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难眠之夜

九点左右，刘文涛和凌云路来到苏小印他们所在的组。

“你们还没好吗？”凌云路看苏小印和莫聪都处于学员的包围中，自己只能凑过去问他们才听得到。

“没呢，”苏小印看到他们俩，松了一口气，“你们来太好了，我们还有，一、二、三、四，还有四个作业没好呢。”说完看看等在旁边的一位老总，“付总，这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们刚才在另一个组做辅导员，请他们帮您做好吗？”

“嗯，那也是D大的了？好啊好啊。”一直等着苏小印输完手头那份作业的付总站了起来，“有帮手来太好了，哎呀，我们这个组很笨是吧，你们组是已经做完了吗？”

“嗯，他们已经做完了，我们那组北京的多，有的老总直接带秘书过来的。”凌云路说，这当然不是真话，在他们组，带秘书来的也不过一个人，但他总不好意思说“你们文化水平太低，我们那组都是老总自己做的”之类的话，而只能用秘书来搪塞。说完，他坐在付总旁边的椅子上，看看付总已经打好的草稿，帮他在电脑上输入起来。

那边，刘文涛也找到一位正需要帮助的学员，帮他做了起来。

等把所有的作业都做完，已经十一点多了。苏小印、凌云路、刘文涛和莫聪一起走出教室。“许玉娇她们呢？”苏小印问。

“她和孙宇鹏已经先回去了，十点半他们就做完了。”凌云路说。

“唉，要不是我们组你们俩也可以早回去了。”苏小印有些抱歉地说。

“没事，反正回去也没事，四个人正好可以打一辆车回去。”凌云路说。

“小印姐，别跟他们客气。”莫聪说，“他们那么早回去干嘛呀？”

“你们组那个许志廷，”这时刘文涛说，“他怎么不干活呀？我去了看见他光在那儿坐着了，十五个学员的就让你们俩做啊？我们组人家那个王芳，整个晚上就一直没闲着。要不我们组能这么快吗，光王芳自己就帮了三四位学员。”王芳是刘文涛他们组M公司派出的员工。

“他一直就那样，白天上课我还看到他睡着了呢，整个人一直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对这些学员也很敷衍！”莫聪说，“不过好像他是严总的亲戚，我听一个M公司的人说过那么一句，好像还是个富二代。”

“怪不得呢，”凌云路说，“私企也讲究人情关系啊！不过他那个态度应该和富二代无关，人家刘文涛也是富二代啊，还不是天天和我们一样为学员们跑来跑去的。”

“你别拿我说事儿啊，”刘文涛说，“再富也不能光靠老爸啊，怎么着自己也得有个个人目标嘛。”

四个人边走边聊，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以后是不是每天都会这么晚哪？”苏小印觉得很累，问。

“这还晚哪？我们有时候出去玩也都要到这么晚呢，都习惯了。”莫聪说。

“我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每天都挺有规律的。”苏小印说，说完和他们挥手告别，一个人向宿舍走去。

进了宿舍楼，楼里空荡荡的，悄无人声。

走进宿舍，苏小印又嗅到宿舍独有的气息，只不过和人多的时候相比太安静了。匆匆洗漱完，苏小印爬上床，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地睡去，因为毕竟太累了，可是闭上眼，她的脑子里却仿佛有一辆飞速运转的小车，发出清晰的声音，不停地转着、轰鸣着：员工的归属感，激励与自我激励，一个个名词在她头脑里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在她的脑子里分军对垒，争吵不休。

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苏小印感觉到痛苦万分。数羊，数到一只羊到一群羊再到一村羊，羊们又在她耳边咩咩地叫着，让她难以得到安宁。

“唉。”苏小印叹一口气，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立刻被宿舍的安静吞噬了。头开始疼起来，她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怎么对付一天的紧张，又怎么能坚持晚上的奋战呢？

苏小印越想越着急，但对自己渐行渐远的睡眠却无计可施。

终于，不知道是在三点还是四点的时候，苏小印疲倦至极终于朦胧睡去，但是脑子好像一直在清醒着，直到六点钟闹钟响起。

“呼！”听到闹钟响，苏小印几乎是和那铃声同时醒来，她睁开眼睛，觉得好像根本没睡着一样。

上午，苏小印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犯困，而是处于一种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眼睛睁得贼大，脑筋清醒得不得了，对每个学员的问题或者是闲聊都反应极快，几乎达到了本能的地步。

