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花24、

张千户挥舞手中的刀，迅猛的向群蛇劈砍而去。说来也奇怪，刀接触到蛇的一瞬间，蛇立即化为一缕无形的烟气，飘忽着升向空中，并最终消散不见。这与先前的情况有很大区别。

当然，对于张千户而言，出现这样的状况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结局却让他心中稍安，起码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以前他也经历过一些精通道术与奇门遁甲异术的异端所炮制的类似景象，基本都有惊无险。此刻，真后悔起初怎么没有想到会有这一着，枉费掉不少力气与时间。想到此，他手中的刀挥舞的更快，脚步也迈的更快，也全然不顾扑到跟前的蛇，只全身心对付刀锋所及之处的蛇。

群蛇在经历短暂的张牙舞爪之后，逐渐退却，最终在张千户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会还咄咄逼人的群蛇，来也匆匆却也匆匆，在地面上，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对于张千户来说，危险暂时解除，但心中也有小小的遗憾：留下一条肥美的蛇做口中餐的美梦也跟着没有了结果。

望着空荡荡的地道，远处始终可以看见的房舍，以及飘忽不定却又无处不在的灯辉，张千户怅然若失。回退，渺茫。前进，虚无缥缈，吉凶未卜。在原地徘徊片刻，看看高大的地道，仔细分析眼前的处境，觉得没有回头路。

拖着有几分疲惫的身躯，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走。从那位“内行厂”前辈遗骨处前面不远一阵狂奔后退，因为太过匆忙，也无从知道究竟后退了多少路途。现在，要一点点丈量完这段距离。逃避群蛇时奔跑的速度极快，此刻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所耗费的时间自然要多得多。好在地道里是另外一番景象，没有日出日落白天黑夜，所以也就没有时间概念，唯独腹中饥饿和身体自然而然的作息生物钟，多少有些隐隐作祟。

几天以来，很多时间都在地道里厮混，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与师太医在一起时，处处有他照顾，指点，没有感觉到有何不妥。现在的处境，没有外援，对前后左右的环境完全陌生。神差鬼使进入这个超级地道里，不得不独自面对。好在多年的修炼、锻炼，张千户有极好的定力和毅力，所以他精神状态还不错，想着一鼓作气把这几天以来的谜团统统打探清楚。

无论怎么走，都再也遇不见那堆前辈的遗骨。而且那堵曾经莫名其妙的墙，也同样遁行难觅其宗。唯一不变的是那远处的房舍和摇曳的灯火。

洞壁上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爬虫等玩意儿，跟在张千户后面悄无声息地前进。实际上凭借张千户的听觉和感知能力，那些爬虫等的行迹是不会逃过他的知觉、感觉的。只不过认为既然它们只是鬼鬼祟祟的，并没有招惹到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视而不见最稳妥。

走，拖着沉重的腿，不停地走着。向着那有房舍和灯火来源的地方机械地走着。昏昏然又没有时间概念，体力也达到极限，而脑海里存留的目标却始终不曾丢失和忘记。

喉咙已经很干渴，误闯入这个神秘地道之初，那满满的水世界，现在正需要。然而现在宽宽的较为高大的地道里，除了偶尔可以看见潮湿的洞壁、平地处有渗水的痕迹，再也找不到一滴水。而那渗出的水，也只能是感觉有点湿，有点潮，想要收集起来饮用则是万万不能的。

前面又是一处凸出的平坦的石板，他累了，想在石块上落座休息一会儿。虽然精疲力竭导致思维辨识力有所降低，但他还是牢记江湖险恶，用刀鞘下端在石板平面和侧面用劲拍打一番，感觉没有机关暗器的布局，心中方才略略放心，放下身段坐在石板上。

石板很大，其上端平平的，就像被细心打磨过一番，而且在这样近乎了无生机的地道中，几乎纤尘不染。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石板上有细细的密密的不易察觉的图案。张千户此时顾不得太多，因为石板够大，整个身子完全躺下都绰绰有余，所以他在石板上躺下。

