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虽败犹荣

葛逸舟拉着长音的准备声中，室内训练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场中静默对峙的林岳和巴卓身上。巴卓没啥好看的，因为太熟了，他们更多的是在看林岳，看这个被中队长熊学文亲自领回来的新人，是否有成为他们队友的潜质。

与对面巴卓横架马步，大摊着两条胳膊的摔跤预备式不同，林岳摆出的是标准的格斗准备姿势。左拳曲肘在前、右拳护胁贴腮，含胸、收腹、勾背、塌腰，前后开立的双腿微微屈膝，以便快速转换身体的重心。

对于摔跤，林岳了解的不多。但精通摔跤的人，下盘沉稳是起码的要求。绊摔、靠摔、抱摔……一边等着“开始”的口令，林岳一边紧张地回忆着那点儿可怜的摔跤知识，突然就想起了江磊刚刚的提醒，千万别被巴卓抱住腰……也就是说，巴卓很擅长抱摔。

“备……”字的长音已经拖到了尽头，林岳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面的巴卓就那么胸腹大开的站着，沉稳如山。

怎么赢？打一开始林岳就没想过。他只是想着，怎么才能不要输得太难看。这不是没志气，而是起码的自知之明。今天之前，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装甲步兵，近身搏击，本就不是他擅长的东西。更何况，对面站着的那位，还是个单单吨位上都超过了他的摔跤手。

“开始！”

葛逸舟的右臂猛地砍下，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随之一屏。只是，场中的两位选手，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依旧默然地对峙着。

真正的武行中人都清楚，功夫是杀人技，所有虚虚实实的招式，都只为杀敌一个目的。而军中的格斗，则更为简单直接，更注重实用和效率，不讲究虚实相接，只追求一招毙敌。

故而，这场中的两个人，不是在站着摆架子，而是比拼耐性的同时，寻找着对方暴露出的弱点。要么不出手，出手必伤敌。格斗场上，先发动的人，不一定就能占到先机。谁先沉不住气，反倒更令对手有机可乘。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至。这是格斗场上人尽皆知的制胜之道，可真要做到，没有足够的磨练和过人的胆气，又何其难也。

巴卓先动了，因为他觉得，这样子跟一个新人对峙，有些掉份儿了。他笃定这个叫林岳的伙计不敢先动手，这不是自负，而是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在场的都不是庸手，谁都能看出林岳表露于外的紧张。与之相比，正缓缓向林岳逼近的巴卓，压根儿就像在闲庭信步一般。

面对着越走越近的巴卓，林岳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紧绷着的脸上，汗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淌。再让他走近，自己就要被动了，因为身后一米处就是出局的黄线。于是，就在巴卓猛然探手向他抓来的时候，林岳迅速向左闪身，避开巴卓右手的同时，右脚猛地一个垫步，旋身挥出了一个右摆拳，砸向巴卓的后颈。

林岳的反击被巴卓一个矮身轻松躲过，而后，他又迅速蹿起，左手反抓想林岳暴露出来的右肩，同时，右手斜向上探掌，不但能格挡林岳的左手，还直奔林岳的下颌。

“完了！林岳没得躲。”

场外围观的众人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巴卓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一旦被他抓住机会，那两条强有力的膀子就能立刻把你往死了锁，掰都掰不开。先前还有人打赌林岳能撑多久来着，结果呢，两招都撑不过去。

胜负已定啊！

可林岳偏偏就躲过去了，只是，躲得有些狼狈。他直接就来了个后倒，倒地之后又紧接着来了个翻滚，再连忙气喘吁吁地翻身站起，又摆出了格斗的姿势。

有点儿意思！

在围观者轻轻的惊咦声中，巴卓的小眼睛眯了眯，晃动着肩膀，似乎变得认真了起来。

“林岳好样的！”

听到江磊兴奋的喊声，林岳心里却在苦笑。这才交手两下，自己就差点儿被放倒了，关键是人家巴卓都还没认真啊。可现在，他那神色，明显都不一样了。

认真起来的巴卓，无论是速度和力量，相比之前，都好似换了一个人。在林岳陡然屏住的呼吸中，巴卓已经扑了过来，向前探出的双手，不带任何花巧，直奔林岳的腰际。那凶猛的扑击，仿若一条草原上扑杀猎物的饿狼。

进，巴卓的双手封住了他所有进攻的路线；退，只会让自己更居劣势。于是林岳再次侧向闪身，想要先避开巴卓的狼扑，再伺机反击或者拉开距离由斗。他的想法没错，可巴卓却不给他继续拖时间的机会。

