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终被招兵难舍难离

现在，齐美丽找到了徐保华和许淑芳两人，三个姑娘很快地就统一了意见，一致决定去青河省的农建十一师支边：多大个事，不就是支个边嘛，又不是去死。

说了算，定了干，三个姑娘结伴来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农建十一师招兵处。

中国人民解放军生产建设兵团第十一师招兵处就设在泉城广场上，在一排并着的长条桌后坐着几十名解放军干部，清一色的黄军装，红领章，军帽上的五角星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引得在场的青年男女们羡慕不已。

这些招兵的解放军干部，都是农建十一师各团临时抽调的，每个团的桌前都摆着这个团的番号，像模像样的。

对于这种情况，知识青年们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道道，但作为招兵干部的齐国龙是知的。他们所穿的军装，都是师部从青河省军分区临时领来的，齐国龙也是在脱了军装十多年后又再次穿上军装的；别说年轻娃娃们羡慕，就是作为招兵干部的齐国龙，自己都觉得骄傲。

农建十一师现场招兵的干部们，全都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显得特别像那么回事。

这是师部要求的。师部说，这次招兵，一定要把戏做足，做好，做到家，要让知识青年们对咱们从内心深处由衷地羡慕，向往；如此，才能尽可能多地把城市知识青年们给招到咱们边疆来。

在泉城广场招兵现场，并排的长条桌上，放着一摞摞的登记册，招兵干部在对前来报名的青年进行简单询问后，就把前来报名青年的名字就登记到了册册上，自从报名青年的名字登记到册册上后，报名青年就正式成为农建十一师的战士了。

程序出乎意料地简单，简单到了到让前来报名的青年们感到惊讶，报了名的青年们因为这种简单心里难免会萌生出一些失落感。

在长条桌前，青年们排着长长的队伍。

好不容易，该到了齐美丽。

事真凑巧，那天祁美丽碰见的恰好是齐国龙。

望着齐国龙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脸，齐美丽感到有点紧张，她怯怯地说：“叔叔，我想当兵。”

齐国龙看了齐美丽一眼，第一感觉就是亲切，好像是认识一样，齐国龙热情地说：“好啊！姑娘，兵团欢迎你。好儿女志在四方，献身边疆建设无尚光荣，你报个名吧。”

听了齐国龙的话，齐美丽感到一股温暖袭遍全身，紧张的精神有所放松，但顾虑并未全消，有些担心让她的情绪不能欢畅。

“但是、但是……”齐美丽欲言又止，她在考虑是否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

齐国龙是个爽快人，见祁美丽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道：“但是什么呢？没什么但是，有什么就直说吧。”

齐国龙一行前来招兵时，师部专门召集他们办了个培训班，在培训中明确交代，只要愿意到建设兵团支边的青年全都招来，越多越好。所以，齐国龙只想着多招人，并未想其他的事情。

望着齐国龙诚恳的脸，齐美丽咬了咬牙，说道：“叔叔，我身份不好，我爸被隔离审查了。”

齐国龙闻言，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个大干部的女儿，一般人哪能轮到隔离审查？！齐国龙心里疑惑着，再次抬眼看了看齐美丽。

在齐国龙的眼里，齐美丽是一个美丽、贤淑、贞静的女孩子，从她忧虑的眼睛中，齐国龙看出了她满腹的心思。

齐国龙觉得应该把情况了解清楚，于是，齐国龙就对祁美丽说道：“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讲讲吧，如果不是太大的问题，我们还是欢迎你的；家庭和成份虽然无法选择，但人生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嘛。”

齐国龙说的这些话也是临来时经过师部培训的，要不然，齐国龙可讲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师部之所以这样讲，主要是为了多招人。

其实，兵团根本不在乎你的成份好不好，兵团在乎的是你愿不愿意来，在乎的是能不能把你招来。

家庭和成分是个啥嘛，就是个狗屁而已。

听了齐国龙的表态，祁美丽便含含糊糊地说道：“叔叔，是这么回事。我叫齐美丽，我的爸爸是济南市公安局局长，因为解放战争时从事的是隐蔽战线工作，现在对对去的经历讲不清楚，被下放到五七干校接受审查去了。叔叔，像我这种情况，我可以报名吗？”

齐美丽的讲述，让齐国龙沉默了。

齐国龙本身就是山东淄博人，老家离济南也就是几十公里的路程；说真的，出于老乡的缘故，当时齐国龙真不忍心把祁美丽给骗到青河来。再加上，齐国龙听到齐美丽也姓齐，就有了一种更加复杂的感情，心里暗想，难怪我一见这姑娘就感到亲切呢，原来是本家子。基于此，齐国龙就更不想把齐美丽给忽悠到青河省去了。青河是个什么情况年轻人不知道，但齐国龙知道，要不了几天，新鲜劲一过，这帮青年保准都哭着鼻子闹着要回济南哩；另外，齐国龙还在想，或许祁美丽父亲的问题很快就会有结论，人家这么大的干部子女，前途好着呢，自己可不能当坏人，把人家姑娘骗到青河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毁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前程。