太过困顿，起初还不敢闭上眼睛，并且耳朵还要异常警觉地探寻周边有无危险以及环境有无变化，渐渐地倦意挡不住，耳朵内敛，眼睛闭上，整个大脑处在静止状态，手和脚更不用说，暂时处在没有指挥的麻木状态之下。

也不知道昏睡到了什么时候，张千户猛然坐起身来，原本想从石板上挪到地面上站立活动活动筋骨，不成想一有起身落地的念头，整个身躯便轻飘飘自动升腾到空中，在轻飘飘站立在地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地上活动了几下筋骨，觉得精气神很饱满。而这一瞬间的改变，在他心中似乎没有丝毫的感觉与惊喜。

猛然间，一束非常强的光线直射他的脸部。他的双眼瞬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被橙色的光包裹、笼罩，周边所有的环境都是如此这般。漫无边际橙色的光挟持着他身不由己向前走去。由于没有时间概念，又被整个包裹在橙色光影里，他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过了多久，但先前的困顿饥饿似乎逐渐消失。

懵懵懂懂不知道过去几多时间之后，包裹挟持着张千户的橙色光雾由浓变淡，已经几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不知道是视觉出了问题，还是辨识力障碍，他依稀看见眼前的景物发生了根本改变：整个人已经置身在一处有点规模的庄园里，而且这个庄园依稀有点面熟，左思右想，他猛然醒悟过来，这是师太医的庄园。

然而，师太医的庄园不是已经付之一炬吗？自己怎么还会回到这里来？而且庄园的季节也发生根本改变。他来时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此时此刻，置身的庄园视乎正处于春夏之际。

尽管心中有一定疑问，可是张千户觉得自己的意识出现某种缺失，身不由己往前机械走着。猛然间，他看见一个老者立在几步之外想他拱手作揖。仔细看看这个老者，似曾相识。尽管意识有些障碍，但还是想起来，这不正是在地道里失踪的师太医吗？

张千户赶紧上前两步问道：“师太医，您大半天时间去哪儿了？害得我吃了不少苦头。”

师太医拱拱手，并不答话，做了请的手势，然后便在前面带路走起来。此时正值中午，暖暖阳光。庄园内的花草树木，楼台轩榭显得格外精致，让人赏心悦目。

原本有一肚子的委屈和话要向师太医倾诉，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酝酿的话嘴里说不出去，只能被动地很听话地跟在师太医身后。其实也没有走多远，两人来到庄园厨房前面。已经有仆人打扮的两对男女在恭候。

张千户被客气地请进屋内。看看屋内的布置，还是似曾相识：分明前两天在这屋内吃过几餐饭的。餐桌上已经摆好几样菜，还有茶和酒水。师太医客气请请张千户落座，吃喝。屋内屋外随时等候差遣的仆人不停地上菜，斟酒。只是整个过程，所有人都不说一句话。

以为师太医内疚，所以不说话，无声的赔罪，张千户也不过多的计较。酒菜很丰盛，张千户吃的很开心。

待吃喝到九成饱时，张千户忍不住倒出心中的疑问：“师太医，明明您亲手将庄园烧毁，为何又重新建立起一座新的庄园来？依稀记得我来通知您时是大雪纷飞的冬季，而现在的时间确实春夏之际世间最美的季节。难道我与您在地道迷失之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时间长的足够您重建庄园。”

面对张千户的疑问，师太医并不答话，而是微笑着摆摆手，继续劝张千户吃喝。或许是已经吃到十成饱，也或者急于想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以及这中间发生了哪些不知道的事，张千户停止吃喝，拱手说道：“谢谢师太医的美酒佳肴，张某就此谢过。”

