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偷叶妙儿

十七年前，河南郑州柳家是武林世家，也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家主柳修堂年过五十，成名功夫是祖传的《柳家三十六刀法》。

长子柳阳前、次子柳阳行、女儿柳玉瑛都传承了柳家刀法，跻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五月一天早晨，柳家庄后院一间房内走出一名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女子皮肤略黑，一双大眼睛却十分灵动，她步伐轻盈，手拿一把精致长刀，此刀刀身细长、刀背厚实（这是柳家特制刀），刀柄下垂着一小串珠子，看似装饰物实是钢铁打造的暗器。

女子来到院中站立，“呼”地窜起在空中打个转，柳家刀法使开，不见人影只见刀光闪耀，地上灰尘扬起，院内树枝晃动树叶飘落。

这女子就是柳家家主柳修堂的女儿柳玉瑛，刀法精于二个哥哥只是功力略逊一筹。

柳玉瑛正在凝聚内力聚精会神练刀法之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毫无声息，闪入房间无声地走向内屋。此时柳玉瑛的丫环雪琴正在床边为一个九个月大小的男孩换衣，人影来到雪琴身后右手一拂，雪琴就倒在床上。男孩睁着大眼睛看着来人也不哭叫，挥动二只小手对着来人笑，似乎在欢迎此人的到来。来人拿出准备好的背篼轻轻把孩子放入打好结，把篼放到胸前闪出房间，同时右手一甩一物飞向床柱。

人闪出房间后几个起伏已远离柳家庄，可叹，戒备森严且高手云集深得武林人士仰望的柳家庄，却被来人如入无人之境，当然在当下江湖上能在柳家庄如此来无踪去无影的人除了剑神唐涛和神偷叶妙儿恐怕难有第三人。

柳玉瑛练完刀法走回屋内便察觉到原本热闹的房间现在无声无息，心想丫环雪琴这么早抱孩子去哪了。等她进屋走到东墙边把刀挂好，跨过内屋门槛看向床边，顿时花容失色，丫环雪琴倒在床上，婴儿已然不见，她急忙扑向床边挥手连拍雪琴几处穴位。

雪琴缓缓醒来看见小姐惊惶不安的脸，茫然地叫了声：“小姐，你？”

“乾坤人呢？”柳玉瑛拉着丫环的手急切地问道。

丫环雪琴看向床上四周，“啊”了一声，顿时大惊，原本已换好衣服的婴儿早已不见，转脸正想对柳玉瑛说话却看见一片树叶钉在床柱上，下面垂着一张纸条。雪琴边抬手指柱子说：“小姐，上面有张纸条。”

柳玉瑛扭头顺着雪琴指向看去，有张纸条被树叶根钉在床柱上，赶忙举手拿下树叶和纸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勿念孩子。”见这几个字后柳玉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哪能不明白是谁留的，她看看手中纸条再瞧瞧树叶，树叶谐音叶，能入柳家庄不被发现，江湖上除了自己丈夫只有神偷叶妙儿了，而且叶妙儿做事后都会留下一片树叶作为标记，算是人过留名。

“受人之托”，所托之人应该是自己丈夫唐涛。（唐涛救过叶妙儿的命，那是在四年前，叶妙儿夜入皇宫被大内总管朱山发现，被其率领五大高手追杀，亡命飞逃走投无路之时，恰遇进京城访友的唐涛，救了叶妙儿，所以俩人交情很铁。）

可是孩子是她的心头肉，是她精神寄托，也是她的希望。现在被丈夫托人“领走”，也没留封书信给个交代，柳玉瑛不禁怒从心起——叶妙儿不从正门正大光明的进来，却翻墙越房，偷偷摸摸入房抱走孩子，这事传入江湖，柳家颜面何在？她忘了叶妙儿和她柳家的宿冤（五年前叶妙儿盗走柳家刀法，后因唐涛缘故而还给了柳家，但梁子已结下，所以他不可能正大光明进来）。

她又开始埋怨起自己的丈夫，接孩子是大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来，难道连来一下柳家都不愿意吗？还是有其他事分身乏术呢？

想着想着，忽然她脑海浮现出一个胸部丰满、细腰长腿、媚态百出的女子身影，这人就是她以前的情敌贵州陈家陈盈盈，又想起雪琴跟她说过的一件事，她哥曾在西安见过唐涛和陈盈盈匆忙地赶路。

想到这里，柳玉瑛怒火中烧，哀从心来，再也待不住了，她到前院跟父亲和爷爷说明孩子被“盗”一事后，提出由自己去唐家找孩子。

老人首肯后，柳玉瑛便带着丫环雪琴去了四川唐家，到了唐家却被告知唐涛没回过家，也没见到神偷叶妙儿，更不要说孩子了。在回家路上柳玉瑛恰遇上丐帮帮主张霄，张霄说一个月前在河南洛阳遇到过叶妙儿，还助他击退了天山云霄堡堡主雷神，当时见他胸前篼着一个婴儿，叶妙儿说是唐涛的儿子，唐涛因急着去救干妈的儿子，便委托他去柳家接孩子。