考虑到了这些，齐国龙沉吟了一下，想着如何既拒绝齐美丽，同时又不伤她的心。

在略微想了想后，齐国龙说：“小齐啊，让我说，这次你就不要报名了，你的身份嘛，还真的是点问题，将来等你父亲的问题弄清楚后，再来报名好不好？我们农建十一师今后每年都会在济南招兵的。”

听完齐国龙的话，齐美丽急了，这等于说不要自己了。

齐美丽心一酸，眼泪刷刷地就流下来了，因伤心抽泣，两个肩膀抖动了起来。

站在齐美丽身后的许淑芳紧紧地按着齐美丽的肩头，柔声地说道：“美丽，别急，慢慢说，兴许还有希望。”

别看齐国龙一米八五的个头，长得敦实彪悍，心肠却极软，最见不得人流眼泪。

在弱者面前，齐国龙常常会舍出一切去帮助，不怕自己受多大委屈。

看到齐美丽伤心的样子，齐国龙心里也很难受，但又不能明说，只是一个劲地劝着齐美丽不要哭。

恰巧这时，巡视招兵工作的一一二团政治部主任张德彪过来了，他先是扫了祁美丽一眼，又看了眼和齐美丽相拥而立的许淑芳，两眼亮了起来，问：“咋回事啊？国龙，这位姑娘哭什么呢？”

随着张德彪的话音，齐美丽抬起泪眼，看到长得同样高大威武的一个军人，心想这人一定是个当大官的，所以就不等齐国龙回答，抢着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又说了一遍。

张德彪很认真地听着齐美丽的讲述，听完后就直接表态说：“愿意到兵团当兵，这是好事，兵团欢迎你！”

张德彪说着，就转过头训起齐国龙来：“你这个齐副连长，怎么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呢？我们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嘛！人家姑娘愿意到兵团去，说明政治上是积极追求进步的嘛！你阻挠什么呢？！给人家姑娘报名。”

齐美丽、许淑芳、徐保华等青年见状，心里由衷地敬佩张德彪，都用感激的眼光看着张德彪。

张德彪显摆地说道：“一一二团的干部都听着，只要有愿意到咱们一一二团去的青年，咱们都要，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

在场的青年们听到张德彪如何一说，就更加敬佩张德彪了。

许多家庭或多或少有点问题的青年，迅速从别的团场那边跑到一一二团这边排队来了。

因为张德彪指示要给齐美丽报名，齐国龙万般无奈，又不能明说，只好给祁美丽报了名。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进花名册后，祁美丽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回家的路上，祁美丽高兴得蹦蹦跳跳；她想，自己作为黑五类子女，竟然也当兵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自己真的太幸运了。

祁美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回到家，稍微收拾了一下，齐美丽便赶往市公安局五七干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尚被关押的父亲。

齐志强听完女儿的话，欲言又止。

从内心讲，齐志强是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青河省农建十一师的。

齐志强的老伴孙玉清临终时，拉着齐志强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志强，美丽、艳丽和保丽三个孩子我就交代给你了，宁可你自己受委屈，也不要让三个孩子受委屈，你答应我，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看着老伴临别时充满渴望的眼睛，齐志强的心像导致扎得般难受。

齐志强流着泪答应了老伴，表示一定会给三个孩子美好的前途和幸福的生活。

如今，美丽刚刚长大**，就要到几千公里以外的青河去劳动，这无论如何都让齐志强不能接受？但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自己现在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又如何庇护得了子女？再说兵团终究是国家单位，总比下乡到农村去要强的多。

这样一想，齐志强便对齐美丽说道：“美丽，爸爸原本可以满足你当兵的愿望，当然是到正规部队去当兵；但现在，爸爸是真的顾不上你了，自己的路自己走，你多保重吧。”

看到父亲难过的样子，齐美丽哭了，她伏在齐志强的肩上说：“爸爸，我舍不得离开你。我走后，你自己要多保重，家里还有艳丽、保丽，我让他们常来看你。”

齐志强说：“美丽，你放心去，爸爸坚强着呢。”

齐志强沉吟了一下，又说：“其实爸爸也舍不得你，现在环境就这么个环境，美丽，你先去吧，等爸爸有了结论，一定想办法把你从青河调回来。”

祁美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齐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