按照一般的礼仪流程，接下来师太医应该将张千户请到客厅或者书房落座，奉上香茶，水果，点心，慢悠悠地解答张千户的满腹狐疑。

岂料，师太医见张千户已经真的吃饱，诡异地一笑，挥挥手，只见摆在张千户面前的饭食残局连同桌椅板凳、仆人等均化作一团团白色光影瞬间消失不见。就连置身其中的房舍，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张千户与师太医，均像是站立在一片**大海上，又像是悬浮于空中。

师太医做着恭送客人离去的手势。张千户还有诸多问题想要师太医解释清楚，他压根儿不想告辞。然而由不得他，只见师太医整个人缓缓后退，两人的距离逐渐拉长拉开。

这可不是张千户想要的结果，他伸出手想把师太医拉到身边来，同时迈着步子向师太医赶过去。然而，无论是张千户伸出去的手，还是迈出去的脚，都异常沉重，远比想要的速度慢太多。以至于与师太医的距离越拉越远。张千户心中那个急呀，真难用语言来形容。

猛然间，感觉有东西在脸上爬来爬去的，并且试图往他口里，鼻孔里钻。与此同时，张千户还觉得更多的东西在身上爬来爬去。他由不得一激灵从石板上翻身跳到地面上。说来也奇怪，那些在脸上身上爬来爬去的东西，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睁开惺忪朦胧的眼睛，张千户眼前呈现的，是被巨蛇和群蛇追逐良久的那个神秘地道，而非师太医的庄园，更没有美酒佳肴等等。

靠，原来是在做梦啊！

张千户复又在石板上落座。梦境里与现实的巨大落差，让他心里痒痒的。想到那多多的美酒佳肴，他忍不住咂咂嘴。奇怪，嘴里真有酒肉的回味。在摸摸原本瘪瘪的肠肚，居然浑圆的，极像是刚刚暴饮暴食过一般。在简单调息运气一番，经气正常而且又源源不断，分别是又大量能量补充的结果。

他从石板上起身往前走几步，挥拳踢腿，孔武有力。在拿着刀摆几个架势，也是有无穷的力量从体内喷涌而出予以配合。种种迹象表明，稀里糊涂的一番休息和梦中景象，给他增加了无穷的能量与力量。难道，梦境中的一切居然是真的？只不过以另外一番景象展现出来？而那个生死之交的师太医，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一直在暗中予以协助，帮助？

张千户隐隐感觉到，从皇上到朝廷大员，再到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师太医等等，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他不知不觉成了其中的一个局或者一枚棋子，而且深陷其中进退两难。原以为神圣和非常道义的此行，看来一开始就被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原地徘徊、思考一阵，除了精神上的不愉快之外，整个人可谓精气神上好。再次看看神秘的地道，以及远处那始终难以企及和辨识来处的光怪陆离的灯辉，他咬咬牙，既然已经入了局，并且甘为棋子一马当先，那眼前的局，先要揭开盖子来，看看前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心念一动，主意打定，张千户立即行动。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以及似梦非梦的离奇，他胆子大许多，也不在如同先时那般小心翼翼全神戒备。他以较快的步伐往前走着。

最恼火的还是时间概念已经全无，距离似乎也变得遥远而始终难以到达终点。起初张千户还根据以往的做法，心里默默计算以把握时间，但很快被无底洞般的地道弄的晕乎乎的，抛弃计算时间以减少内心的压力。

感觉到起码走了两个时辰，不低于二十里路，张千户终于再度与同行前辈的那堆白骨相遇。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对着白骨鞠躬致敬，心里想着前辈您安心在这里休息，等到我弄清楚这地道里所有的秘密之后，一定设法把您运送到地面去好好立牌安葬。不过，还请您在天之灵荫蔽我、保佑我去完成您未尽的事项。要是您能说话多好，这样我就能知道您遇到什么危险，如何来到这里的，该注意些什么。

多愁善感惺惺相惜一番，张千户不得不与那堆白骨告别。不过，走几步忍不住在回头在多看两眼那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