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贪婪的世界（三）

“都是寻常社区的寻常房子，一点特色没有。说起这个，让我猜猜你的人设：你应该是某所学校的球队教练，家里恰好有一儿一女，妻子则是家庭主妇，可能偶尔做做兼职。我猜的对不对，‘伙计’？”

他抱臂在胸，近乎挑衅地望向对方。换作普通人，肯定会丢下手里的刀叉盘碟，怒回一句“你到底什么毛病？！”但中年男子不知道是脾气太好，还是因为某种更深层次的要素，居然只是一笑置之，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

这家伙明显打算息事宁人。但索仲武要的却是趁热打铁。“至于我被安排的角色，大概是某间公司的普通白领。”他向前卖出一步，目光愈发炽热：

“贷款在这里买下房子，车库里停着辆雪佛兰。孩子么，目前应该是没有，但屋里已经住了位女主人。或者两位？”

“真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游戏。某种角色扮演？”中年白人耸耸肩，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但他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XXXX就在屋里，和安吉丽娜一起拌沙拉。你懂的，她们肯定会聊很多女性话题，非常隐私的那种。我们没必要过去打扰，不是吗？”

“谁和安吉丽娜在屋里？谁？”索仲武敏锐地捕捉到了疑点。中年男子刚才根本没说具体人名，只是一串含糊的嗯嗯啊啊，但其他字词全部发音清晰，肯定是故意为之。“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件事情很重要，拜托！”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给心理医生打电话，赶紧约个时间。唉......”中年白人面露忧色，暂时停止了手头工作。他举起烤肉叉，心神不定地转了好几圈，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扭头面向索仲武：

“XXXX是你的XXX。你要知道，我不是那种老古板，在这方面没有偏见。放心吧，坎宁安没人会对你们的选择指指点点，特X普的票仓可不在这里——”

“给我停！”

索仲武终于忍到了极限。【特X普都出来了，好家伙，拍整人节目么？够了，真的够了。这种中等收入家庭其乐融融，节假日在户外BBQ的戏码，我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再演了。】

“不管你们安排了什么角色！”他不顾中年白人的惊诧神情，对着天空放声大吼：

“老子都不接受！叫导演出来，叫负责人出来，把搞X档案的那帮人统统叫出来！还有我的装备，把所有装备都换回来，一颗子弹都不准少！到底谁把我带过来的，这究竟是什么狗吊地方？！”

中年白人突然间变得纹丝不动，但仍旧保持着踉跄姿势。两个孩子也在草坪正中安静下来，就像突然变成了主题蜡像，惹得金毛疑惑不解。空中传来螺旋桨的嗡嗡声，由远到近变得越来越清晰，三个黑点迅速下坠，眨眼间就变成了三架四旋翼无人机。

“我是A-32游览区的客服经理。”涂成红色、通讯天线也格外高耸的一架无人机，用电扩音器中发出标准腔调的北美英语：

“尊敬的客人，请允许我给出善意提醒：你购买的是基本套餐，进阶服务并不包含其中。请问，你是打算继续按规定行程游览，还是以优惠价获取升级套餐？我们支持PAYPAL在线支付，以及VISA信用卡，现金当然也欢迎，但需要投入指定位置的信箱。请问，你是否需要详细地图？”

【我需要一具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

索仲武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把无人机揍成零件。但现在还不能冲动，因为他需要情报，更多的情报。“我什么套餐也不用。”他扬起下巴，恶狠狠地对“客服经理”说道：

“我就想出去，马上出去，一秒也不多待！听好了，我现在正式退出游览行程，这个Fuxking地方与我再无关联。磨蹭什么，赶紧派个向导领路！”

他的英语口语并不是很好，不过意思已经表达了出来，喊经典脏话时更是底气十足。无人机立刻做出了回应，遣词用句还是很礼貌，但明显是跟他对着干：

“尊敬的客人，你已经游览了A-32区域65%的项目。根据双方入园之前签订的合同，你已经没有权利申请退款。如果不想在A-32游览区继续体验，我们可以将你调换到A-33区域，或者提供价值19.99美刀的**酒店服务代金券。我们现有的服务项目包括——”

“回家X你自己！”

索仲武丢下一句骂词，撒开双腿扭头就跑。什么安吉丽娜，什么客服经理，统统见鬼去吧！跟蠢蛋机器没法讲理，他得赶紧逃出这个鬼地方，找到有脑子的活人问个清楚。

从失重的太空返回地球，按理说会虚弱好一阵子。但他跑起来却感觉神清气爽，不但双脚虎虎生风，肺活量更是强得出奇，呼哧呼哧比风箱都带劲。【这情况很不正常。管它嘞，有用就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索仲武在柏油马路上持续奔驰，将静止的车辆、人群统统甩在脑后。鸽子眼见有人冲来，拍打着翅膀四散而逃；忙着偷零食的松鼠，叼着战利品仓皇逃回行道树。整个社区，没有一只活物胆敢阻拦，索仲武仿佛经天飞的鹞子，终于体验到了“群雀两向波”的感觉。

他一直跑到公立小学门口，方才停下脚步。这倒不是因为疲惫，只是想观察一下周围状况。学校的规模不算大，主体建筑是座五十米宽的红砖三层楼，四面围着银色的铁质围栏；星条旗当然不会缺席，就挂在正门入口处的旗杆顶上。由于此刻无风，它并没像电影演得那样威风飘扬，而是软趴趴地贴着旗杆，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

索仲武看着这面旗帜，从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可能是模拟节假日，也可能纯粹是给机器演员省电，公立小学现在是大门紧闭窗户紧锁，里里外外看不到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