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野火，蔓延（三）

政客们不再使用西服领带的严肃造型，而是无一例外穿的花花绿绿，身上的柔性显示屏循环播放《上面那位保佑北美》。它们的发型更是千奇百怪，而且每次出场都不一样，脏辫、锅盖、锥髻、爆炸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不敢用的。

更要命的是，这帮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政治正确”，顺便争取少数派别的选票，有时还会故意穿着反性别服饰：

明明是60多岁的白人老头，却像青春辣妹似地套上热裤与网眼装；家里三个仔的中年黑人妇女，偏要用铁板甲+泡泡裙的打扮讨好不定性别人群，电工鞋缀满彩色LED闪灯；主打环保牌的拉丁裔政坛新星，干脆用鲜活灌木丛粘满全身，每当他慷慨演讲，便会有小鸟钻出风滚草似的头发，在满是泥浆的胳膊上开心啄虫。。。。。。

这些都是索仲武停车充电的时候，在公路沿途亲眼所见。他对政客的假惺惺表演，当然是半点也不感冒，但北美民众却对这些套路趋之若鹜。4月17日中午，索仲武在利文斯顿市郊的“P&G”加油站，就碰到了一位完全沉浸于此的“优秀选民”。

他当时只想买个三明治填饱肚子。但满脸雀斑、哥特妆比鬼都难看的收银小妹，却是如获至宝地把索仲武拉住，非要向他推销自己喜欢的政客。“请给阿空点个赞！”为了拉拢索仲武，小姑娘不惜向前倾斜身体，故意露出胸前的白莹莹一片：

“相信我，绝对物超所值！”

索仲武认得这货。“阿空”是象党的内部参选人之一，民调支持率还挺高，但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乐队主唱，头上顶着个七彩鸡冠，从脑门到脚尖钉了不下一百个铁环，全身上下布料加起来，连做背心都不够用。

至于这货的公开演讲，与现场演唱会更是没有任何区别。台下的支持者又是摇荧光棒又是扔衣服，漫天都是乱飞的激光束，也就舞台背景上的星星条条，能把他和寻常歌星区分开来。

“我的家人，我的友人，我的灵魂伙伴，全都支持阿空！”女店员几乎把手机顶到索仲武鼻尖。她满眼星星地盯着全息投影广告，钉在眼眶上的植入物频频闪烁：

“看，快看！阿空和其他政客不一样，内外百分百真实！看哪，他是真正的吉他大师，不用义肢就能把拨片耍得超越极限！先生，我知道你不在他的选区，但还是麻烦你帮忙，帮我们把阿空送进花生屯！他一定能够改变这个国家，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永远超越极限’！”

索仲武满足了小姑娘的要求，不仅点赞关注转发三连，而且还当场订了“阿空”的最新专辑，只为求个耳根清净。后者激动得想要献吻，却被索仲武礼貌拒绝，他不想再跟这种事情有任何牵涉，无论是摇滚歌星一样的政客，还是为之痴迷的脑残粉。

铺天盖地的竞选广告轰炸，让索仲武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他在城西下了94号公路，由此一路向北，驶向阳光照耀下的金色原野。【多少龌龊，隐藏在表面的光鲜背后】。

最开始，皮卡经过的都是保养良好的柏油路，不时有豪华超跑从两边超过，趾高气扬地抛下大股烟尘。慢慢地，柏油路变成了碎石路，车轮碾上去咔咔直响；几小时后，碎石路又变成了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野狐狸大胆地窜过路面，差点就同保险杠亲密接触。

路边站着一群养鸡场雇工，正在为沼气池排放残渣。他们纷纷抬眼望向皮卡，有个红脸年轻人还吹了口哨。这也难怪，一辆外州牌照的老破车，突然出现在人迹罕至的乡下，换谁不会心存好奇呢？

索仲武并没有跟他们打招呼，连喇叭都没鸣响。该补充的都补充了，没必要再去招惹无关人等。皮卡继续前行，日落之时，他已经开进了没路的荒凉草原，废弃的水塔在窗外快速后退，锈迹斑斑的罐体被晚霞染得血红。

这附近都是军事禁区，齐腰高的长草底下，密密麻麻迈着上万枚“智能反人员/载具无人作战系统。”农场工人也好，偷偷聚会的瘾君子也罢，都知道不要靠的太近，否则轻则断脚，重则死无全尸。但索仲武对此毫不担心，他的眼睛经过锻炼，可以看清每一枚地雷的埋放地点，轻轻松松就能规划出安全路线。

那些不时从空中掠过、好似蝙蝠一般的扑翼无人机，同样不难对付。索仲武早已把隐身法练得炉火纯青，能把自己连着皮卡一起变成透明，短时间内甚至还能隐藏车辙，不给对面留下一点线索。有个无人机群，仅差一尺就会碰到皮卡车顶，照样又聋又瞎什么都察觉不到，旋转挂架上的霰弹枪动都不动。

在这片耗资巨大的雷区当中，能给索仲武造成阻碍的，就只有两道蛇腹式铁丝网而已。它们虽然年代久远，连警告标识牌都锈出一堆烂洞，但仍旧可以轻易扎破轮胎。为了避开尖刺，索仲武只能不情不愿地关闭引擎，先自己下车跳过障碍，然后摆出尤达大师的姿势放出“原力”把皮卡从空中搬运过来。

这中间出了个小插曲，皮卡在铁丝网背后降落时，差点撞上一只四足机器狗，顿时让索仲武出了一身冷汗。那东西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但也可能是因为周围的荒草太密，遮蔽了它的动静。

索仲武没去招惹机器狗。他一直等到这个不速之客远去，方才重新发动车辆。不过，接下来没有再出现任何险情，他和皮卡一路畅通无阻，眨眼间就开到了目标边上。

【最后一步。】索仲武咧嘴笑笑，一面哼着走调的《好日子》，一面开上久违的柏油路。他没开车灯，而是把眼睛调成微光夜视模式，连续翻过两个缓坡后，终于看到了那片钢筋混凝土建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