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家的最后一天（完）

天阴沉沉的，要下雨的样子。狂风刮着尘土肆意的乱飞。他感到脸上有些痛，似乎还有一层浮土，很不舒服。

“真是天怒人怨。”他想，“人不痛快，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想着已经到了舅舅家，院子里没人，他径自走进了表妹的房间。

室内光线很暗，这是天气的缘故，窗子很大。小姑娘一个人愣愣地躺在床上，目光暗淡，她的情绪很差，不知在想什么，美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的迹像，似乎刚哭过的样子，大眼睛有些湿润，她一动不动，木雕泥塑的一样。柯南走进来，她只是翻了个身子，既不表示欢迎，也不表示反对，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柯南只得坐下，离她不远。

“我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她说，很悲伤，“为什么不来看我？我让你讨厌吗？”

他没有回答，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了她伸过来的小脚，仿佛捏着梁丽娜的小脚一样，温柔、体贴，只是脸上没有贪婪的表情，那是一种愧疚而又无奈的表情。他看着天花板。他不想表妹看到他凄惨的面孔，然而，他却能在心中看到表妹悲伤的神情，那双忧郁的大眼睛在他的心中是清晰可见的。柯南捏着表妹的脚趾。倘若他低下头就会看到这双小脚完美无缺，美得令人心动，并且白玉无瑕。

表妹坐起来，挣脱了他的手。

“不要因为有了女朋友就不理我了，我必定是你的亲妹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长多了，难道说我们十几年的相处还不及你们几天的感情深吗？我不会介意的。我知道哥在想什么，我是女人。你来安慰我，是吗？那为什么不说话呢？其实你想的太多了。”

不知不觉中，柯南抱住了她的细腰，苍白的脸垂在她肩上，他软弱无力的说：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究竟怎样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哪怕我可以放弃我喜欢的东西，只要大家都高兴。”

“不可能的！”她说，“没有人能做到，除非，一个人可以分成几个人。”表妹依偎着他，“哥哥，你的心太好了，好人是没有好报的，因为太顾及别人的情感，所以会失去很多。我都知道，你还会不明白？”她悲伤的表情有些缓和，来劝哥哥了。

停了一下，她又说：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既让你得到女朋友，又让我满意，同时又能让你做好你自己的事，也不用把你劈成几半。”

“有那么好的事？”他说，苦笑一声。

“嗯！”她说，一脸高兴的样子，“你在我没有长大以前经常来看我，我就不会孤单寂寞；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你就会让我满意了，再有，多想想我。”

“这可以办到，还有呢？”

“你爱你的女朋友，爱她，亲她，怎么都行，这会让她满意，反正我看不到。”

“嗯！也行。还有呢？”

“两件事你都做完了。”她说，“你也没费多大心思，这下你就可以空出时间做自己的事了，都不耽搁，多好！”

“你比我聪明。”柯南说，“没想到小燕子也能飞过大洋。”

“别说我听不懂的话。”她温柔地说，“女孩儿很容易哄的，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哭成泪人的女孩子高兴起来。只要有心，一颗热心是很容易让人感动的。对女人来说，没有比有一个关心她的男人更幸福的事了。我的话有道理么？”

柯南深深地点了点头，果断地说，“很有道理，我自愧不如。”

“瞎说！”她嗔怪着，“虚伪。”漂亮的脸蛋儿充满了欢笑，“其实，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没有必要这么对我恭维。”

“噢，对了。”柯南突然说，“怎么家里就剩你一个人？别人干什么去了？”

“厂子去了。”表妹简单地说回答，“我爸爸才没工夫跟我说话呢，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生他的气，他说我太罗嗦，我哭了一个早晨了。”

柯南只是笑了笑，“我们出去玩会儿吧？”他说。

“我看不用了。”她笑容满面地说，指着窗外“下雨了。”

