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猫耳洞的日子

第九章猫耳洞的日子

在相对安静的日子里，战场上很少再听见轰隆隆铺天盖地的火炮声，只是在每个白天和黑夜，敌我双方的阵地上会响起零星的枪声和几枚手榴弹的爆炸声，伤亡人数也较之前大规模的战斗小了很多很多。在这个阶段里阵亡的士兵多是恰巧被流弹击中牺牲或者是落单的时候被敌方特工暗地刺杀的。

龙炎武和战友们躲在低矮潮湿的猫耳洞里，潮湿、燥热、蚊虫多的数不胜数，有的蚊子甚至比苍蝇还要大，缺乏淡水是战士们平时面对的最大问题。由于山区不停的战斗，加之道路泥泞曲折，新鲜的蔬菜水果和日常正常供应的米面粮油不能及时送达前线。

战士们大部分的饮食是蹲在猫耳洞里或者战壕里嚼着干涩的压缩饼干，实在噎得不行就拧开水壶喝一小口水。

龙炎武靠在猫耳洞的墙壁上，手里捧着一块压缩饼干吃得津津有味。王吉祥在旁边拿着刚咬了两口的压缩饼干冲龙炎武抱怨：“炎武，这干巴巴的东西你也能咽的下去？咱们有多少日子没吃着蔬菜了？我都想念大白菜的味道了”，说着使劲地嗅了一下手里的压缩饼干，抬起头看似很陶醉的样子。

龙炎武三口两口把手里的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然后拧开水壶小小的喝了一口水，这口水被他含在嘴里，像是要让干渴的细胞都吸满水分，最后慢慢的咽了下去。

然后一把将王吉祥手中被他幻想为“大白菜”的压缩饼干抢过来，“既然你这么不爱吃饼干，那么老子勉为其难的帮你把它消化了吧”，说着一脸坏笑的看着王吉祥，作势去咬手里的压岁饼干。王吉祥赶忙伸手把它视为“大白菜”的大半块压缩饼干又抢了回来，扔给龙炎武一个大大的白眼：“老子才不便宜你呢，这‘大白菜’是我的最爱，我自己还留着呢”，说着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塞进了袋子又装回挎包里。

由于长期缺水，龙炎武的脸庞显得黑灿灿的，被照进猫耳洞的阳光一晃，显得又黑又亮。吃饱喝足的龙炎武靠在猫耳洞的墙壁上，扭动了几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从兜里摸出一盒“金沙江”香烟，给猫耳洞里同班的几名抽烟的战友一人扔去一支烟，然后递给王吉祥一颗，自己也点燃了一颗。龙炎武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然后悠悠的吐出一团烟雾。

透过蓝色的烟雾，龙炎武凑近了小声的问王吉祥，“吉祥，你家里给你介绍对象了吧？”。王吉祥瞪大眼睛看着龙炎武，由于吃惊被刚刚吸进去的一口烟呛的连连咳嗽。

然后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哪有的事”。龙炎武拍了拍王吉祥的肩膀“兄弟，你就别跟老子打哑谜了，老子都看到你挎包里的照片了。”王吉祥赶忙像护宝似的捂紧了自己的挎包，然后冲龙炎武嘿嘿一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你小子眼睛挺尖啊，咋发现的呢”。龙炎武哈哈大笑“吉祥，那天晚上你值班站哨，我睡到半夜醒了起来上厕所，看到你在哨位里摸出照片自己在那单相思了。老实交代，怎么个情况？”龙炎武边说边故作严肃的板起了脸。

王吉祥一拳捶过来“去你的吧，你才单相思了呢。我那叫思念，思念你懂吗？”

“好吧好吧，思念，你那叫思念。。算我用词不当，快说说，发展到哪步了”

王吉祥看着龙炎武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只好坦白

“是我二叔给我介绍的，她是我们镇上中心小学的老师，教语文的，比我大两岁。”

“长得好看不？你俩啥时候结婚啊？”龙炎武大大的吸了一口烟，追问道。

“长得还行，一条大**，黝黑黝黑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结婚嘛，还早吧，现在也就是写写信。”

龙炎武噘着嘴不屑的看着王吉祥“你就编吧，还一条大**，一笑俩酒窝。你咋知道呢？你又没见过。”

被扣上了“说谎”帽子的王吉祥有些激动，“我没编，她就是一条大**，一笑俩酒窝。咱们来老山之前她就给我寄了一张照片，不信你看”

