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整（一）

在句容的溃兵们基本上都已经找到收容处归队，到12月28日，广东部队已收容失散官兵两千多人，部队藏匿山间将近半月，便决定南返归队。

次日，部队派156师少校团附率兵数名赴茅山探路。两日后，全体官兵分三批向南开拔，于1938年元旦到达茅山。

收容部队两三千人为方便管理暂编成了三个营，余复担任第二营营附，此营基本上都是160师从南京突围出来的官兵。

1月3日夜，收容处官兵由东太阳村出发，向白阳村前进。所到之处，乡民们亲自迎送，热情招待，一路上比较顺利。

部队安全转移到了安庆以后，各营重新回归旧部建制，吴祎和杨耀华在余复各方打点强烈要求之后，被一起编入了956团第一营，但是还要等待营长归队再具体进行分配。

和他们一起收容进来等待分配的还有宪兵部队的少尉朱谷立，此人26岁，湖南醴陵人，是个读过大学的高材生。朱谷立排长只身在下关利用门板泅渡过江，走到安庆实在是再没办法继续走下去，几天没吃饭的他，看到广东部队的招待所就进去了，本来只是想打听下原来部队的下落，当听到南京宪兵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以后他选择了被收容到66军。

从广东和各方面传来消息，军长与参谋长已经安全回到广州，956团一营的老营长梁佐勋也已脱险来到了安庆。

160师各旅军官的伤亡都比较大，全师在南京牺牲的最高长官是司徒非参谋长（少将）。478旅旅长，956团团长各职位都还没人担任，第一营的营长陈植终于有了下落，他率少数士兵在河南开封的收容处归队。

在范巷收容的长官立了大功，奉命要到武汉作突围后的收容报告，部队收到新的指令，160师要开往湖南的攸县驻防与补充，159师赴安仁。广东部队因为是唯一成功从南京突围出来的部队，各军、师的高级长官基本上都受到了老蒋数目不小的一笔嘉奖，**政府也补给了广东部队一笔军费，用来重新整顿部队。

在回到攸县集中的时候，余复又见到了二连的几位弟兄，他们有钟汉群、蔡学忠等等几个。一营昔日的老营长梁佐勋晋升480旅958团团长，钟汉群也被其从第一营调到该团任少尉排长。余复升为956团一营上尉副营长，朱谷立升为中尉营附，营长还是由陈植担任，突围出来的士兵们基本上也都能升一级。

吴祎与杨耀华还没确定如何安排，吴祎并不想要分配去步兵连，他的想法是由余复向营长建议让他和杨耀华成立一个营属的特务排。

但是因为团长的任命还没下来，虽然陈植营长也表示非常支持他们建立特务排，可毕竟团里原本有个特务连，他觉得如果自己营里面搞一个特务排是否有要跟人叫板的意思，所以他沉住气，明面上他让余复开始筹备起特务排的事务，但具体的编制还要等团长到任以后得到批准才可行。

广东部队全军各营连派出官兵回广东接收新兵，其余官兵整理营房驻地，听候补充。上级通知连、营赶造现有官兵花名册，发放欠下的四个月薪晌余额。官长起码领到四十元以上，士兵至少也有一二十元。

士兵们还领到了新的棉军衣、军裤，吴祎等人换上了和其他弟兄一样的服饰，只是当他们在褪去旧衣服的时候，不免触景生情，想起已经牺牲了的弟兄们，又再悲伤了起来。

其实956团的伤亡也算得上非常惨重，一营从广东出发时候的老兵，到达攸县的只剩下了几十人，余复带来的二连，目前只剩下十来个人。

攸县是一座古老山城，人口有五六万，东、西两面群山环绕，丘陵相嵌，中部成岗地、平原。在160师到达此地以后，山城突然间就变得热闹起来，对于官兵们来说，攸县的物价很便宜，一元钱就能买到七八斤猪肉，而且他们都刚领到了钱，经历过了一场生死战之后，此时也许唯有酒肉才是最好的慰藉。

在此时的攸县，他们再也见不到日本人的影子，众人渐渐的从一场大败中恢复过来，气氛也没之前那么压抑。余复在沉浸于长时间的悲痛之后，现在终于也释怀了。他把哥哥阵亡的消息拍电报发给了父亲，另外还告知他与吴祎安全突围，暂在攸县休整。

从广东来到攸县寻找丈夫的妇女有大约二三百人，她们之中至少有百分之六十当了寡妇，她们的丈夫大部分在上海战场或在南京突围死亡或失踪。此时的广东的财政还是能够应付自如，阵亡官兵的亲属能每月领到烈士的每月饷钱的一半，而生死未明的就暂时住在师、团的招待所里，由部队供其吃住，留在攸县等待他们丈夫的音信。

从别的部队收容进来的人员只能领到十元左右不等，于是余复自己出了五元，请了几位弟兄吃饭，其他士兵一人凑了五角钱，这一顿他们有鸡有鸭有鱼等等，非常的丰盛而且酒水管够，十几个人买了几坛大曲，准备开怀畅饮。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吴祎已经有点微醉，他搂着吴士辛的脖子，问他：“你知道这是谁写的诗吗？”

吴士辛答道：“我知道，这是李太白写的……就是李太白写的，诗写得真好！”

朱谷立实在忍不住了，笑道：“这明明是唐代的王翰写的，快自罚三杯！”

吴祎正色起来，说道：“老朱，你可是大学生，你得好好给这些小学生补补课，好好教教他们，打仗你们宪兵可能不那么在行，但是你们可都有文化。国文那可是基础啊，还有是地理，地理不好的话，突围的时候找不到北，那可是白白死了多少人啊，我真的是觉得心痛得很！”

众人从黄昏喝到夜深，几乎一个个都醉卧桌头。

杨耀华一晚上都没怎么吭声，本来他就是不太喜欢喝酒，他去找余复交谈，是想向余复打听有没可能请到探亲假，因为他和朱谷立的老家就都离攸县并没有多远。

余复本来是很乐意帮他的，可是部队现状不允许任何人告假，很多连、营里面基本上还处于一片混乱之后，而且农历新年马上即将到来，于是杨耀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