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花16、

犹豫不过一瞬间，伴随一股更强劲的风雪涌进屋里来，眼神犀利的三人几乎同时发现，风雪夹裹着一团较大的黑影扑进屋里来，而且那黑影分明是一个人！

不知道随着风雪扑进屋里来的人是何方神圣，是否敌手趁乱发起袭击？所以三人均往一边闪避。那黑影随风雪扑杀进屋里之后，并没有特别的招式或者使用兵器等对应步骤，而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沉闷地倒在地面上。

如此一来到出乎意料，即便是再沉得住气，师太医也难免惊呼起来：“李贵，你怎么如此这般？关键时刻，切勿装神弄鬼。”

伴随师太医的惊呼，张、胡两位千户瞬间明白，这装神弄鬼般有几分吓人者，原来是庄园仆人李贵，他俩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却见师太医已俯身查看倒在地上的李贵。张、胡两位千户也第一时间凑过去窥视。不过，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他俩还是万分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李贵仰面朝天躺在地面上，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师太医显然被仆人的怪异举动弄的很生气，大声说道：“李贵，今天哪根神经不对路？竟然玩起装神弄鬼的行为来也。快快起来。否则我炒你的鱿鱼。这次你老婆孩子全家都来下跪求情也绝不在录用你。”

只见那李贵还是那副诡异的笑脸，整个身子动也不动。张千户已经看出端倪来，说道：“师太医稍安勿躁！可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随即，张千户来到李贵身边，俯身用手探探李贵的鼻息，再摸摸手腕，然后无比惊讶地说道：“师太医，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这位义仆已经丧命多时也。”

闻听张千户所言，师太医、胡千户均大吃一惊。师太医这才赶紧探探李贵的鼻息、脉搏，以及摸摸冰凉的身体，然后起身叹口气说道：“可怜李贵在我庄园服侍大半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哪位蛇蝎心肠者下此毒手？一旦让老夫知晓是谁，定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

师太医嗓音宏亮，几句简单的话像是安慰李贵，又像是说给首尾不见的神秘力量者听。虽然师太医竭尽所学刻意关注周围环境，然而，除却肆虐的风雪，再无其他异常的声音符合。死者不是自家什么人，但也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张、胡两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室内的空气逐渐空前严峻起来。

还是师太医沉得住气，围绕李贵遗体走过三圈之后，他前去试图修复那已被前一会儿的暴力破坏的门栓插销。可能是门栓插销已经完全脱落，修复得有工具，所以看看作罢，任由风雪往屋里灌。

一直以来的被动，让张、胡两位千户在愤愤然的同时，也近乎麻木。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眼前却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这般的。但其实不然，事已至此，师太医和两位远道而来的千户均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刻意不露面的对手肯定另有手段和所图、所求，断非修复一扇门可以阻止的。眼下需要勇气，冲出房门，去外面一探究竟。已经超出定力和耐心的范畴。

果然，张千户首先忍耐不住，说道：“师太医，您照顾好胡千户，我出去会会那神秘人物。”

话说罢，张千户拉开架势，准备夺门而出。

师太医一把抓住张千户的肩膀说道：“张千户，稍安勿躁！咱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那不肯显山露水的敌手，之所以采取如此恐吓的策略，想必就是想要乱我等的阵脚，然后趁机各个突破。因此，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请坐下继续喝茶。切勿轻举妄动。”

师太医稳打稳扎的策略，当然有其目的。师张氏等人带着几个孩子和庄园资深人员远走他乡避祸，现在还在路上，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走的越远越安全。而达到这个目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争取和拖延更多的时间。

张千户混到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其智商当然不算低。听罢师太医的一番言语，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他退回到茶几边落座。胡千户张张嘴，没有说啥。师太医也如法炮制，放弃修复门栓插销的念头，也缓慢回到茶几边落座。三人在灌满风雪的室内强颜欢笑，聊着语无伦次的话题。

因为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具尸体，而且那尸体面孔始终保持着诡异的笑。三个人待在屋子里又心神不宁，有意无意之中，目光又不得不聚焦在那具遗体上。如此这般晦气不说，还会再脑海里留下阴影。肆虐的风雪直往屋子里扑腾，也导致三人不得不提高警惕，不得不防又有什么东东会伴随风雪突然进入室内。此种状况当然非常折磨人，时间也过得极为缓慢。难道就一直这样干等下去？就是等到天亮也还是坐以待毙不成？

胡千户忍不住“哎呀”几句，说道：“这该死的伤口，又疼的厉害，真想躺下休息一会儿。”

既然是主动提出和要求，师太医接过话茬说道：“也好。胡千户就请回厢房休息去罢。看今晚的态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静。有我和张千户在，你可以安心放心休息。走，我俩送你去厢房休息。”