说着把手伸进挎包里就要掏照片，突然王吉祥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龙炎武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赶忙停止了掏照片的动作，把手拿出来，然后把挎包的带子紧了两扣，“我才不上当呢，你小子在这诳我要看照片啊”。

龙炎武哈哈大笑“不给看拉倒，哎，吃饱喝足，老子睡觉喽，晚上还要站潜伏哨呢！”说着躺在猫耳洞的地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王吉祥趴在龙炎武耳边小声的说道“炎武，到时候我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喝喜酒啊，嘿嘿”。龙炎武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看老子心情吧，到时候老子去给你闹洞房”。

王吉祥嘴角挂着笑容躺在了龙炎武身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一会儿，两个人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沉沉睡去。

龙炎武最终到底没能去参加上王吉祥的婚礼，彼时王吉祥提干后结婚，龙炎武正在老家处在心情的最低谷。面对王吉祥写来的信，泪如雨下···

老山前线的夜晚，有的时候死一般沉寂，但是伴随着这死一般沉寂出现的将是一场敌我双方小规模的较量，有时是无声的用刀，有时也会用上一两发炮弹来快速的解决问题。龙炎武吃过晚饭后又小小的睡了一觉，醒了之后钻进连部所在的猫耳洞去找指导员王金生领今晚的口令。

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连长杨武成已经牺牲，现在连里的工作由指导员王金生主持。

龙炎武钻进连部猫耳洞的时候，文书正在电话机里和营部的通讯员上报白天的工作情况。“今天白天，有十几只蟑螂来串门，我们蹦了几锅爆米花，还上了两张大饼，这十几只蟑螂吃的可香了。吃完了都留下来看报纸了”。

外放的话筒里传来营部通讯员的声音“李大哥说兄弟们招待的不错，下次再有客人来串门，还像这么招待。家里情况好吗？远房五舅传来口信说今晚水蛇可能在浅滩上岸，李大哥让兄弟们提前准备，把地瓜啊大米啊都备足，水蛇爱吃地瓜，多准备些。”

文书接着说道“放心吧！还有录音机电池不多了，两天前就听完了。对了，骆驼什么时候上来，带点冰块儿，越多越好。”“老天爷明天要撒尿，多注意。”

“跟骆驼说，王老板要爆米花和大米”

“骆驼上山，要的都有。”

王金生对龙炎武说：“都听到了吧？你回去正好传达一下，我就不让文书挨个猫耳洞跑了。”

“是，王老板！”龙炎武撅着屁股笑嘻嘻的敬了个礼。

“滚蛋，别给老子来这套，你笑个啥？”

“指导员，给咱来点青菜吃呗，光啃压缩饼干，眼睛都冒绿光了。”龙炎武边说边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王金生对着龙炎武的屁股一脚踢过来“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赶紧给老子滚蛋。”

龙炎武一个闪身钻出了猫耳洞作势要跑。

“回来！”

“没走远呢”龙炎武又弓着腰钻进了猫耳洞。

指导员王金生从被子里摸出了一盒蔬菜罐头扔给龙炎武“给你吧，老子一直没舍得吃，便宜你小子了。”

龙炎武伸手接住罐头晃了晃“谢了啊王老板”

“今晚的口令是黄河，你回去把刚才营部的指示都传达一下，站哨的时候把你那眼睛给老子瞪大，别出啥岔子。”“是，指导员！”龙炎武转身钻出了连部的猫耳洞沿着战壕跑走了。

（注：上文中提到的老山黑话并不代表所有前线和所有时期使用的全部，仅代表龙炎武所在营一个阶段内使用的黑话。因为前线黑话并不是全军通用，通常都是营以下使用，为了方便指挥战斗同时较好的对我军的情况进行伪装，不定期的也会更换黑话，为了不被越军掌握规律。“爆米花”指的是重机枪射击，如给几号目标蹦几锅爆米花就是对几号目标进行点射几次，“蟑螂、水蛇”指的是越军，蟑螂串门、水蛇上岸就是敌人来偷袭，“大饼”指的是埋设在阵地前的地雷，“地瓜”指的是手榴弹，“大米”指的是步枪、冲锋枪子弹，“录音机电池”指的是蔬菜罐头，由于前线气候炎热，潮湿，新鲜蔬菜不便保存，配发的更多的是耐储存的蔬菜罐头，“老天爷撒尿”指的是天要下雨，“骆驼”指的是向前线运送物资的工作人员，“看报纸”指的是死翘翘了，“冰块儿”指的是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