中午，吃完饭回来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苏小印赶紧趴在桌上眯着并很快进入了梦乡。这会儿，她觉得比晚上睡得都要香，都要沉。

有了中午的午休，苏小印的下午和晚上又像装了新发动机似的，不停地运转着，把自己的最佳状态呈现在大家面前。

然后，晚上回到学校，苏小印又是一夜难眠。她对自己的睡眠越来越没有信心了，觉得它完全是个自由派，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而她，完全被它控制着，却一点儿都不能控制它。

苏小印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千万别培训还没结束自己先倒下了。但是第三天上午，她还是很精神的，早上一进了教室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生机勃勃，精神焕发。

可是到第三天中午下课的时候，苏小印就觉得不行了，头痛欲裂，伴随着一阵阵恶心让她几乎难以举步。

“莫聪，我不去吃饭了，去买点药。”苏小印对向她走来的莫聪说。

“怎么啦？”莫聪问。

“头疼。”苏小印皱着眉头，“受不了啦。”

“用不用我帮你带点饭回来？”莫聪问。

“不用了，我吃不下去。”苏小印说。

一步步挨到最近的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在药店门口，苏小印又是口渴，又是头疼，恨不能随便坐在哪儿找几口水来解渴，并立刻把药吞下去，可是举目四顾，路边除了餐馆就是办公楼，连一个小卖部都没有。好不容易在路边找到一家超市买了水，却找不到地方可以坐一坐，苏小印只好边走边喝，把药片吞了下去，然后又慢慢地向回走去。回到教室，学员们吃饭还没有回来，她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上课之前，苏小印被身边响起的大声谈话吵醒了，是学员们返回了教室，并开始了每次上课之前自发的讨论与交流。

朦朦胧胧的，苏小印觉得头疼好多了，于是抬起头来，整理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上课。

“小印姐，好点没？”莫聪走过来问。

“好多了，这药还挺好使。”苏小印说，“你也来点？”说完自己笑了，“有请人吃饭的，还没见过有请人吃药的。”

“我还真得来点儿。”莫聪说着接过苏小印递过来的牛黄上清片，“来点消炎的，止疼的就算了。”

两人正说着，刘文涛和凌云路走了过来，“小印姐，没事吧？中午没吃饭？”

“没事了，好了。”苏小印看莫聪吃了几片药后把药递给凌云路，“云路，来几片？”

“我也有点上火，这一天天的，连水都没空喝。”凌云路接了过来，拿出几片吃了，然后把药递给刘文涛。

“我也得吃几片。”刘文涛也吃了几片。

苏小印哑然失笑，唉，集体上火就得集体吃药啊。

这时，付总看到凌云路就走了过来，“凌老师，”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这两天真谢谢你啊，要不然我今天都交不了作业。”

“没事。”凌云路憨厚地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们这干嘛呢？”这时付总看到一板药在几个人手中传递。

“吃点药，我们都上火了。”凌云路有点不好意思，“付总累不累，这样整整上一天的课，晚上还要熬夜？”

“累当然是累啊，这一天天坐着，我这老腰都受不了了，但必须得抗着啊。”付总年近五十，他的餐饮企业经过十年的发展已经在全国有了几十家连锁店。“这点苦算什么呀，自己做企业本来就要比四平八稳上班辛苦得多！你想啊，你资金投进去了，需要的人才请进来了，不操心费力能行吗？员工上班，没准儿只出一半的力，可是你自己呢，那是恨不得出百分之二百的力；员工下班了，你还得在那儿琢磨事儿。————哪像人家上班似的光八个小时以内忙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没松心的时候！这要是效益好还值得，真到了生意很差，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的时候，都别说累，都别说上火了，那是连跳楼的心都有！————创业，听着好听，你们可别以为就那么容易，那是谁辛苦谁知道！我当初要不是没办法了才不会去吃这个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