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开印钞机

吉春被围的消息散播开来后，城内国民党军惶惶不可终日，城内居民也随着陷入恐慌中，最明显的，莫过于粮食的价格节节攀升。

国防部紧急给第一兵团筹措了大量万元版金圆券，东北剿总命令第一兵团所属部队就地解决粮食问题，毕竟，完全靠空运是不可能维持一支十余万人部队给养的。

于是，第一兵团命令各部，派出部队配合警察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抢粮等**情况出现，最重要的是、限制城内老百姓粮食采购数量，以便等暂时还没有运到的万元版金圆券、供国军抢购粮食。

600军召开的专题会议上，没有人愿意承担维持治安、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责任，没出事是应该的，一旦有冲突发生，怎么应对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好言相劝没人听，动用武力的话，万一出现问题、必然是上峰用来安抚老百姓的替罪羊。

按说任道远的主要职责是监视、监管600军的动态，但是，任道远看到这种情况，觉得还是自己出面比较好，不论是600军稽查处的官兵、还是下属宪兵队的素质，相对都比较高，任道远虽然来的时间很短，跟他们接触也不是很多，但是军事素质、思想素养不是能装的出来的。

相比一线那些、只知道当兵拿饷、拿根鸡毛当令箭的大头兵，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吉春被围，最无辜、最可怜的就是穷苦老百姓了，不能再让他们受到欺凌了。

看到任道远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与会者有的觉得他爱出风头，有的认为他不务正业，有的等着看他笑话，还有的则是在反思、这个任务是不是有什么隐形的油水自己没想到？

任道远把宪兵队和可以抽调的稽查处官兵、组织起来做了训话，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协助警察维持好秩序，决不允许欺凌老百姓，违者严惩不贷。

其实国军士兵、也是老百姓出身，军纪严正的情况下，也不敢胡作非为，600军不是本地人，难免会有个别企图混水摸鱼的害群之马，所以，任道远的警训、还是很有必要的。

任道远并没有因为已经严令禁止扰民、而掉以轻心，在安排处理好稽查处工作后，他每天都不断上街巡视自己分管区域的情况。

600军防区内、基本都是穷苦人，所以粮食对他们就显得更重要，刚开始，因为第一兵团的限购令后，让粮价涨幅得到抑制，所以，老百姓并没有过于惊恐。

但是，自从万元版的金圆券运到吉春后、粮价开始飙升，穷苦老百姓恐慌性的抢购潮发生了。

警察和协助维持秩序的官兵压力骤增，任道远不得已向600军曾军长请求增兵，军直属警卫营，被任道远要出来一半兵力、分派给各个组维持治安，任道远还下令，专门有人给他们送水、送饭并轮班休息，这才勉强维持每个售粮点、一直都有一个小组在现场维持秩序。

今天中午吃完饭，任道远又带着两个休班的宪兵、走上街头巡查。

随着由警备司令部和吉春市政府共同制定、颁行的《战时粮食管制办法》的正式颁布执行，任道远又接到挨户搜查老百姓家实际存粮的任务，一旦发现谁家存粮超过人均30天的量，即以违反《战时粮食管制办法》的名义予以收缴。

这简直就是巧取豪夺，任道远没有说什么，但是，坚决不予执行。

任道远公然抗命，未受到处分的原因，一来是他保密局的身份保护了他，二来600军高层、也不愿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他的责任。

当然，高层也是怕他撂挑子不干了，而600军又不敢处理他，能做到他那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有通天的关系？

毕竟，大家都清楚600军已经帮军统、保密局“培养”两个少将了，而且，现在这个任务的艰辛、所有人都知道了，任道远不干了，估计没人愿意接这个麻烦事儿。

所以，在第七十军和警备司令部的人，在那边鸡飞狗跳的抓人抢粮的时候，600军防区这边、相对安静的多，老百姓是最知道好歹的，知道这件事后，就偷偷把自家多余的粮食秘密藏了起来，万一第七十军和警备司令部的人、来这边搜查时，也不要给600军的长官添麻烦。

任道远转了一圈，看到还算秩序安定、也就放心了，前面就是最后一个、还有粮食出售的粮店了，这家粮店只有高粱米和还有掺了很多麸子皮的杂和面，所以，来这儿买粮的、都是最穷苦的老百姓，来买粮的人数也最多，因为，即便买得起大米白面的人家，也会配点相对便宜的粗杂粮。

“任长官好！”只顾观察买粮队伍的任道远，被这声招呼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看，居然是韩国柱和牛疙瘩站在一边给自己敬礼。

“你们好！你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怎么不知道？”任道远给他俩回了个礼问道。

“报告任长官！我们刚开始不知道是任长官要求增兵的，后来听来这儿执勤的弟兄说、见过您才知道，来这儿执勤、比在警卫营辛苦多了，所以，韩班长说要跟他们换班、他们高兴坏了，今天可算又见到您了。”牛疙瘩跟任道远在一起待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他就把情况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要老长官长官的叫，你都升班长了？对了，那牛班长呢？”任道远问道。

“报……”正准备立正敬礼的韩国柱，见到任道远的手势也就没有在坚持，但是依然双腿并拢、不好意思地看着任道远说道：“上次回来后，牛班长跟上面汇报说、我们消灭了一支解放军工作组，营里给了我们一笔赏钱，还把牛班长升为排长了，他也想来看您的，不过他们排、被派去吉春银行执行任务了。”

