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妥协

“砰砰砰！”三声枪响，叶凡和老大抱头鼠窜，叶子拎着步枪衔尾急追。

“砰砰砰！”枪声再响，弹丸横飞，碎石飞溅，叶凡打个趔趄险些栽倒，老大一把扯起他，闪入小巷踪影俱无。

叶子赶到巷口，看到地上的血迹放声大笑，举步赶向小城堡。

这种追逐战，已经上演过多次，每次都是叶凡抱头鼠窜，叶子看到人影便开枪，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小城堡铁门紧闭，叶子朝铁门连开几枪，喝令开门。

“姑奶奶，别闹了好不好？”枪眼中传出老大的声音：“老祖宗负伤了，你再这般胡闹，万一伤着别人，就不好说了。”

“你威胁我吗？”叶子怒声喝问，端起了步枪。

“这不是威胁。”老大毛发一竖，缩回头说道：“老祖宗可以处处让着你，其他人却没有理由让你，万一伤着别人，弟兄们不会答应，闹将起来，老祖宗也拦不住。姑奶奶，老祖宗已经认错了，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吧，再闹下去，弟兄们就不答应了。”

“他死了吗？”叶子问道。

“伤势很重，正在抢救。”

“既然没死，教他出来见我，我要和他谈谈。”

“现在不行，老祖宗昏迷不醒，不能见你……”

“砰！”叶子朝垛口开了一枪，喝道：“你们这帮家伙，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再不出来，我就找几颗炸弹炸开城门！”

老大向后一缩，怒气勃发,喝道：“叶子，你再不识进退，我就下令开枪了！”

“砰砰砰……”

叶子照准垛口又是一梭子，大笑说：“你下令试试！”

老大傻了眼，没有老祖宗的命令，他不敢下令，下了令也没有人敢开枪。

铁门突然打开，叶凡和陆医生走了出来。他左臂中了一枪，刚刚包扎完毕。

他走到叶子面前，闭上眼睛说：“妹妹，如果你觉得哥哥该死，就开枪吧。”

叶子举枪抵住他的胸口，狠注叶凡神色百变。

陆医生鬓角冒汗，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左掌结了一个古怪的法印，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你为什么背叛我？”她嘶声问道。

“我做错了事，但我的心从来没有背叛你……”

“你撒谎！你早就背叛了我，那些女人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矿区实验室的几个女人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常海手下的兄弟，叶子却将这笔帐记在丈夫头上，不可理喻。

叶凡道：“如果是我的孩子，这一次，我就把他们都带来了。”

叶子了解自己的丈夫，如果那些孩子是他的，他不会丢下自己的骨肉不管。

“杀了那个狐狸精，我就饶恕你。”她再一次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她是无辜的，我不能杀她，你开枪吧。”叶凡闭上了眼睛。

阿信飞奔而至，跪在叶子的面前，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与老师无关，请你杀了我。”

叶子枪口一转，抵住了阿信的脑门。

阿枝拎着步枪奔出大门，举枪指住叶子，森然说：“你先杀阿信，我再杀了你，左右大家都不活了，开枪！”

“阿枝，不要胡闹！”陆医生面无人色。

叶子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后心一阵发冷。她知道，她若杀了阿信，面前的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她开枪。

她犹豫不决地将枪口转向叶凡，但却仍然不敢开枪。老大说的没错，唯有叶凡才能统率这群曾经无法无天的菜人，叶凡一死，大本营必将群龙无首，很快便会分崩离析，所有的人将不得不重新回到牧场，成为任老鼠宰割的菜人。

散伙之前，这些人极有可能会将她撕碎了喂豹子。

她对老鼠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在鼠爪之下苟延残喘的日子，至今还时时闯入她的梦境令她胆战心惊彻夜难眠。

那些文学作品和影视剧，为她展现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令她大开眼界，不仅唤醒了对那个世界的无限向往，也唤醒了她潜意识中对物质的无限欲望。

在她的梦境中，除了做菜人的那段经历，出现最多的，便是影视剧中那些纷繁杂乱，可望而不可及的花花世界。

她不仅在梦中，而且在现实生活中，不断地用文学作品中的描写编织着未来的生活。在美妙的梦境中，她是一个颐指气使的女主人，一个率性而为呼风唤雨的女霸王，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女将军，一个拥有无上权力威风八面的女**、女皇帝。总之，她要拥有文明女性所拥有的一切。同时，还在梦境中按照影视剧中的情节，为自己的爱人绘画出一幅幅肖像：年轻英俊、风流倜傥、满腹经纶、俯首帖耳、惟命是从、逆来顺受、任劳任怨……总之，像机器人一样忠诚、温驯，像宠物一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怨无悔……他非但是为她带来无限欢乐与满足的伴侣与宠物，而且还是她满足一切物质欲望的可靠保障。

影视剧中女主角的生活，纸醉金迷，充满了神奇和浪漫，也充满了任性妄为和**裸的背叛，充满了骄纵狂妄和骄奢**。总之，这些文学作品和影视剧，大量描写了人类文明时代的光明的一面，也充斥了大量人类文明时代的阴暗低级和庸俗。

她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按说早已过了梦幻的年纪，而她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着她所看到的一切，不断地幻想着拥有这一切，不断地用她所看到的一切比对现实生活，用影视剧中的男主角比对自己的丈夫。

丈夫常年在外难得一见，而且日渐苍老。

影视剧中的男主角即富有，又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百依百顺，有满腹的甜言蜜语，随时准备令女主人心花怒放。而他的丈夫几乎一无所有，虽然很温柔，但却固执得要命，而且不修边幅拉里邋遢，更不会讲甜言蜜语，无论外表还是性格，皆与影视剧中男主角格格不入大相径庭。

