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不速之客

修行者打坐修炼，讲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魂游太虚。

所谓三花，即：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道家重修炼，以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聚之于顶，可以万劫不侵。

而五气朝元，是谓道家修炼炼者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而五脏之精气生尅制化，朝归于黄庭(脐内空处)，叫五气朝元。

静坐到达精化为气的阶段，奇经八脉的通畅，渐渐到达忘去身体的感觉，周身如婴儿似的柔和轻软，非常安适妥贴，若存若亡。此时，唯一还有感觉的便是头脑的反应。再渐渐的静定下去，眼前的目光便有返照的现象。这时灵魂到达一个新的冷静的程度，所以有清凉的感觉。道家丹经所谓的“醍醐灌顶”，便是形容这种境界。

文祥此时调息打坐，只是为了消除疲劳，恢复精力，强敌环绕，他不敢进入人我两忘的境界，周身轻松柔和轻软，身体的感觉若存若亡，唯有头脑保持一缕灵智，感受着周围的动静，方圆百米之内的声息，在他耳中息息俱现，就在前方百米开外的两块卧牛石之间，传来两个人的呼吸声与低声交谈声。

说话的声音很低，讲的是鸟语，无法听清内容。

朝阳初升，包一山蹑手蹑足走出洞来，看看两个大汉的尸体，看看依旧在巨石下打坐的文祥，轻轻走到昨夜恶战之处，低头寻找着什么。

忽闻文祥在身后说：“别找了，那几个式神被它们的主人收走了。”

老包指着尸体说：“他们不是它们的主人吗？”

“不是，”文祥说：“真正的主人没有现身，已经在天亮前走了。”

“跑了？”

“大概是……”忽然轻“咦”一声，指着两具尸体说：“你看！”

只见两具尸体腹胀如鼓，创口处鼓鼓蛹蛹，钻出七八条拇指粗，半尺多长的蛆虫。这虫子通体雪白，唯有背部有一个血红色的圆形斑点，两只绿豆粒大小的眼睛，漆黑明亮，透出无限的邪恶。

只见它们钻出尸体，尾部着地，身躯直立，四面转动脑袋，忽然齐刷刷转向二人，充满邪恶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二人，恶狠狠地凝视二人一动不动。

“不好！”文祥毛骨悚然，失声低叫：“快去叫上那两个丫头离开这里，快！”

老包亦为之浑身起栗，不遑多问，绕过尸体奔向洞内。

文祥拔出神剑，注视蛆虫，随时准备行雷霆一击。

蛆虫的颜色在变，由白转黄，由黄转为褐色，再变为黑色，身躯上长出六条腿，生出两对翅膀，头部生出一层硬甲，柔软的嘴旁生出一对锋利的巨螯，张开来有人的虎口大，边缘呈锯齿状，两边一合，“咔咔”作响，被它咬上一口，保证会撕去一大块肉。

再看尸体，胸腹鼓鼓蛹蛹起伏不定，仿佛孕育着千百万蛆虫，随时皆会破腹而出。

蛆虫扇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文祥知道，这些孽障随时都会展翅飞翔，发起攻击，而老包与两位姑娘却迟迟不肯现身。

“女人就是事多！”

蛆虫振翅欲飞，文祥心焦如焚，暗自嘀咕。

终于，洞内传来脚步声，老包带着两位姑娘，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向外赶。

蛆虫的翅膀愈扇愈疾，身躯亦起落不定，马上便要展翅高飞，新的蛆虫源源不断地从创口和口腔中涌出，滚落于地，一半爬向洞口，一半朝文祥爬来。

“快跑！”文祥高声催促。

老包也看出情势不妙，大叫一声：“快跑！”，带着二位姑娘绕过尸体，奔到文祥身后。

“不要停，走！走！”文祥连声催促，蓦地大吼一声，一招“秋风扫落叶”，神剑宛如自天而降的殷雷，挟风雷闪电斜挥而下。

这瞬间，长翅膀的蛆虫“嗡”地一声冲天而起。

同一瞬间，炽烈的光华自天而降，席卷而至，瞬间将飞起的蛆虫吞没。

“噼里啪啦”一阵怪响，焦黑的蛆虫蜷作一团纷纷坠落，个个肚腹爆裂，从中流出绿色的粘液，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文祥一剑挥出，转身便走，赶上老包与二位姑娘，急急向北走。

下得山来，五姑娘在身后问道：“那些虫子是什么东西？”

文祥埋头疾走，不予理睬。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些蛆虫是什么玩意儿，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些从人的尸体中爬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姑娘快步上前，拦住去路火爆地叫：“喂！问你话呢！聋啦？”

文祥忍住气说：“再不走，等那些东西赶上来，钻进你的肚子，孵出一窝蛆虫来……”

姑娘脸色一变，掉头便跑。

一口气赶出十余里，谷道转弯，河边的草地上炊烟袅袅，一对男女正在洗剥刚刚猎获的山羊。男的年约二十出头，生的眉清目秀，如果穿戴起来，一定是个翩翩佳少年。

女的大约四十岁出头，不俊不丑，平平常常，看年龄，应该是一对母子。

二人皆是披头散发，衣着与当地山民一般无二，皆是足登用**自制的浅帮鞋，身上穿着山羊皮自制的短裤、马甲，猎具是自制的弓箭，和一支磨尖一端的木矛。看到这些简单的工具，令人不由得感到仿佛回到了石器时代。