“真不是时候。”他生气地嘟囔着，气恼地用拳头捶着床板。尽管这张床很高级，但也不至于像他碰到的那么柔软。在他纳闷的时候，表妹声斯力竭的一声尖叫，就是要杀她的时候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柯南没想到的。他转过身来，看到表妹用手捏着小脚，有一块地方红红的，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真有虎视耽耽的意味。原来床真的没那么柔软，这个疑问无形中已经解开了，但是，比这更大的麻烦却在等着他了，柯南怀着愧疚的心情看着她，连连道歉，尽管这样，表妹怒气冲冲的面孔还是没有丝豪改变，但也没发作，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冒失的哥哥，柯南让她看的变毛变色。虽然是搞文字的出身，但是，在这种时候，他却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这种冒失。他一再的说好话，但这妹妹却是铁石心肠，毫不为之所动，兄妹情全都不念，柯南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哄人的技俩，但全都无济于事。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前，犹如一个战败的勇士，心情无比的沉重。

窗外，细雨蒙蒙，不紧不慢地下着。在夏天这种天气下这样的雨纯数少见，好比他与表妹之间的这种冲突一样，是罕见的，但罕见并不代表没有。柯南打算离开，因为他著实已经没了办法。别说外面下着雨，就是下着刀子，他也不想再停留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舅舅为什么离开宝贝女儿，他的耐心都不行，更何况她的父亲。尽管他就要到外地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最后的决别他还打算延续一段时间，可是，这最后的愿望却落空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来这儿。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然而，表妹却在这时说话了。

“不许走！”她说，仿佛一个小泼妇。

他接到命令之后果然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也没说话，只是站住了而已。

“你就这么走了？”她说，一动不动，“向我道歉！”

“已经说过了。”他说，回过头来，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有意讲和，毕竟外边下着雨。于是，他又回到表妹身边坐下，语气有所缓和，“不好意思，打疼你了，全是我不好，好妹妹，别生气了！”他抓起她的小脚轻轻揉着，直到她脸上露出笑容为止。

“你早就这样不就行了？”她妩媚地说，“我疼也不会生气的，算了，不过，你的力气真大，我的脚现在还疼呢。”

“那好办。”他说，低下头在她的小脚上亲了亲。女孩很不好意思，感觉到方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她羞红了脸，喃喃地说，“你对我真好。哥哥，就是现在你把我的小脚砍下来我也不会生气了。在我小的时候，奶奶就吻过我的脚，看到你这样，让我想到了奶奶，可是，她不在了。”说着，她流下泪来，“多好的人呐！可是，人为什么死呢？”

看到表妹这个样子，柯南的心里酸酸的，情不自禁地也流泪了，他也在想那个故去的老人，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像画面一样浮现于眼前。他捏着小妹妹的脚陷入沉思之中，流泪的脸上带着微笑。然而，表妹的一个小动作打破了他的沉思。她动了一下身子，柯南如梦方醒般打了个激灵，他回到了现实，手中还捏着姑娘的小脚。这只脚他一直是捏在手里的，仿佛他的心肝宝贝。此时，他又想起了什么，无所事是地呆呆发愣。

“你想什么哪？”她笑呵呵地说，“快放开我的脚！不然我可叫了。”

“你叫吧！”他说，满不在乎，“反正不会有人来，即使有人来了也只会说你刁蛮。”

“好了，不跟你争了。”她说，“把我抱到客厅里去，我们去看电视，我的鞋在客厅里呢。”

“万一让人看到怎么办？”他现实地说，“表哥抱着表妹不成体统。”

她笑起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没关系，今天绝不会有人来，你还等什么？再说，今天是最后一回，要是碰到人我就说是我让你抱的，没人那么多事。”

他只有从命，但是，在没抱她之前，他不安地左顾右盼，他看到的只有扯天扯地的雨线，直到确信不会有人来了，他才抱起妹妹急勿勿地进了客厅，犹如逃难的人一样勿忙。如果有日本鬼子在背后用刺刀指着，只要是他一人，他也不会那么惊慌。

表妹笑起来，晃着美丽的小脚，“真有意思，表哥害怕了，表哥害怕了……”仿佛得胜的将军一样兴奋，柯南羞得无地自容。

电视里正在唱歌，正是林志炫的《单身情歌》，想到可爱的梁丽娜，他又看看表妹美丽的面孔，再看看自己，很泄气，扭过头不看了，有些恼火地吸着烟。他听到哗哗的雨水声，单调而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