听了张霄的话她总算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本生丈夫的气也消掉了些，可思念担忧孩子的心情越发浓重了，身边没了孩子，心情很不是滋味。内心又浮起想法来。

让贼王来领孩子，弄不好若干年后又出个小贼王来，还不如让乞丐头张霄来，将来跟乞丐头子讨饭，也总比做贼的好，你唐家无所谓，我柳家还要脸面呢，想着想着想到叶妙儿气又不打一处来。

五年后叶妙儿又光顾了柳家庄一次，拿走了唐涛和她订婚的信物金发簪后留了一片树叶表明身份以及一张纸，上书：“孩子在隐侠谷，勿念。”等柳玉瑛再见到儿子已是十七年后的事了。

此时叶妙儿正骑马赶往终南山隐侠谷，按唐涛嘱咐去找他的授业恩师剑仙谷天成。

一个月前，他抱着孩子从柳家庄出来后，从庄外树林中牵出栓着的马，飞跃而上奔出庄外。经过几天的奔波叶妙儿离洛阳城已经不远了，一天上午他三岔路口，转往城里的另一条路上，远方传来兵器的碰撞和人的斗喝声，叶妙儿稍作倾听便知有五、六个人在打斗，他知道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何况胸前还篼着个婴儿，正想策马而过避免是非，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叫道：“玉堂，不要让他们的拳碰到身体！”这是丐帮帮主张霄的声音。

“是，帮主。”一个声音回答着。

对敌方如此顾忌，很显然张霄遇到劲敌了。此时叶妙儿想走也不能走了，他和张霄友情笃厚，也时常向丐帮中的小乞丐们做一些顺水人情——把顺手牵羊而来的银子随手扔给他们，此举很得丐帮众人好感，在丐帮被称“妙爷”。

叶妙儿策马向岔路跑去，转弯便看见六个人在捉对厮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手握打狗棒和一个黑衣四十多岁的男子打斗在一起，这个黑衣男子正是天山云霄堡堡主雷神。

同时，另外在激斗的二对青年人，他认得其中一个身材矮小拿着长刀的是柳家的第三代柳玉堂，此时正挥舞着厚背长刀，与一个右手拿剑左手握拳的白衣青年激斗。还有一对激斗的是拿着打狗棒的丐帮四袋弟子与一年轻的青衣男子。

张霄和雷神打得昏天黑地，打狗棒扫过之处带来一阵劲风，雷神使用的是雷家“血印拳”，一拳击出，一股重力袭向对方的同时一股腥臭味外泄四溢，这是“血印拳”已使到七重功力的标志，功力低的不被拳风击倒也会被腥臭味熏昏。

现在的双方处于胶着状态，但丐帮一方十分顾忌雷神的拳风，只能拉开一定的距离，并尽量站立在上风处，而对方一直伺机近身，显然丐帮一方十分被动。

在场的众人也都看见了骑马过来的叶妙儿，雷神感到了危机。果然叶妙儿也不和他们说话，挥手一扬五枚铜钱破空而去，射向激斗场中，三枚分射雷神的上、中路的天突穴、玉堂穴、神阙穴。叶妙儿也知道铜钱打不到雷神，只是想分散他的精神，为张霄进攻创造机会。

雷神见三枚铜钱带着劲风飞来，右拳击出攻向张霄，左拳变掌拍向三枚铜钱，三枚铜钱被掌风档开后落地，雷神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偷贼，敢打你爷爷，还用暗器打晚辈，真是没脸没皮，老子要你的命。”说着右拳变掌拍向叶妙儿，张霄同时抬起左手也一掌拍出，掌风抵消。

另二枚射向雷神的二个弟子，他的弟子们可没他这份功力，能用掌风震落铜钱。

一个弟子看见铜钱疾飞而来并伴随着破空声，惊慌闪躲，脚下不稳，被对方丐帮弟子顺手一棒敲下打着肩膀，顿时倒地，而疾飞而来的铜钱，令人奇怪的只是在他原来站的地方直接落下了，如果不躲也不会受伤。

另个雷神弟子正和柳玉堂对打着，他的武功强于另一个，看见铜钱疾飞而来，急忙纵身一跃躲过铜钱。但是，顾此失彼，小腿被柳玉堂的刀尖扫到划出一条口子。疾飞而来的铜钱，也只是在他原来站的地方直接落下了。

看见二名弟子都已受伤，雷神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再打下去，只会更惨败。如果叶妙儿真把铜钱打向他的弟子，那他们是躲不了的，二枚射向弟子的铜钱，看似劲力十足实是吓唬人的，雷神心里明白叶妙儿顾着自己的脸面，不好真的对晚辈使用暗器。

