还没有干，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而在上海最有特色的就是亭子间，可以说是石库门房子里最差的房间。

它位于灶披间之上、晒台之下的空间，高度两米左右，面积六到七平方米，朝向北面，大多用作堆放杂物，或者居住佣人。

还有个关于亭子间的传闻，在二三十年代，很多年轻的作家来到上海谋生，往往先找这种房子栖身，以至于后来出了一个新名词，叫“亭子间文人”。

只不过，从前年开始，这种情况开始发生了改变。

上海的房价忽然就一落千丈。

这主要是因为外国银行不断输出白银导致的。

以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南京路而言。

南京路每亩地价1927年约为7。75万两，1934年时已达到50万两。

六七年间上涨约6倍之多。上海成为全国房地产价格最高的城市。

当时广州、天津的最高地价仅相当于上海最高地价的40%和17%。

1934年，白银净流出高达22877。4万元。外国在华银行表现尤为明显，不断输出白银。1933年底外国在华银行存银额约为27566万元，而到1934年底仅剩5467万。

大量白银流出，上海立刻陷入了通货紧缩局面。1934年下半年起，上海地价突然暴跌，房地产买卖一落千丈，交易额只达1931年的7。1%左右，其价格也只及1931年的十分之二三，外国在华房地产公司的股票价格惨跌至票面价的十分之一左右。上海公共租界地价约跌落6亿元，就整个上海市而言，其地价跌落达20亿元之上。

大批房地产商包括一些著名外国在华房地产公司纷纷宣告破产，房地产危机导致个人倾家荡产者时有所闻。

投机者在房地产市场的损失，很快又通过对金融机构贷款的违约转移到金融机构，酿成一场金融风潮，进而引起不少商业银行倒闭，大量企业破产倒闭，社会矛盾风起云涌。

一直到了今年，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卓洪峰找到的房子，位于愚园路那里，这是一个院子，被分隔出来出售。

其中最大的一套，上下两间，下面是客厅加厨房，上面是卧室，而且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这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

租金也还可以接受，一个月四十个银元。

要是换在上海房价最高的时候，翻上一倍也都不止。

按照高远森现在的工资，那是断然租不起的，好在吉利公司一切运转正常，每个月都可以给高远森带来大把的收入，因此也没有特别在意。

本来按照卓洪峰的意思，是一年一签，可是高远森在看了房子之后，非常满意，一下子就签了三年，并且当场就开了一张支票，付清了全部租金。

房东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当时就是眉开眼笑。

这里原本是个外地的客商租的，后来他跑去投机，失败后破产，连夜跑了，还欠了一个月的租金呢。

按照上海目前的形势，要把这么一幢房子全部正题租出去，可不是太好租，现在遇到这么个爽快的客人，难啊。

卓洪峰有些责备：“高科长，上海的房价可天天都在跌啊，我让你一年一签都嫌时间长了，你倒好，一签就是三年。”

高远森一笑，也没多说。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着呢。

等到明年战端一开，大批难民涌进租界，租界的房价瞬间便会水涨船高，到时候自己就不是吃亏，而是占大便宜了。

“明天啊，我请一天假。”卓洪峰说道：“我找人，把这里打扫一下，二楼的床和被褥给你换了。”

“老卓，那可太感谢你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卓洪峰笑嘻嘻的，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你带我们又是立功，又是发财的，弟兄们心里可都有着数呢。”

……

才回到单位，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戚新胜已经在那等着了。

一看到高远森来了，戚新胜急急忙忙地说道：“高老板，你可真是神了，那个女人又去了。赶紧的，我都在这里等了半小时了，你们的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再晚了，荷兰银行可就下班了。”

那么快？

高远森一听，赶紧让庞云虎借了一辆轿车，急匆匆的直奔荷兰银行。

这沙逊大厦，是犹太人大富翁沙逊建造的，设计者是著名的公和洋行。底层西大厅和4－9层开设了当时上海的顶级豪华饭店华懋饭店，有9个国家风格的客房。

底层东大厅租给荷兰银行和华比银行，顶楼是沙逊自己的豪华住宅。

高远森戴着庞云虎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非常朴素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前等待着，不时的还抬头看一眼放在银行大厅里的落地钟，神色有些着急。

她来这里快一个小时了，可柜台里的人说她的存折有些问题，一直拖到了现在。

银行大厅里有十来个客人，为了避免发生骚乱，高远森低声吩咐了几句。戚新胜会意，不慌不忙的走到女女人身后，对着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立刻会意，很快便把钱和存折一起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拿了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银行。

高远森立刻和庞云虎跟在了后面。

一出银行，庞云辉快走几步，拦在了女人的面前。

“先生，什么事？”

女人有些惊慌，一张口，就是满嘴的京片子。

“你是何霞妹？”庞云虎问了声。

女人紧张的点了点头。

“力行社的。”高远森走了过来，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力行社？那是什么？”女人显然不明白。

高远森啼笑皆非，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警察知道吗？我们和警察差不多。”

“何霞妹”似懂非懂：“警察？我没做什么坏事啊，警察找我做什么？”

“跟我们走一趟吧。”

……

何霞妹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坐在那里，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别紧张，姓名。”高远森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何霞妹。”

“有没有别的名字？”

“没……没有。”

“何红妹呢？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有？”高远森不慌不忙的问道。

“何霞妹”再度变得紧张起来，迟疑了好久这才说道：“什么何红妹？我不认识，和我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啊。”

“是吗？”高远森笑了笑。

审讯室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何霞妹”愈发的显得害怕。

还不时的转过头去，朝审讯室的门口看看。

她似乎在那等着什么人。

“等你的弟弟吗？”

“什么弟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