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山穷水尽（完）

全乎人尚且如此，安置在移民村废墟的伤员就更别提了。他很快就从苍头队了解到，有十二名伤号没有熬过夜晚，在六小时内陆陆续续咽了气。

但是，后楼兵别说哀悼同袍，就连照顾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日出后，阳光普照水天线，落潮后的海面乖巧安静，水面闪耀出璀璨反光，远望仿佛一片片破碎金鳞；而救火队要做的，就是一批一批连轴转地走进美景，把窝在火场的残存妖邪，统统揪出来干掉。

索仲武参加的，是第二批次清剿队。他的感觉一个是热，真TM热，一抬头就能看到点点红光，随便伸手就能碰掉大块焦糊；第二个感觉则是呛，烟灰混着烧烤烟味，极其殷勤地往鼻孔猛钻，惹得他不停打喷嚏。等他们绕完圈子走出树林，流出的口水都是黑的，鼻子里面连想都不敢想。

与第一批清剿队不同，他跟着的这队人马完全是徒劳无功，一只活怪物也没找到。后面那三批清剿队，倒是有不少人中招，有些被奄奄一息的海鳄咬掉手指，有些被蛰伏的虾蛄、利剑蟹之流砍到脚踝，顿时把水面染得血红。

因为这些损失，救火队又额外组织了三次清缴，这才把红树林的怪物清理干净（仍然存疑）。各营也因此多添了五名伤员，其中一人伤重不治。八批清剿队的总数加起来，居然有高达二十八人伤亡。

其他弟兄虽然没有挂彩的，但差不多也都累瘫了。开饭的时候，剩下来这一千战兵，总共才支起四个灶台，除去少数还有闲心的美食家，剩下的全在啃干粮。顺带一提，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类、海草确实挺多，但鬼知道混了多少“狠料”，没人敢吃。

周宴弘以前算得上美食家，今天则是随了大流。他没让苍头队帮忙，而是自己从背包拿出小鱼干，一根一根慢慢的啃。索仲武比他还简单，死面饼子泡水，放碗里等它慢慢软和。由于水太凉，这个过程变得相当漫长，所以他干脆端着碗走向节度留后，打算请对方屏退左右，把穿越的事再提一次——

“天兵节下！”出乎预料的是，周宴弘居然主动打了招呼。“现在就说吧，现在正好。”他故意提高声调，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表情更是像太阳般灿烂，演技实在是叹为观止：

“让弟兄们都听听。回天庭，这可是大事嘞！”

......

一刻钟后，索仲武带着满脸假笑，在所有人面前面叫出了“物事”。欢呼声铺天盖地，但他却尬得无以伦比，只能逃也似地走进切伦科夫辐射。他被周宴弘算计了，成了节度留后提振士气的工具，原本的秘密行动变做公开出差，一千多人站在海滩上列队欢送，希望“天兵节下”到天庭汇报工作时，能顺便替自己美言几句

不过，能回去总比困在横海八国好。凯南虽然空气清净，但两人失踪了这么多天，金衡公司的办公桌肯定落满灰尘；亲戚们应该也察觉了不对劲，说不定早就报警立案。

等到了地方以后，索仲武不仅要向家里人掩盖索魁去向，还得设法说服有关部门。虽然他带着告身文书、武器零件、妖邪残骸等诸多证据，可事情还是有可能搞砸，一个不小心，他就得进安定医院被人研究。

这些必须面对的大麻烦，让索仲武手脚更快了。他轻车熟路地走进“登陆菜单”，对着诡异空间一通拳打脚踢，成功把那些篮球弄了出来。“我要回去。21世纪地球，凯南岛。”索仲武把地址大声喊了出来，并且把这段话反复默念，两只手也都没闲着，左手亮出掌心为纸，右手食指作笔，把三句话反反复复写了不知几遍。

然而，“登陆菜单”根本懒得理他。没过多久，索仲武就耗尽了耐心，他先是破口大骂，接着又连踢带踹，朝那些星球一个个招呼过去。出乎预料的是，这招居然有效，很多之前高贵冷艳的球体，挨揍之后反而争着往这边凑，让索仲武的心情稍稍得以缓解。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让他陷入了绝望境地。

他进不去。不管走路、跑步还是直接往球里面跳，统统没用。第一百次失败尝试后，索仲武被彻底点炸了，他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圆球，一面野兽似地咆哮，一面不管不顾地把它们塞向胸口。

“让我进去！让老子进去！！”现在的索仲武，已经把顾虑全部抛到一边，只要能破解“防火墙”，钻去去木卫二冰层他都愿意：

“你想要什么？关键词？3D高清全彩120帧？再说一遍，21世纪地球，长城敦煌秦始皇，世界大战好莱坞，红白机PS2X盒子！”

只有一个球体疑似做出回应，表面稍微波动了一下。而且这一奇迹还没法复制，索仲武试了一次又一试，到后来，连具体回应的是哪颗星球、那个回应是否存在都没法确定了。他气喘吁吁地坐上七彩光芒，咬牙切齿地拔出喇叭短铳，开始往枪筒里面装填霰弹，【要是蓝色球体再不合作，就用大喷子直接喷过去！】

万幸的是，理智在最后一刻阻止了他。索仲武虽然气到肝颤，而且也不愿意在周宴弘面前丢面子，但他还是决定及时认输止损，回去先总结下经验再说。【看事情要积极。这一会，已经有世界做出了回应，下回说不定就能彻底弄清原理。没关系，还有两个月，两个月！】

下定决心后，索仲武立即在心中默念“退出”。离开“登陆菜单”倒是很流畅，总共只用一秒，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步骤却出了岔子：

他没能出现在6月1日的后洋洞村，而是连做两个720度大回旋，胃都差点颠出来。等平衡感回复正常，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

居然是炮火连天、山坡染满鲜血的蝎尾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