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追击（下）

完颜合喜发烧了，完颜恒端也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

完颜胡刺不得不下令暂停前进，让他欣慰的是，女儿完颜五斤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懂事更加成熟，她主动接过照顾哥哥与弟弟的任务，用冰凉的溪水给完颜合喜降温，给完颜恒端喂温热的马奶，就像她母亲曾经做的那样。

咚咚！

“伟大的呼延和拉山神啊！请您眷顾这两位不幸的肃慎子孙，他们带着复仇的心来到这里只为了追杀邪恶的贼人，对您没有丝毫冒犯之意！”

一名头戴鹿角冠，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围绕着躺在地上的兄弟俩跳着唱着，一旁的篝火默默燃烧着，似乎在欣赏这奇怪的歌舞。

咚咚！

咚咚！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再次拍打起腰间的皮鼓，节奏逐渐加快，他的身体也随之快速扭动，头颅像是抽风似的疯狂旋转，整个人就像得了羊癫疯似的抽搐起来。

咚！

忽然，随着最后一声鼓响，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停，就像被什么附了身似的。

“幼小的灵魂被不甘的亡灵纠缠”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慢慢开口，声音嘶哑枯涩，像是万年老树皮相互摩擦一般。

“黑暗的阴云笼罩着山脉！”

男人猛地扭头，几乎将头颅扭到了背后！诡异的是脖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完颜家的猛虎啊！献祭吧！”

男人对着完颜胡刺大声尖叫了起来，仿佛婴儿的尖啼！

“献祭那凶恶的豺狼，两个灵魂就能得到解脱！献祭那??”

话还没说完，男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口吐白沫瘫软着倒在了地上，脖子也恢复了正常的位置。

完颜胡刺脸色平静，也许是受到妻子的影响，他对肃慎传统的萨满并没有多少尊重和信任，何况面前这个男子甚至不是正式的萨满，而是一个自告奋勇站出来进行萨满请神仪式为两个孩子消灾祛病的半吊子。

刚才的一幕虽然有点诡异，但其实对他并没有多少影响。他是一个相信自己的力量胜过神鬼力量的男人，无论这次萨满请神结果如何，他早都做出了不容更改的决定。

“仆里黑！你……”

黑大个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腰间的铁锤，

完颜胡刺见状，叹息一声。

“苏虎厚德！”

他又唤过苏虎厚德，

“表弟表妹就交给你了！”

完颜胡刺静静地看着侄儿说道，自家的三个孩子从小都没吃过什么苦，这一处跟着进入山林追击敌人，连续几天几夜都没吃好睡好，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给你三十名战士，你带着弟弟妹妹寻一处隐蔽的山洞躲起来，等我回来。”

完颜胡刺伸出手，摸了摸侄儿的头。

后者身体顿时一僵，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昵。

“????是！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苏虎厚德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保证道。

“我回来的时候会在这里燃起篝火，你们见到了就可以过来找我。”

完颜胡刺说完，又走过去安慰一下两个儿子。

“阿爹！不要丢下我！我也要去给阿娘报仇！”

发烧中的完颜合喜挣扎着站起来，却被父亲一把按了回去。

“合喜（意为狗儿）是当初给你取的小名，以前的老传统，小名取的贱孩子好养活。”

完颜胡刺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妻子，目光温柔。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五斤是第二个孩子，当初出生的时候有五斤重，所以就取了这个小名。”

他看向女儿，摸了摸她的头。

“至于恒端，是你们大舅听说后执意用炎国字给取的名字，意为像松树一般坚韧长久，也是极好的寓意，所以就没取小名。”

“现在，你们都大了，该取个大名了。”

完颜胡刺想了想，摸着完颜合喜的小脑袋。

“从今以后你的大名就叫完颜琅吧！要成为一个善良高尚的人。”

他又看向女儿，

“你现在很像你母亲，坚强果断，将来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以后就叫完颜珍珠吧！”

完颜五斤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她倔强地说：“我还是觉得完颜五斤更好听一些，顺口又顺耳！”

完颜胡刺不由失笑，

“随你便吧！”

完颜胡刺站起身，看了看天色。

缓缓升起的朝阳慢吞吞爬过了山顶，将光辉洒向大地。

“等着我，将仇人的头颅带回来！”

丢下这句话后，完颜胡刺带着其它勇士继续上路了，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完颜五斤（她还是不愿改名）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完颜胡刺！！！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突然站起身，向着父亲的背影大喊，脸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中午的时候，完颜胡刺一行人在一处山路上停下。

