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女人与小女人

“难道就这样完了？那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算了，她的青春，她的爱，最后只能带来这么无耻的背叛和遗弃？”陆佳佳愤愤不平。

“当然不是。”苏小印说，“于小梅回国后，在父母和朋友的帮助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她知道，如果没有经济来源，她根本支付不起看起来漫漫无期的寻子过程；没有丰厚的经济基础，即使最终把孩子带回到身边，也没法为他提供良好的成长和教育环境，所以她必须积累足够的财富，不断让自己变强起来。她原本就是理财的好手，有着很好的经济头脑，又有着在保险行业广阔的人脉关系。她看准了当时保险行业在中国有巨大的潜在市场，因此通过与别人合作、自主经营等方式开发了更适合国人需要的新险种。通过自己对公司的正确定位和员工的努力，公司很快走上正轨并逐渐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有实力的保险公司之一。”

“是哪家呢？”肖丹很好奇。

“这种事不好乱猜，”柏清说，“不过在国内排名前十的保险公司里猜应该没错。能请动D大的老师做顾问的公司必须是有一定实力的。”

“必须的，”陆佳佳说道，“小点儿的公司，D大的老师们才懒得和他们去玩，再说小公司也支付不起昂贵的顾问费啊。”

“教授向企业家靠拢，学校向企业伸手，这话还真没错，”柏清说，“完全是利益的驱动。”

“我觉得也不全是利益的驱动，”苏小印说，“你想，如果学校的教育能够更贴近企业的发展现实，教授的授课能因为企业家的实践变得更丰富，不是更好吗？最后受益的不是还是学生吗？”

“道理当然是那个道理，可是你不知道有很多好经都是让歪嘴和尚给念坏了？事情可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柏清继续分析着，“事实上，是很多时候学校接近企业是为了拿到更多的赞助，教授接近企业家是为了更多地中饱私囊，更快更直接地将知识转变为财富；好像并没有人把学生的利益放在心上。”

“是啊，我觉得老师的心思根本不在授课上，”肖丹说，“我听一位师姐说，上届的三个学生参加一个比赛进入决赛后，想在决赛中胜出，就去请教老师给些指点。结果人家老师说他现在手头有好几个企业的案子要做，根本没时间辅导他们。”

“我觉得应该是专业不对口的问题，”陆佳佳不想把老师想得那么唯利是图，“我觉得老师不会那么阴暗，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让学生找到更合适的老师。”

“可是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阳光了。”柏清说，“你总是看到事情很光彩的一面。”

“可是本身是光彩的一件事，为什么我们要绕到事情的背面，去看它阴暗的一面呢？”苏小印说，“毕竟去看它光彩的一面，会给我们更多的信心，对不对？”

“是啊，我们都还是学生，看更积极的一面才能主动学到更多的东西。”陆佳佳说，“我觉得像有的研究生给导师干点活就抱怨，说老师使用廉价劳动力，可是要想增长知识，总要通过更多的实践吧？跟老师做项目，既能有更多知识用于实践的领会，又可以得到老师随时的指导，更可以积累自己的经验。这不是很好吗？如果没有这种积累，恐怕将来也不会得到企业的信任。学生阶段就应该注意这种积累，而不应该太注重经济利益的回报吧？‘潜龙勿用’本来就是非常有道理的。”

陆佳佳原本健谈，她的话一出口，竟一时让反对意见无从应对。

“话又说回来了，老师也知道啊，‘教会学生饿死老师’”柏清退了一步，但仍然不想放弃自己的意见，“所以不要对课堂抱太大的希望倒是真的，因为就算最好的老师也不会把精华都用在课堂上；有时间倒应该多看看这些老师出的书，在书里他们必须要放些真东西。”

“为什么啊？”肖丹不明白。

“你怎么不明白呢，”柏清说，“这是学术的需要，出版的需要，不是真正的研究成果，没有真才实学，哪个出版社愿意出版？况且出书这事，老师都是引以为傲的，更要顾及自己在界内的声誉。”