“吉春银行？那不是跟第A兵团部在一起么？怎么会让他们过去？”任道远疑窦丛生。

“不清楚，好像是押运什么吧，今早开走两辆卡车呢！”牛疙瘩说道。

“不能换牌子！”一声凄厉的声音、从售粮处传来，任道远他们赶紧转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伙计、正左手拿着一个水牌，右手正准备去摘下、原先挂在那里标示粮价的水牌，这也算是最近频频出现的场景……粮价又涨了！

“不能换呀！马上就轮到我了，求求你呀！”女人的哭泣声让人动容：“我好不容易，东借西凑，才攒够全家30天的高粱米、杂和面钱，你要这么涨、我连十天的都不够了呀！求求你啦！啊啊啊啊……我…我给你跪下啦！”

“不许涨价！”“黑心粮商！”“无良商人！”后面的人也群情激奋的喊道。

听到这番哭诉，任道远十分气愤，按这位大嫂说的话，这一次涨价也太离谱了，一次就敢涨200%！

“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任道远走到店门口对伙计说道。

“好类。”伙计见来了个大官、赶紧往回跑，任道远示意韩国柱和牛疙瘩扶起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泣的大嫂。

“长官！您可要为我做主呀！这是要把我们一家人往死里逼呀！”大嫂好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又要给任道远下跪，韩国柱和牛疙瘩赶紧搀住她。

“你别急，让我问问掌柜的、是不是水牌写错了。”任道远宽慰她道。

“长官好！我是这家粮店的账房，我们掌柜的不在这里，请问您有何吩咐？”一个干瘦老人，冲着任道远点头哈腰地说道。

“你刚才是水牌写错了、还是想哄抬物价？”任道远严肃地说道。

“哎呦！长官您可不敢这么说，我们可是守法良民呀！这是商会刚刚送来的知会单，上面还有商会的大印！东城那边离商会近，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是这个价了。”账房先生小心地陪着笑脸说道。

“知道为什么涨这么厉害么？”任道远看着商会的知会单、皱着眉头说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吩咐他们今天先打烊？”账房先生精明的以退为进。

“不许打样！”虽然不知道粮价为何突然暴涨，但是，任道远知道、说不定明天粮价会更高。

“是是是！”账房先生一边应承、一边招呼伙计换上水牌，刚才，任道远和账房先生的对话，大家也都听见了，虽然气愤、却也知道无法改变，还是赶紧接着排队吧，看样子、明天说不定还要涨。

排在第二位的大嫂依然在哭泣，任道远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即便帮了她、也改变不了吉春城内的现状。

但是，在走过大嫂身边的时候，还是把随身携带的金圆券硬塞给了她，没等大嫂说出感激的话、他就疾步离开，还要说什么的大嫂、被后面的人催促赶紧往前走，原来排她前面那个人、已经买完粮走了，她匆匆转过身拿出布袋。

经历了这件事，三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韩国柱和牛疙瘩继续执勤，任道远带人回到稽查处。

刚才的事，让任道远心里堵得慌，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报告！”

“进来！”任道远应声后，坐直身板、掐灭烟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是您的补助，刚才听跟您出去的宪兵说、您又把钱全给了一个大嫂，所以，我先给您送过来应急的，通知说、这钱明天才能用，其他人的，明天早上我再发。”王浩博进来后、啰里啰嗦的说到。

“谢谢！放桌上吧。”任道远见不是什么要事、就随口说道，最近物价飞涨，军队里面各种名目的补助也越来越多，任道远也不以为意。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的。”王浩博走后，任道远伸手探丢在桌上的烟盒，他瞥见桌上盛放补助的信封，好像比原来的大，就顺手拿了起来，抽出里面的钱一看，他惊呆了，这是一打儿崭新的、吉春银行新发行的金圆券，每张面额：伍拾万元！

现在，任道远终于知道粮价为什么会骤涨200%了，这种伍十万元面额的金圆券，规定明天早上才能统一使用，肯定是有人给商会通风报信或者是有人贪图差额，提前拿到市面上扫货被发现了！

从吉春国军，纷纷领到单张一万元大额金圆券，掠夺市场粮食、物资开始，任道远对这种无耻行径就深恶痛绝，这些从外面空运来的巨额金圆券，流入市场不仅仅粮食价格飞涨，所有生活物资也都水涨船高，这样，会把吉春人民的所有财富都掠夺殆尽的。

说是允许老百姓、每家有三个月的存粮，可是，平常城里人家，都是按需到粮店采买，一般人家里、并没有太多积粮。

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集中购买、本身就已经使粮价暴涨，当国军再拿着自己印刷的、面值伍十万元的高额金圆券进入市场时，粮价更将是瞬息万变的一路上扬，很多老百姓，即便典当了所有家当的钱，也未必能买够一家人三个月的口粮。

这种变相盘剥，让老百姓苦不堪言，而以警备司令部和市政府为首的大小官吏，却能借此机会大发横财，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因为，他们拥有取之不尽的金圆券支撑、拥有对生活物资的完全垄断地位，他们几乎可以榨干了吉春城内的全部财富，只因为老百姓要活着，就不得不倾家荡产采买粮食和生活必需品。

任道远这天晚上，一个人偷偷在宿舍、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他对党国这种做法感到异常绝望。

一个政党为一时之计，不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古训，纵容第A兵团饮鸩止渴。

一个政府不为民谋利，反而借机榨取民脂民膏。

一群官兵，为了自己的生存、用手中的枪，指向曾受尽日本人奴役的吉春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