两相比较，别如云泥，不满和怨怼由此而生。

现实生活中的物质生活也与幻想相去甚远，没有汽车洋房灯红酒绿，没有歌厅酒楼，只有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堡，犹如行驶在惊涛骇浪中，随时都会倾覆的破船。船上的乘客不是举止文雅的红男绿女，而是一群勉强可以温饱，荷枪实弹，谈吐粗俗，举止粗鲁，连做梦都在担心害怕老鼠倾巢而至，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虫。

影视剧中的女主角珠光宝气，拥有形形色色的服饰和化妆品，而她只有几件穿了十多年的猎装和几套军服，化妆台上，只有一些可怜的、过期变质了几百年的、而且大多数已经空了的花花绿绿化妆品瓶子。

这一切，与她的梦境和幻想太遥远、太不相符了。

她惆怅、她迷茫、她彷徨，她在幻想中寻寻觅觅，在幻想中寻找安慰，寻找白马王子，寻找人类永远失去了的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丈夫，不满也随之而生，并且不可避免地由不满而怨恨，由怨恨而憎恶。丈夫的背叛令她深恶痛绝，憎恶蓦然上升为痛恨，随之而产生了强烈的报复杀人欲望。

但她不敢杀他。他是他们的老祖宗，他一死，这群疯子会将她零割碎刮。即便他们不动手，大本营也将鸟兽散分崩离析，她将失去现有的一切，重新沦为老鼠的菜人任其宰割。牧场里的生活，想起来便令人毛发森立噩梦不绝，绝对不能重新回去。

她想一枪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但却不敢开枪，阿枝正用枪指着她，枪一响，她会毫不犹豫地打死自己，为一个不要脸的女人陪葬，太不值得。影视剧中的女主角，不会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

“我该用什么方式惩罚这对狗男女？”她仰望苍穹，希望能从朗朗晴空中找到答案。

大本营里的每一个人，都称叶凡为“老祖宗”，称她为“姑奶奶”。

这是一种尊敬，她因为叶凡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尊敬，从叶凡那里得到了人类已经失去的知识，了解了人类曾经拥有过的光辉文明，令她大开眼界。也从叶凡那里得到了父兄般的关怀、呵护、溺爱。

她遇到了叶凡，得到了很多、很多，她很幸运。

她很不幸，因为她在得到中失去了自己。

她中了文明之毒，而且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文明时代的人类对文明之毒具有免疫力，尚且难以完全抗拒这种病毒的侵害，而她根本没有这种免疫力，一旦开始接触，便会愈陷愈深，最终病入膏肓在劫难逃。

“妹妹，把枪放下好吗？”叶凡劝道：“我们即使不是夫妻，也还是兄妹，有什么话可以商量，何必一定要拿枪拿刀，闹得不可收拾呢？”

“我看见你真恶心！”叶子冒出了一句台词。收了枪转身便走，忽又止步：“姑奶奶今日暂且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哪一天姑奶奶有了兴致，再来找你算账！”

这位句话也是影视剧中女主角的台词，它会使狗男女们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你去哪里？”

“你少管！”

“我把孩子给你送来。”

“你敢送来，我就掐死他！”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也是一句台词，把幼小的孩子留给负心的丈夫，潇潇洒洒地离去，潇潇洒洒地开始新的生活。而负心的丈夫通常会被孩子缠得焦头烂额，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这是最好的惩罚。

叶凡的确是焦头烂额，心乱如麻，苍老了许多。

? 情感向来都是最折磨人的东西，不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伤别离，情难断，意难了，独悲泣，愁肠百结，肝肠寸断。它的诡秘无情之处就在于，只有彼此间最在意的人，才能互相伤害。

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岁月的蹂躏。不是变质淡化了，是时间的过错，让心灵更加的脆弱，无助。人的内心总有一个相对的魔鬼，在不经意之时跳出来，会轻薄你的灵魂，摧残你的意志，那种无依的感觉，就会使人变得歇斯底里。

***

大本营内忧外患危机四伏，陆洋忧心重重，将大本营发生的一切电告了牛归田。

牛归田与田策也是忙忙碌碌，二人不仅要帮助叶凡修复飞机，修复机场跑道，还要帮助山崽构筑必要的防御工事。

叶凡的背叛，必将招致老鼠大规模的报复，山崽作为叶凡的盟友，必将受到波及。更可怕的是，窝寇妖孽蠢蠢欲动，一场新的劫难即将风起云涌，老鼠的报复性围剿不会导致人类绝灭，而这场魔劫，却足以将地球人类打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因此，二人一边帮助山崽修筑防御工事，一边驾机深入太行山，为日后的行动储备物资，甚至多次进入核爆区，查访窝寇妖孽的巢穴。刚刚回到泰山，便接到陆洋的电报。清官难管家务事，这女人已经不可理喻，牛归田也无能为力。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叶凡的潜逃，使自己成为了老鼠的清剿目标，夫妻反目，更是雪上加霜，使大本营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牛归田虽然不知道石原已将大本营列为攫取目标，但他本能地预测到，不久之后，这座小小的城堡，必将处于惊涛骇浪之中。因此，他回电陆洋，请他提醒叶凡，预先做好撤离大本营的准备。

陆洋不便直截了当地告诫叶凡，只能加以暗示。叶凡却是故作糊涂，不予理睬。

陆洋无可奈何，暗中以茅山秘技《九天玄术》为大本营的未来卜了一卦，结果是大凶。他暗暗心惊，回电告知了牛归田，牛归田亦无计可施，加紧了应变准备。

叶凡将大量物资转运到泰山机场，准备支援给最高指挥部，牛归田却暗中将很大一部分秘密转运到其他地方藏匿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必须未雨绸缪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