这是一条狭窄的山路，仅仅可以容纳三个人并肩通过，在道路中间，一个身穿铠甲的矮小男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止步！”

他见到完颜胡刺一行人，立刻大呼。

“你们是肃慎人吧？”

他豆丁似的小眼睛打量着完颜胡刺等人，

“你是谁？”

“哼！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横行草原多年的马匪首领王八是也！”

“酋长，就是他！他就是拿着【追月】弓出现的那个匪徒！”

完颜昌平走到完颜胡刺身旁，忍住激动悄声说道。

“就是你们劫掠了多个肃慎部落？”

完颜胡刺不动声色地问道，目光在王八身上扫了扫，没有发现【追月】弓。

“哼！你们这些肃慎绵羊，只配成为狼的粪便！”

小矮子王八嚣张地叫道，引得完颜胡刺一方的战士纷纷怒目以对，甚至有性急的已经张开了弓。

“你们看到了那边的洞窟吗？”

小矮子王八见状，立刻从石头上跳起来指着山路旁边的一处洞窟喊道。

“从肃慎部落劫掠过来的人口都在洞窟里面！要是你们敢伤害我，洞窟就会塌陷，里面的人都会给我陪葬！”

完颜胡刺皱着眉头看向小矮子所指的洞窟，那是一个不算宽阔的洞窟，洞口处仅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是否有人。洞窟入口处站着两个马匪，马匪身旁还放着一些木箱。

“你们想干什么？”

完颜胡刺回过头，看着小矮子王八问道。

“哼！原本我们打算将掳掠的人口当做奴隶卖掉，但既然你们来了，就发发慈悲还给你们！不过????”

小矮子王八故意拖长声音，余光瞟向完颜胡刺。

完颜胡刺沉默以对，目光平静，没有接过小矮子的话茬儿。

“不过我们的战利品还没弄走，所以为了防止你们追击，暂时还不能把人移交给你们。”

小矮子王八一边故作嚣张的说，一边悄悄数着追兵的人数，当发现数到一百还没完的时候，他的脸色变白了几分。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数下去？因为小矮子王八学过的最大数字就是一百，一百以后的数该怎么数从没人教过他。

“我们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完颜胡刺平静地开口，丝毫看不出是在跟杀妻仇人交流。

“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到洞窟门口喊话。”

小矮子王八继续补充，

“但为了防止你们串联，你的人不能进去。”

完颜胡刺沉默了一会儿，招呼完颜昌平过来，在他耳边密语了几句。

完颜昌平听完，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了洞窟入口。

两名匪徒戒备地拔出弯刀。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完颜昌平！奉苏虎河部大酋长苏虎仆里黑之命前来救你们！”

“真的？！”

“快救救我们！”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有没有带吃的？我快饿死了！”

洞窟内顿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安静！”

完颜昌平大吼一声，洞窟内的声音顿时消失。

“有黑山部落的人吗？”

洞窟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我是黑山部落酋长完颜胡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完颜昌平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完颜胡刺，

“喂！怎么不说话？”

声音听起来粗犷而熟悉，完颜昌平思索了片刻，发现这竟然是完颜阿里虎的声音！

“你???你说你叫什么？”

完颜昌平开口问道，

“我叫完颜胡刺，黑山部落酋长！”

粗犷声音继续从洞窟里传来，完颜昌平却已经确定山洞里有问题。

“你的表弟苏虎福兴也来救你了！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

洞窟内沉默了一会儿，

“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的性命难保。”

“好的！”

完颜昌平心里已经有了底，慢慢向后退离开洞窟。

两名匪徒没有追上来，完颜昌平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身快速走回到完颜胡刺身旁，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完颜胡刺听完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再次向小矮子王八喊话。

“你要让我们等多久才愿意移交人质？”

小矮子王八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仍然维持着凶恶的神态。

“少废话！等到了时候自然会移交给你们，我们这三个人也没法子把人质带着跑掉！”

完颜胡刺听完，点了点头，拿出强弓【苍雷】，右手戴着射雕指环扣在弓弦上，手指缝隙里夹着三支去了箭头的箭，左手缓慢推开弓身瞄准了不远处的小矮子王八。

“你???你要干嘛？！你不要人质??啊！”

三支箭闪电般的射出，第一支箭命中了小矮子王八的头盔，强大的力道将他击晕过去，另外两支箭随后分别击中了守在洞窟处的两个匪徒，去了头的箭矢像是锤子一般轰在两人胸口，让他们瞬间晕了过去。

“绑了！”

完颜胡刺放下弓，淡淡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