二男女看到四人离开小道，闯入了草地，立刻抓起木矛，警惕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二位姑娘奔逃至此，又渴又饿，看到剥了一半的肥壮山羊，不想走了。

五姑娘走到二男女面前，大喇喇说：“喂，你们两个，我来自紫檀山，把你们的肉分给我一半……”

在紫檀山附近，“紫檀山”三字，是一种身份证明，凭它可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没有人胆敢反抗，这对母子却毫不为之所动。

“滚！”中年女人木矛一摆，低沉地咆哮。

男子却以行动做出了回答，紧握木矛朝五姑娘冲来。

五姑娘急退几步，怒道：“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反了！”

六姑娘喝道：“喂，这里是额家的地方，这里的山川草木，飞禽走兽都是额家的……”

五姑娘突然抢进，左掌一挥，一把抓住木矛近身了，纤掌疾挥。

“啪啪啪……”爆响连声，左右开弓，男子被接连掴了七八个耳光，被打得口鼻流血，愤怒得七窍生烟，发出兽性的嚎叫，连抓带挠拼命反抗，但却无济于事，姑娘的耳光快如闪电，不知其所自来，根本挡不住。

女子看到同伴吃亏，一言不发朝前冲，冲进中手臂一扬，木矛出手，击向六姑娘，人却向五姑娘扑去。

她不该太贪心，她若仅仅扑向五姑娘，男子被五姑娘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老包和文祥不明所以，未必会出手相助，她这一手飞矛遥击又快又准，手法极为纯熟，不似普通山民。

老包就在六姑娘身后，看到飞矛疾射而来，飞身抢进，将六姑娘拦在身后，反掌一抄，抄住了木矛。

这瞬间，文祥也动了，端起步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喝道：“住手！”

中年女子脚下一顿，恨恨地望着他。

文祥喝道：“五姑娘，回来！”

五姑娘指指文祥，得意洋洋说：“看到了吗？他是额男人，你敢动额毫发，他会打烂你的脑袋！”

“你胡说什么？”文祥脸色发紫，怒道：“退回去！”

五姑娘笑嘻嘻说：“额谁的话都不听，就听额男人的。”说着退到了文祥身后。

六姑娘趋近前来，低道：“姐，你胡说什么呀？”

五姑娘指指文祥，耳语道：“你瞧他，连脖子都红了，真好玩。”

文祥收了枪，对女子说：“二位，对不住，我们是过路的，我的朋友不懂事，伤害了二位，我道歉。”

女子走到男子身边，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回头恨恨地说：“你们，抢东西，乱打人！强盗！”

她说话不够流畅，但能准确表达心意。

大山里头与世隔绝，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外人，久而久之，这些人的语言功能出现了障碍，很多山里人说话都是这种调调儿。

“我道歉。”文祥再次道歉。

中年女人指指青年男人，说：“他，额男人！”又一指五姑娘：“她，打他，不行！”

“是我打了，你能咋样？”五姑娘双手叉腰，又开始撒泼了。

女人回头问她的男人：“河，她打你几下？”

男人的名字原来叫“河”，他扳着指头说：“五下、七下、八下……”挠挠头：“额不知道……”

女人扳着指头计算：“五下、七下、八下……”算来算去算不清，灵机一动，折下五根、七根、八根草茎加在一起数，连数三遍，大叫：“是二十下！”

其实，五姑娘只打了河七八记耳光，河的脑袋不够灵光，五下、八下地往上数，他的女人却将他说的数字一五一十地往上累计，大概也是个傻蛋。

女人丢下草茎向前走，大叫：“额要打你二十下！”

“你试试！”五姑娘叉着小蛮腰往前迎。

女人的眼睛里射出一缕冷电，文祥眼神一动，一把抓住五姑娘的后领，将她拽到身后，迎住女人含笑说：“我已经说了一次对不住，两次道歉，如果你不想扩大事态，还望就此罢手。”

女人怒指五姑娘大叫：“你道歉，不成！她道歉！”

五姑娘峨眉倒竖要发作，忽地展颜一笑，说：“成啊，但有条件。”

“甚条件？”女人满脸疑云。

五姑娘指指洗剥了一半的肥羊，说：“把肉分给我们一半，我就答应你。”

河一听五姑娘要分他的肉，飞也似奔到挂肉的三角架前，将羊肉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叫：“不成！”

女人回头看看河，看看四人，迟疑不决。

五姑娘看穿了她的心思，摆出一副强霸面孔说：“你不答应，我们就抢，叫你一口也吃不着！”

山里因为抢夺食物打架，甚至自相残杀的惨剧时有发生，这女人大概经历过、或者干过这种事，眼前的四人全副武装，真要打起来，她这一边势单力孤，保证血本无归，甚至丢了性命。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犯不着为了一只羊跟一群强盗玩命。

女人狠注五姑娘，咬牙说：“算你狠！”转身便走。

五姑娘举步往跟进，冲着她的背影说：“洗剥干净了给我送来！”

文祥一把拉住姑娘，说：“你要干什么？”

五姑娘指着篝火说：“去那边等着吃烤肉呀。”

文祥说：“别胡闹！我们去那边自己生火做饭。老包，你和六姑娘去捡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