胡千户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正值用人之际，我怎可临阵逃脱？虽然我身有伤痛，但毕竟久经沙场，对付三两个一般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退一步讲，留下也可以做个见证，通风报信也是可以的。”

“胡千户的心意师某非常感谢，但真的不用每个人都担惊受怕的干耗着。你尽管去厢房休息，万一有情况我与张千户会及时通知你的。”师太医诚恳地说道。

张千户随即附和师太医的话。

胡千户半推半就。在师太医、张千户的陪同护送下，在风雪中走出近百步远近，进入中午已经休息过一阵的厢房。可能是由于庄园的仆从基本已被师太医打发走，厢房里的炉火已然熄灭，不过灯还是点着的。不管怎么样，厢房里还是有几分暖和。待到胡千户合衣躺进被窝里，陪同的师太医、张千户方才折返。

经过在风雪里的一番来回走动，师太医、张千户被冻的格外精神。有心想回到摆放李贵遗体的房间去，可实在有些忌讳，师太医对此深有体会，因此不等张千户提出异议，他直截了当说道：“走，咱们换个去处休息，看看那些个深藏不露的神秘杀手是否如影随形而至。”

对于师太医的安排，张千户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于是乎师太医前面带路，两人在庄园里左拐右拐，有意给看不见的敌手摆迷魂阵。张千户此时方才发现，原来庄园的各个建筑、楼台亭榭、路径等等，甚至一棵树栽植生长的位置，都是按照一定的章法事先安排好的。整个庄园的布局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迷魂阵。转悠好一阵，两人方才进入距庄园正门旁边一箭之地的那栋二层小楼内。身后那些足迹，很快被积雪掩盖住。

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走路无声，连呼吸都尽量采取腹式呼吸的方法，基本做到无声无息。与此同时，两人还特别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探有无跟踪人员。除了风雪声就是风吹落树枝上积雪坠地的杂音。

小楼的一层二层，均掌有灯火。两人在一楼静坐好一阵之后，才蹑手蹑脚上到二楼。临窗看看四面八方，满眼满世界都是皑皑白雪，而且厚度还在不断增加。因为有风，不时有大片雪花从树木花草和房顶上落下，给人草木皆兵的莫名忧虑。

谁也不说话。坐在冰冷的凳子上，老僧入定般的姿势。表面上两人无所事事，实际上眼睛、耳朵一秒钟也没有闲着。往往在这样的时刻，时间都过的非常慢，而且黑夜越显漫长。然而，不如此这般，又能怎么样呢？

越是进入后半夜，那种透彻骨髓的冷，越发使人坐卧不宁。虽然两人都有些不同的御寒功夫，但长时间待在类似冰窖的屋子里，还是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估摸着过去了多半个时辰，师太医首先支撑不住，张口轻声说道：“张千户，您不远千里而来，却要让您遭受如此大罪，真乃过意不去。”

“师太医客气也！张某平素过惯了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今遭实在不算什么。现在的关键是，坐等天亮，看看那些潜在的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想干什么？”张千户说道。

“话虽如此说，但确实有点对不住。咱们在这屋子里待得时间已经够久，我仔细聆听分辨，也没有见啥动静。我想凭借张大人的武功修为，更是一刻也没有闲着，可曾感知到外面有啥值得警惕的动静没有？”师太医说道。

“师太医客气啦！你都未曾发现有何异常动静，凭借张某这点三脚猫功夫，岂敢在师太医面前弄巧成拙？”张千户说道。

“客气话少说为佳。现在，我带你沿着庄园的密道走走，看看。否则干坐在此处，冷还是次要的，着急会让人失去某些判断力的。”师太医说道。

“如此也好。那就烦请师太医前面带路。”张千户说道。

师太医起身，不说话，沿着木质楼梯轻轻下到一楼。张千户紧跟着。两人隐身在一楼窗户里面聆听观察外面的动静。彼时庄园内各房间的灯火如今基本已经熄灭。站在室内凭窗观察外面动静，泛白的夜色，雪压枝头的壮观，风催雪舞的凌乱，仿佛被冻凝固的空气等等。除此而外，没有别的能看见或者听到的声音，动静。

如此夜晚，原本应该在暖暖的被窝里入眠。尤其那些年龄尚幼的几个孩子，却要在风雪之夜颠肺流离，苍天不公啊！师太医心中极度郁闷。张千户夜色里看不见师太医的脸，但可以想象的到，师家经营多年的庄园，只怕明天就会毁于一旦，或被一把火烧个精光，或被遗弃，断无在延续下去的机会，师太医此时的心情一定异常复杂！但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多余的，也不便多说什么，沉默是最合适的存在。

