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兵（一）

余鸿把剩余不到一半的弟兄们带回了闸北，就在262旅旅部附近暂时休整，士兵们经蕰藻浜一战有的丢失了他们挖战壕的工具，有的丢了头盔，还有的丢了防毒面具，溃不成军。机炮连的重机枪与迫击炮基本上都已损失光，上头也无法再给予补充装备，陶佑国这个连长只能暂时调去营部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88师的在闸北的阵地仍然没有丢失，下辖部队分布在四行仓库以北到八字桥一带，连成一线。

吴祎连续休息了好几天，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因为时间和条件都有限，很多人从开战以来就没有理过发，胡子邋遢的，吴祎找来了工具让大家互相帮忙照顾着，整理军容。杨耀华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上那点小伤基本上也好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开始活蹦乱跳的。

新的补充兵从遥远的湖北到达了上海，余鸿安排让吴祎配合接兵的长官去军部把他们接回来，吴祎叫上杨耀华等几个熟悉的战友再凑足了差不多一个排的人就出发了。

战争中的上海，原先热闹繁华的景象早已不在，到处是一片废墟。白天，日本人的飞机还在持续轰炸我军后方，很多逃难的人要么逃进租界里面，要么躲到乡下去了。留下来的人无不对国军充满了希望，他们很多人都自愿地站出来，在废墟中帮忙清理残垣断瓦，救助难民与受伤的军人，给前线的士兵赶制冬衣。

大街上取而代之的是急匆匆赶路的士兵，还有抢救伤兵的救护队，吴祎一行几十个人，身着单薄而又脏兮兮的军装，穿过残破不堪的巷弄。

在经过闸北一个不知名的弄堂的时候，眼尖的杨耀华发现迎面有五六个形迹可疑的士兵一闪而过，好像有意要绕开已方队伍。他连忙说：“排长快看，这几个人很可疑，也许是日军的奸细。”

那几个人穿着**嫡系部队的黄绿色军服，明显的不太合身，附近防区的部队军服基本上都是灰蓝色，最让人怀疑的是他们走路的步伐与姿势还有身材。我军的士兵本身大多数就骨瘦如材，经过一轮轮苦战就更加凸显出来，而日军军中营养丰富，官兵个个精壮。

吴祎赶忙招呼着追赶上去，大喊：“站住，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那几个人并没有回答也没停下来，反而跑的飞快，吴祎他们追赶了一会，实在是追不上，他命令大家开枪射击。附近的友军听到枪声赶来问是怎么回事，惊慌的脸上似乎在说是不是日本人打过来了。

杨耀华气喘吁吁的说：“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也许是日本人的斥候，穿着我军的衣服。”

杨耀华刚负过伤，体力渐渐不支，吴祎在前头一个人紧紧的咬着这群人不放，日军奸细看只有他一个人追来，于是开始向他射击。

日本人并不是很擅长使用我军的步枪，还有个日本兵的枪出了故障，怎么都打不响，他气急败坏的把枪扔在了地上。吴祎躲在一座房子的后面，隔着墙角拿出冲锋枪瞎扫射了几下。等他再向敌人瞄去，敌人早跑了，于是他又再次追了上去，后面的弟兄还有接兵的长官渐渐赶了上来。

一路追赶出好几条街，跑了起码有一刻钟多些，驻扎在附近的保安总团的一部闻讯赶来支援，将敌人堵截到一条巷子里。日本人的奸细龟缩在几个房子里，做好了死守的打算。

吴祎等人大抵都已经赶到了，我方火力配备并不佳，连一把轻机枪都没有，他跑到另一边跟保安总团的一个连长沟通，打算从巷子两头同时发起进攻快速消灭这一小股敌军。

想到从余鸿的书上刚学的的知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吴祎决定先试探一下敌人的实力。

接兵的长官焦急的说：“吴排长，尽量不要耽误了时间，军务紧急啊，不要搞得你我交不了差可好。”

一个大个士兵张口就骂：“日本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此时不报仇还等何时，送上门来了还不打。”

说话的是个山东籍的老兵，机炮连的前一次补充的时候被分到了机炮连，不过吴祎并没有跟他在一个排里共事过，他的衣服胸章上写的名叫谷洪轩。

吴祎叫几个射术较精的士兵靠着另一边的墙瞄准，他向敌人射击了几次，吸引敌人注意力，果然日本兵上当了，向他这边开火，随着一阵中正步枪的枪响，一个日本兵被击中，敌人受到了打击，退到了更加隐蔽处。

众人慢慢的摸上去，慢慢接近了敌人。谷洪轩冲在了最前面，吴祎示意他一起向房子里扔出手榴弹，随着轰的一声响，吴祎紧接着冲了进去，抬起冲锋枪打了个短扫射，其他人跟进来杀掉了房子里的两个日本兵，之前被击伤的那个已经无法再抵抗，躺在地上。有人上前去检查，经过再三确认，他们就是日本人派到我军后方的奸细，一路上应该搜集到了不少情报，而且说不定还得手过多次。

另一个房子里的两个敌人把房门关上了，不时向吴祎这边还有保安团一边开火还击，他们暂时被我方墙边的步枪手与保安团的机枪火力齐射压制住。敌人还扔了手榴弹出来，庆幸的是并没人被炸到。吴祎等七八个人准备再次发起进攻，其余的人在巷子口守住不动。

他用一个手榴弹向那边房门口扔去，手榴弹响后隔了一会儿，他们提起枪冲了上去，谷洪轩朝门口那个被手榴弹震伤的日本兵补了一枪，又向里头走去。

吴祎跟在后面刚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响，随后他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向后倒去，最里面的那个敌人拉响手上的手榴弹把谷洪轩给炸了，敌人与谷洪轩都被炸得血肉横飞。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傻愣愣的瘫坐在地上，保安团的连长带人上前来了，他们检查了一下战场，安慰了吴祎他们一下，将那几个日本兵的尸体拖走了。

吴祎回过神来，带上自己人去军部执行军务去了。刚刚还在和他们说话的二等兵谷洪轩，死在了日本人手中，尸骨都无法辨别拼凑，他们没有一个不感到悲伤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