“这倒有些道理。”陆佳佳点头，又转向苏小印，“那最后于小梅要回孩子了没有？”

“要回来了。”苏小印说，“经过多方寻找，一道手续接一道手续的办，于小梅终于在孩子七岁的时候找到了他，并把孩子带回了中国。”她想起老师给大家展示的于小梅带着孩子一起照的照片，照片上的于小梅显得成熟了许多，目光中显出更多的自信。

“真是太好了，”陆佳佳说，“总算没让她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不过，那可是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啊！这四年，她肯定受尽许多别人难以想象的心理折磨，又不知道有多少曲折的经历！”

“老师最后说，所以有的人啊，看着是小女人，其实骨子里是大女人，要经历了挫折才能够把骨子里的那份顽强和潜质激发出来，所以不要畏惧挫折，而要在挫折中求变，求生！”苏小印说着，她想起当时老师说这句话时盯着她的样子，老师的眼睛是有多毒啊。她有点后悔上课老坐第一排，她坐第一排是想当好学生的，可不是想去坐那儿被老师分析的。“如果有挫折仍然固守着原来小女人的思路不放，最终是死路一条。不蜕变，没出路。”当时老师曾这样对大家说，听起来有些像对在座女生的谆谆教诲。

“其实很多女人还是愿意做小女人，有人呵护自己，有人可以依赖；做大女人有多累啊，要自己去拼搏，自己去担当更多的责任。”柏清说。

“嗯，做小女人是幸福的，”苏小印想起于小梅第一张照片上幸福满足的神情，“但是习惯了做小女人，一旦有风吹草动，有什么风浪，小女人无力自助，却又非常可怜。”

柏清说：“我觉得自己是在被迫做大女人，真的很累，想有一个肩膀能够靠一靠，可是却总是找不到。小印，你觉得你是大女人还是小女人？”

“我吗？”苏小印笑笑，“很多人看我都觉得我是贤妻良母，典型的小女人，其实我自己是想做大女人，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可是这么多年却不得不专心于家庭。”她想起老师的眼神，那是够有多准啊，毕竟是阅人无数啊。想起把孩子带大一步步的过程，真是有别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在这一步一步的艰难中，要想再抽出精力做好事业，几乎就是分身乏术。

“我真想只做贤妻良母，”这时，陆佳佳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了，她躺在床上，带着向往的神情，“和自己的爱人举案齐眉。我觉得为了那份相守的幸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苏小印看陆佳佳的神情，想，可是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大女人嘛，自己有主意，有能力，完全可以凭自己开创一番事业的。人的内心与表相不一致，自然会导致个人追求与最终结果的差距，那么是不是注定要受更多的挫折呢？

“我觉得做小女人和大女人有时并不仅仅取决于女人自己，有时候也取决于自己身边的男人。”这时，很久不说话的肖丹说道，“如果身边有一个男人可以为你付出，为你承担更多的责任，那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去做什么大女人呢！”

“你说得有道理。”苏小印笑了，想起这么多年正是因为周新的常年出差才导致自己不得不把自己几乎拴在孩子身上，愣把一个骨子里的大女人养成了小女人；“小女人”很多人想做，偏偏自己做得不情不愿，做得如此不甘。周新是想照顾家庭的，可是工作却不允许。而有的男人可能从来都没想过家庭也需要自己去分力照顾，“可是能够有担当、知道承担责任的男人有多少？能够每个女人人手一个么？”最后一句话是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了。

“这个我不知道，”肖丹也笑了，“反正我觉得还是我妈妈她们那代幸福，”肖丹说，“我爸爸经常对我妈妈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放心，有我呢！让人觉得特别仗义，特别踏实。所以我觉得这么多年我妈妈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小女人，只要管好家里的事就行了。”

“肖丹，你知不知道啊，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柏清也准备睡了，她躺在床上，这时的声音已经低下去，带着些伤感似的。

“不蜕变，无出路。”苏小印躺下，想起老师说过的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算作对自己的激励与鼓舞，她知道，要做好这个蜕变，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孟杰，你会是那个有担当的男人吗？”陆佳佳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