“哈！”一声暴喝，巴卓前冲之势骤然暂停，而后猛地转向、跃起，头下脚上，凌空翻到了林岳头顶。巴卓的速度太快，林岳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头顶光线一暗的瞬间，林岳只觉得肩头一沉，紧接着，后腰被猛地一撞，整个身体便被一股大力带着，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噗通！”林岳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随即便被巴卓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我认输！”

不等客串裁判的葛逸舟数秒，林岳很光棍地服输了。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毫无还手之力的输法，多少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啊……

一只大手伸到了林岳眼前。抬眼一看，这个名叫巴卓的蒙古汉子，正对着自己憨厚地笑。

林岳也笑了。抓着那只手，借力而起。

“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林岳跟我来。”

熊学文摆了摆手，一帮人“呼啦啦”鸟兽散，下马威版的迎新仪式就此结束。

“还不错，撑了三招。”熊学文看着林岳，居然很满意的样子。

这话林岳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报以苦笑。

“别觉得不好意思。”仿佛能看穿林岳心思一般，熊学文拍了拍林岳的肩膀。“巴卓可是拿过战区自由搏击冠军的人，咱中队第二能打的。所以，那啥，虽败犹荣。”

居然派第二能打的出来，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林岳无语，然后随口问了句，那第一能打的是谁？

熊学文嘿嘿笑了两声，说，第一能打的那个正在跟你说话。

正说着话，熊学文的个人终端突然了起来。他冲林岳打了个稍等的手势，稍走开两步，接通了来电。

“韩参谋？……调查局……一个战术小组协助？……好的，明白！我马上安排。”

有任务了？听着从熊学文口中断断续续传出的句子，林岳默默地想。老实说，打看到这基地的第一眼，林岳深感震撼的同时，就对这个“蜀山”基地所担负的任务生出了强烈的好奇。至于这支编号为703的特勤大队，熊学文之前说，咱们就是配属人家，专门干苦活累活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苦活累活呢？

眼下貌似就是个了解的好机会，可是……

林岳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毕竟，这才初来乍到，连起码的规定都还不熟悉，哪有请求参加行动的资格？

“葛逸舟，安排一个战术小组，全装，去6号停机坪等调查局的人。具体做什么，听人家安排。现在就去，马上！”

林岳这边儿还在犹豫，那边儿熊学文就已经吩咐了下去。

果然不会考虑自己。林岳摇了摇头，颇有点儿自嘲地笑了笑。他这表情被转过身来的熊学文看在了眼里。

“怎么？想去见识见识？”熊学文问道。

“嗯！”林岳点头承认。

“别急，有的是机会。”熊学文笑了起来，熊掌般的巴掌又落在了林岳肩头。“以后啊，有你不想去的时候。走吧，先给你分个班。”

算是小安慰了下求战心切的林岳，熊学文正抬步欲走，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又猛响了起来。

“贺大？什么？全员出动？一级勤务。是是是！明白！”

熊学文在不停地点头应是，他那张黑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严肃和凝重了起来。刚结束通话，宽阔的室内训练场里，就响起了他炸雷般的吼声。

“一级勤务！十分钟后出发。葛逸舟，全员集合，速度。快快快！”

说完，熊学文大步就往外走，林岳忙跟上去问，“熊中队，我呢？”

“你什么你？没听见全员集合么？赶紧的跟上！”熊学文不耐烦地骂了句。

挨了熊的林岳心头不忧反喜，甩开两条腿，一溜烟地跟上了那些正往宿舍楼跑的人，反将熊学文抛在了身后。

“小兔崽子！”熊学文愣了愣，看着林岳的背影笑骂。“运气倒挺好，刚来就赶上了！”

若是知道了自己以后都将面对些什么，不晓得你这家伙，是不是还能保持着这股见战心喜的尽头？熊学文咧着嘴，有些不怀好意地想。

转瞬，他脸上的笑容又收了起来，担心就这么让林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参加危险性极高的一级勤务，是不是太莽撞和操之过急了些。毕竟他才刚来啊，各种必须的训练都还没参加，这万一……

在位的38号人，不对，加上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特勤装甲的林岳，眼前已经整队完毕的队伍里，现在是39个人。

39名队员的目光都停在熊学文身上，等着他下达出发的命令。

可熊学文仍然还有些犹豫，犹豫是不是将林岳留下来。那小伙子才刚来第一天啊，虽然穿上那身特勤装甲很像那么回事，可他还没通过最终的考核，更没在那张终身保密协议上签字，他还不是一名特勤队员……所以……

熊学文的目光从队员们身伤一一划过，最后停在了林岳身上。悄然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让林岳留下，个人通信终端弹出了一条信息。

信息是梁汉声发来的，就短短一句话，四个字：带上林岳。

“呼！”

熊学文心中的犹豫瞬间消散，朝同样望着他的林岳微微一颔首，而后，大手一挥，粗犷的嗓门就在队伍前响了起来。

“目标，1号机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