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雾里的工兵

“灯塔正在研制，具有独特作战技巧的铁皮人，这些铁皮人表演上与同类无异，但是采用开放编程模式，简单说，灯塔将放手，让它们在实战中，不断深度学习，自我积累经验，形成个性化战术，甚至独立性格。”

———赵青

巨人生生停了下来，很快确定这单单一信号源就在无限近的区域，而不是自己的天线发出的。实际上，头部与身体合拢后，独眼巨人，就开始实施无线电静默。按照这种兵器的战术，“隐蔽”，在大部分场合，是第最重要的。

这部机甲以最大限度的弯腰幅度向下俯身，它肩部的武器发射后，中心偏向下，可以让它多弯腰几度，但是也时分有限。

控制舱内的侏儒上尉，放大视野，看到一个慌里慌张逃走的着甲工兵，但是暂时这个渺小的目标，并不重要。他继续放大视野，看到脚踝上那个可恨的东西。

那是中国军队标准的K16型信标器，粗糙、简单、脉冲周期很大，发射40厘米波长信号，一旦探测到，很容易测向；这种东西被广泛应用在飞行员营救或者反潜浮标声呐上，并不是战术准备，但是足够引导反辐射导弹。

“渺小的人类，如此小小伎俩，想弄死我？”侏儒发狠，冷笑一声。

巨型机甲，半蹲转身，企图用这个变扭的姿势，去掉这个东西。但是很快发现，他的机械手，恰好够不到这个地方。

系统很快进行计算。将机械臂无法够到的位置进行了统计，这个该死的区域，恰好在不可触及区。如果不是战前，加强了上臂侧后的装甲，而减弱了旋转臂弯的角度，原本可以将将碰到，用手指弹开它。

侏儒傻在那里，如同被恶毒的蚊子叮咬到了某个手挠不到的可恨地方。易怒是残暴侏儒的弱点，他奋力举起右臂，转换发射管，然后向着那只蚊子，蹒跚消失的地方，发射了几枚火箭。

但是火箭弹在远处壮观的爆炸的场面，于事无补。他仍然无法去掉这个可恨的信号源。这部机器的战术围绕着隐匿进行，所以任何时候，都没有辅助单位跟随，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这个忙。

如果有一部“蟑螂”在附近，就可以轻而易举解决问题。但是战场上并不存在如果。

暂时的可选项，是用干扰机，干扰信标器的信号，但是那会更加暴露自己，敌人空军就在头上盘旋，他们未必会攻击求救信号，但是会果断攻击，战场上的其他电磁信号干扰源。另一个选项，是用右手上的105毫米炮向自己脚踝开一炮，摧毁信标器。那当然也舍不得。这条腿已然被地雷炸穿了几处，只剩下六成行走能力，估计也受不了这样的攻击了。

他不得不放弃了，继续搜寻那辆坦克的任务，转而向城市远处逃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段合适的坚硬墙体，可以蹭掉这个东西。

许慎舟看着那座巨型机甲，在对那名工兵进行了报复性反击后，隆隆离开，简直是在逃离。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刚才他绕过来，与自己直面，恐怕自己这边凶多吉少。他的100毫米滑膛炮刚才失效了，也就是说，他没有更加强大的武器了，或许可以发射一枚电磁脉冲干扰弹，但是效果如何也是不清楚的。灯塔的重型装备，都有备份系统，不是那么容易一次摧毁的。

他发现目标走的有些远了，无人机渐渐看不到它了，不过追上它并不难。即使他处在坦克内，也可以感受到，那沉重的，正在远离脚步声，这样蠢笨的东西想隐藏起来，简直不可能。

他加快无人机速度，紧追上去。但是浓雾深处的脚步声突然没有了。无人机飞向刚才它消失的地方，却找不到任何踪影。他试图降低高度，看看地上的踪迹。但是无人机的视野突然四下乱晃，就如同撞到无形的玻璃上，然后视野彻底消失，通讯处于不可连接状态。

“拱出这堆废墟……不过小心些”

他给驾驶员下达指令。

坦克开始启动，但是小油门输出的动力，无法使它从废墟中开出来。驾驶员开始倒车，然后再向前，仍然无法摆脱废墟，也许是被什么大的水泥板压住了。许慎舟不敢来回倒车，他怕顶部天线或者炮管，在这样的粗暴的往复动作中，被破坏。

“少校，我看到你的车了，”是军士长的声音，“别急，我来帮你。”

“好，我正担心会损坏天线。”

“嗯，天线还行，不过你的无人机发射架损坏了，看起来不乐观。”

军士长一定就在坦克上面，他可以看到损坏情况。

“好吧，得快一点儿。”

工兵们爬上倒塌的房屋，用它们的工具切割残骸，动力甲在破障方面，性能卓越，双臂输出的功率，足够搬开一吨的重物，很快将坦克从废墟中清理处后来。

许慎舟从坦克中爬出来，查看损害，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所有传感器和顶部武器都完好，唯独无人机发射架损坏了，也就是说，他无法发射备用的无人机。

军士长开始清点人数，发现几位轻伤员。那台头身分离的敌人机甲，不像灯塔以前的装备那么稳重，开火时机把握的不好，有些急了，他的温压弹没有覆盖到装甲工兵的队形，只是进行了一次壮观的火力表演，制造了一次短暂的小范围缺氧。唯一的杀伤，是造成了几名工兵被废墟掩埋，但是工兵们有盔甲保护，都没有大碍。

军士长让伤员留下弹药后自行后撤回海滩，但是有一人失踪，就是他派去侦察的肖勇。

刚才交火时，听到了肖勇断断续续的喊声，但是这会儿，找不到了。他有些担心这小子不会出事吧？这个早上，肖勇是他最刮目相看的新兵——莽撞却很机智，希望这样的苗子，不要过早夭折了。

此刻肖勇正处在两条街外，他被刚才独眼巨人最后的一轮报复火力，隔断在一个街区外。一栋倒塌的大楼，让他无法回到自己的连队这边，他觉得可以绕的远一些回去。不过浓雾让他的方向感错乱，刚才激烈的炮击，又将本区域硕果仅存的几栋破楼打成平地，他彻底失去了地物判别的依据。绕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和大部队失散了。

爬上一座小山一样的垃圾山，他试着再次用电台呼叫，但是不知道是单兵电台的功率不足，还是天线被炸坏了。他呼叫了几次无法成功。

失去战友，也没有武器，使他陷入彻底的孤立中，现在大雾里钻出任何一部敌人兵器，他都抵挡不住。电池容量也所剩不多了。他犹豫着，是否要放弃这套动力甲，退回出发阵地。但是那个庞然大物，还借着大雾，在舟山市区废墟里游荡，不把它干掉。它势必要袭击后面的部队。

工兵肖勇，茫然站在垃圾山上，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却见下面破损的商店里，人影一闪，然后消失了。

那不是灯塔的机器装备，分明是人，没有穿346行动力甲，可能是掉队的空中突击旅的家伙。听说他们被直升机扔在了沾染区东面，距离这里可远了。不过，看起来，也有一些散落到这里。正好借用他们通讯设备与上级联络一下。

“哎，我在这里。”他压住嗓音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不敢扯着喉咙继续喊，怕引来敌人。于是迈开沉重步伐，踩着瓦砾冲将下去。快到山坡底部时，脚底下突然碎石滑坡，一时收不住脚，眼看又要摔倒。好在他对驾驭动力甲的重心，已经颇有些心得，赶紧碎步控制下滑速度，最终踉踉跄跄滑出老远，才一屁股坐到地上，避免了仰面叹息。

他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几支枪的枪口口对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