观察、沉默良久，有点心烦意乱，坚持下去会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师太医在先时落座的后面墙壁上装饰的大幅书画上拍打两下，一扇门便轻轻的开启，只是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可能是有所忌讳，师太医并未点灯，而是摸黑进入那扇暗门里面。张千户毫不犹豫地紧跟两步。待到两人都进入暗门，师太医在黑暗中不知道如何操作之，那扇暗门又徐徐关闭。

暗门里面显然是地道，略微带点斜坡向下延伸。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凭借感觉和多年练就的夜行功夫，张千户倒也没有觉得有多难行。地道内的空气不怎么流通，但温度明显高于室外。两人相隔的距离非常近。师太医小声问过张千户几次，说如果视线太差的话可以掌灯。张千户表示没有大的问题，出于安全考虑摸黑夜行挺好。

实际上，张千户进入地道时起，就默默地用脚在丈量地道的深度。约摸走出两百步左右时，师太医一改直行的路径，似乎又触动过右面什么机关，又是一道门徐徐打开。

师太医说道：“千户大人，咱们先从这边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院外的动静。”

不甚明了地道能通向何处，张千户只能听之任之。两人沿着地道缓缓上行百来步之后，师太医止步，又身手触碰到什么机关，前面又出现一道门。这道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较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张千户估计沿着地道上行到地面也，否则不会如此这般。

猜测果然没错，再往前行没几步，果然进入一间较大的屋子里。而且凭借窗外透进来的雪光，隐约感觉到这间屋子似曾相识。待到眼睛完全适应环境变化之后，张千户猛然醒悟到原来进入的是师太医的药房。

用鼻子嗅嗅，药房里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张千户心中难免一阵吃惊，由不得掩鼻轻声说道：“师太医，好重的药味呀！此屋内几个时辰之前我俩不慎带进来的毒药，已经被你的解药抵消掉了没有？怎么还是浓浓的药味儿？不会有啥危险吧？”

“千户大人尽管放心，你俩不慎带进来的仅仅是一般毒药，在我顶级解毒药物面前，不值一提，尽管放心呼吸就是，勿过多担心。”师太医说道。

“千户大人，那会我们都待这个房间的，直到发现对手精心计划用药物使诈，咱们方才离开去别的房间的。那时我记得门窗都被关闭的严严实实，连窗帘都是拉严实的。此刻，窗户上的窗帘不仅完全拉开，窗扇也都是半开启的。难道我记忆有错？”师太医继续说道。

初来乍到，对庄园原本一无所知，对环境布局也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张千户在庄园药房待过小半天时间，依稀记得那会儿确实是关闭门窗转移到别的房间去也。现在，莫非那无形的对手进入药房倒腾过啥？

一时间，空气格外紧张。是留在房间？还是赶紧转移到别处去？张千户明显比师太医着急。

沿着室内墙角转悠一大圈之后，师太医方才轻声说道：“无形的对手果然狡猾，疑似连这药房都来搜腾过。如此看来，咱们的命运堪忧啊。张千户，你原本与我的事没有多大的关系，不妨趁现在还有机会，连夜去驿站和府城衙门，表明身份，对方必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这样一来起码是安全的。还有胡千户，服用了我的解药，已经休息大半天，只要不与人交手或者使用较大力气，步行、骑马到驿站、府城衙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事已至此，师太医您的劝慰我代胡千户心领并表示感谢。但是多年以前我们的命运就紧密联系在一起，基本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此行及其隐秘的行动和目的被外人得知，那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与师太医共进退来的爽快，即便到舍身成仁的地步，起码做个明白鬼。所以，师太医不必心存愧疚或者别的顾忌，眼前或者明天出现的凶险，咱们齐心协力应对是责无旁贷的。”张千户说道。

师太医抱拳拱手，微微欠身说道：“谢谢张千户如此深明大义！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但愿先皇显灵，保佑我等从容度过眼前这场劫难。”

特殊时刻，两人信誓旦旦的话就此打住。师太医考虑庄园虽然有诸多房间，但大多数闲置，而且为了应付当晚潜在的危险，故意在多数房间掌灯，然后遣散九成家人、雇员。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房间内的灯火已经熄灭，不过，这符合深夜熄灯就寝的作息习惯，在常人眼里无可厚非。

略微沉默片刻，师太医突然想到在厢房修养的胡千户。在众多房间灯火已经熄灭的情况下，那个房间的灯则一直亮着，会不会被看不见的敌手当做重点窥视的目标？如果也如同先时那样那可就糟糕透顶，胡千户暂时还没有武力抵抗的能力！

“走，咱俩去胡千户修养的厢房去看看。”师太医（师子瑜）用及其轻微但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