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血火炼真情(抗美援朝)(1)

当林春秀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她扭头，见床上没了卞天祥，焦急地喊道：“天祥哥！”

没有回答。

她急忙披上外衣，冲出卧室。

“天祥哥！”她冲到堂屋，堂屋里也不见卞天祥。堂屋的地，被扫得干干净净的。

她转身冲进厨房。“天祥哥！”

厨房是空的。一双水桶摆在水缸边，桶边还是湿的。她揭开水缸的盖子，水缸的水是满的。

她跑出厨房，冲到大门——门闩梢钉已经拔开！她拉开门闩，打开大门，冲出门去。在清晨淡淡海雾的笼罩之下，门外空无一人。

她张开嘴，喘着气，慢慢地转过身来，走进门去，双手在背后虚掩上门。

她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神情恍惚地走回卧室。

桌面上，她的识字作业本背面朝上地摆放着，封底上有几行字！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作业本，读道：

“春秀：

“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的爱人：天祥”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梦，昨天，她深爱的人——卞天祥确确实实回来过。她抱着作业本，倒在床上，哭喊道：“天祥哥——！”

第二年九月，她生下了女儿卞志坤。

从北京开往福州的火车上，一节硬卧车厢里。

卞天祥老人坐在下铺的车窗旁，老泪纵横。

“天祥哥——！”他仿佛听到了林春秀的呼唤。

卞天祥老人张开嘴，喘了两口气，任由泪水流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他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东山，离开了他深深爱着的人儿——林春秀。在长途汽车上，他一直忍着泪水。但是，到了漳州火车站，上了火车，他再也忍不住了。火车开动后，他躲进厕所里，痛哭流涕。他恨自己，他骂自己。

是他狠心抛弃林春秀吗？他的生命属于他自己吗？他有别的选择吗？

天渐渐黑了下来。林春秀被泪水湿透的脸庞，以及敌机轰炸**村庄炸弹爆炸的烈火，在车窗上交相辉映着。烈火中，身穿志愿军制服的卞天祥背着**阿妈妮冲了出来。突然，敌机扔下一颗炸弹，在他身边炸开，卫生员童欣呼喊着“指导员”，不顾一切地向他扑来……

1951年6月3日，抗美援朝前线，38线附近的一个破村庄外。

我志愿军突围部队九连代理指导员卞天祥，带领八名生死不分离的战士，经过机智而殊死的战斗，终于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他们靠野草充饥，经过两天的跋涉，于两天前来到了这座破村庄外。由于多名战士病倒，他们只好在村外的树林里停下，让生病的战士在这里休养。在抓鱼时，八班长于添喜又被毒蛇咬伤。经过童欣两天的悉心照料，生病的战士渐渐恢复过来，于添喜也度过了危险期。

中午时分，卞天祥和战士们正在吃野菜午饭，空中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十多架敌B-29轰炸机由远到近，低空飞来。

卞天祥放下饭盆和筷子，抬头警惕地望着天空。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敌人飞机在近处扔下了一颗炸弹。卞天祥从火光的方向判断，敌人正在轰炸那个破村庄。轰轰轰……，敌人又连连投下几颗炸弹和凝固汽油弹，村庄顿时淹没在火海之中。

卞天祥拿起枪，警惕地向树林边走去。刘士德对战士们说了一声：“快吃饭，原地待命。”便紧跟在卞天祥的后面。两人来到树林边，隐蔽在一块石头背后，注视着村庄燃烧的大火。

“敌人为什么要轰炸这个废弃的村庄？”刘士德问道。

卞天祥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敌人不放过对任何可疑目标的轰炸，说明他们很快就要对这一带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这么说，志愿军或是**人民军就在附近！我们就要到家了！”刘士德兴奋地说。

一阵风吹来，卞天祥听到，在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似乎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小孩哭声。

“你听！”卞天祥说。他竖耳倾听，小孩的哭声时有时无，而且，好像还有人的呼喊声。

“走，到村子去看看！”卞天祥快步向村庄走去。刘士德紧跟在他身后。

卞天祥和刘士德来到村边。熊熊燃烧的烈火烤得四周热气蒸腾，燃烧的爆裂声清晰可闻。小孩的哭喊声已经听不到，但他们却听到了一个老妇人呼喊声：“穷灭路苦挖地(**语：救命)……”

“村里有人！”卞天祥喊道。他回头对刘士德说：“你快回去喊人，我进去看看！”

“是！”刘士德转身往回跑。

卞天祥冲进烈火中，在残垣断壁之间奔跑，在烈焰中穿行，向老妇人呼喊的方向跑去。老妇人的喊声越来越弱，最后完全听不见了。卞天祥来到一间破房子前，他依稀辨认出，这是两天前他和于添喜来过的那半间破房子。如今这房子已经全部被炸塌，倒在地上的房梁在燃烧，破烂的家具在燃烧，一侧剩下半截的断墙矗立在大火中，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卞天祥估计，老妇人应该就在这里。他四周张望，见火势越来越猛。他冲进破房的烈火中，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卞天祥听到有人在哼哼。他寻声摸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阿妈妮怀抱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蜷缩在断墙的一角，阿妈妮身上的衣服已经着火。卞天祥冲上前，用手去拍打阿妈妮身上的火，但无法将火扑灭。阿妈妮抬头看见卞天祥，眼眶涌出了泪水。她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同时把怀里的小孩递给卞天祥。卞天祥一手抱过小孩，弯下腰，另一手又要去背阿妈妮。可是他体力毕竟有限，没法背起阿妈妮来。阿妈妮摇了摇头，扑通一下跪在卞天祥的脚前，伸手将卞天祥往外推。卞天祥明白，阿妈妮是要他先把小孩救出火海。卞天祥低头去看那小孩。由于四周烈火燃烧，氧气稀薄，浓烟刺鼻，小孩呼吸困难，被呛得连连咳嗽。卞天祥双手抱紧小孩，转身向外冲去。

这时，刘士德和战士们已经来到村边。大家看到卞天祥怀抱小孩，从烈火中冲出，浑身是火，急忙上前，用手扑打。刘士德则脱掉上衣，用衣服包住卞天祥，将卞天祥身上的火苗扑熄。卞天祥把手中的**小孩交给童欣，转身又返回烈火中。

“指导员，你要干什么？”刘士德从后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