想到此，雷神一拳打向张霄，将其逼退，同时身体飞起掠向二个弟子，左右手各提一个，与城反向疾奔而去。

叶妙儿见雷神他们跑了便打马走向张霄他们。

“多谢叶兄出手相助，不然今天结果难说了。”丐帮帮主张霄对叶妙儿拱了拱手说道，声音洪亮。

“顺手之事不值得谢，张老弟怎么会和他打起来了？”叶妙儿走近张霄问道。

“冤家路窄，我急着进洛阳城，没想到迎面遇到他们了，想绕道也没路可绕，叶兄你这是上哪去？你篼着的是啥？”张霄指着叶妙儿的胸前篼说道。

“这是唐涛的孩子，他去救他干妈的儿子，抽不开身去柳家庄便让我去领孩子。”叶妙儿答道。

这时柳玉堂和另个四袋弟子也向叶妙儿道谢。

因张霄要急着赶回洛阳，和叶妙儿聊了几句就分手，带着柳玉堂和弟子急急地先走了。

叶妙儿也骑马向城内赶去，来到城中较大的茂盛客栈，只见大堂内客人不少都在高谈阔论，说些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叶妙儿走到大堂里面靠窗的桌子坐下，靠窗、靠门坐是他养年多年的“职业”习惯。小二看见客人坐下就热情地走上来问要点啥吃的。叶妙儿点了三个菜和小瓶酒，再让小二去弄些米水给孩子喝。“好唻。”小二答应一声便去准备了。

“上个月贵州陈家家主陈道诚在湖南张家界被六个蒙面人围攻，他被击伤落荒而逃，样子很狼狈。”左边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四川唐家走的镖在陕西洛川双龙山不但被劫人也被扣住了，听说神剑唐涛已赶往双龙山。”又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四川唐家的镖也敢扣，真是胆大，天下是有点乱了。”另个声音说道。

叶妙儿听到这里也有同感，劫匪真够胆大，虽江湖纷乱，但四川唐家名头有多响亮江湖人士无不知晓。尽管江湖第一高手神剑唐涛与家族不和，可真的家族有难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而这次双龙山扣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唐涛干娘的儿子，这些人不是找死的节奏吗？正想着，小二把酒菜和米水端上来了。

用完餐叫来了小二给了餐费和小费，叶妙儿走向门口。这时从门外迎面走入二个中年和尚，领头的和尚身材高大一身红色袈裟披身，手拿禅杖，一看见他们叶妙儿下意识地低头暗叫不好，来人是少林寺护法长老天悔大师，紧跟着进来的是他的师弟天能大师。

多年前，叶妙儿曾偷盗过各大门派的成名武功秘籍，少林寺也被光顾过，后在唐涛的劝说下把各门派的秘籍都还了，梁子却也结下了。

这时跨入大堂的天悔大师扫了堂内客人一眼，不禁“咦”了一声。

“师兄怎么了？”身后的天能问道。

“是他，叶妙儿，不要让他走了。”天悔说道。这时身后的天能也看见了低着头的叶妙儿。

叶妙儿这时也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满脸堆笑地对二位大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久违了两位大师，今天小弟有急事在身请多多包涵。”说着就对他们连连拱手，贼眼却扫向四周，准备伺机逃走。

“叶施主，冤家路窄，今天有幸让老衲遇到，请随老衲去见方丈师兄。”天悔大师说得文明谦和，合掌念了声佛号。这副神情真是让人感到盛情难却，不得不去见方丈。

天悔大师边说边走向叶妙儿，天能则速退门外守着，配合娴熟，也是他知道叶妙儿轻功十分了得，让他逃了是追不上的。

叶妙儿看天悔走来，边退边说：“大师，现在我真有急事在身，过后再上山拜见天吾大师。”说完，脚一点地人已穿窗而出。

刚窗外落地，天能大师前面已站着，叶妙儿也不说话，抬手一扬五枚铜钱成钻石形飞向天能大师，上打印堂穴、中打膻中穴、下打神阙穴、左右打天池穴，天能大师舞起禅杖噹噹声不绝于耳，铜钱纷纷落地，同时左手拍出一掌一股劲力袭向叶妙儿胸前，胸前的婴儿可能听到叮当声露出了半个小脑袋，惊的天能大师慌忙收起内劲化解掌劲，连连念佛号，叶妙儿看天能大师一掌拍出，怕伤着胸前的婴儿急转身背向来掌，同时左掌后摆击向袭来的掌风背被掌风轻微击中，借推力人飞似越上房顶旋即跑远，隐隐传来叶妙儿的声音：“谢大师手下留情。”

天悔和天能望着远去的叶妙儿显得很无奈，天能大师拿着禅杖在地上顿了几下心有不甘。

“他胸前的孩子不知谁家的，竟被他掳走了。”天能说道，“叶妙儿，不是伤天害理之人，不会伤害那孩子的。”天悔大师说道。

两位大师都不会想到十八年后就是这个婴儿打上少林寺，挑战众高僧。天能大师更不会想到是他这“手下留情”的一掌的后果，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