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铁锁扣

财帛动人心，狼是不会养鸡的。

莫说有借口送上门，便是没借口，这些鲜卑贵族也早已将汉人的财富视为囊中之物。

出事当晚，贺多罗便已知晓崔家与此事有关，崔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早已眼馋不已，奈何这些年汉人的势力越来越大，一时间不好明抢，只能先忍着，步六孤拔的死恰好把借口送上门，哪还不好好利用一番，听说崔泷那小妮子也在城里，当街杀大魏军官这个罪名可不小，若是把她拿住，到时要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于是一边将崔大带入军中，一边全城抓捕崔泷，只是崔家的产业都抄了，人却没找到。

他哪能想到崔泷居然这么狠，胆敢火烧晋阳城？

得到晋阳大乱的消息后起初他还不相信，兵已经入城了，晋阳还能乱起来，待告急信如雪片儿般送入他面前时，这才得知事态严重了，连忙点了亲卫上街平乱，只是晋阳已经烧起来了。

犯人趁机做乱，市井无赖煽风点火，这一番作为虽然与计划不附，但是成功吸引了贺多罗的注意力，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城中一大区域相连，顿时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浓密的灰烟仿佛在晋阳城上方笼罩起一团黑云。

眼见火势控制不住，加多罗连忙从罗城调更多的兵力入城。

刘威一行人趁乱势来到西城下水道处，果真如崔三所说，此处有一狭窄的通道，仅能过一人，出去便是护城河，因为是隆冬季节，河面冰冻着，人可以钻出去，慕容毅先前已经钻过一次，此时熟门熟路，带着人爬出，出了城便直奔罗城方向。

眼下最大的变数就是崔大被关押在罗城，罗城相当于晋阳的卫城，两城距离甚近，互为支援，若在平时，莫说他们这几个人，便是十万大军也攻不下如此要塞，但是今天，城门洞开，来来往往的军卒络绎不绝。

众人寻到了薛安都，问明情况，薛安都一直在这里观望动静，当即说道：“先前出城两千多人带着空车去的，之后又出城两千多人，如今城中只剩老弱。”

慕容毅把目光投向城池，若有所思。

北魏以武力见长，行政机构的设置也是军事优先，低效的行政调动，造成大火蔓延的更大，军队虽然入城了，可是他们似乎不是去救火，很快一队驮马回来了，马背和大车里都满载着各种财物，这哪里去平乱，根本就是抢劫嘛。

慕容氏一行人远远地观望着，寻找机会，不一会儿出城的兵士更多了，连城里的一些孩子都拿着口袋跟着出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趁火打劫的盛宴。

是机会！

不用再等了，众人整理衣冠大摇大摆地混入城中，平时戒备森严的军城，此时居然无人问津，铁筒一般的罗城就这样为他们敞开了。

罗城并不大，房屋也没有几间，城中空地上搭着各式各样的账篷，看起来就像难民营一样，高官们则住在墙四周的角楼里。

此时城内来去人众多，几人大摇大摆的在城中走动，无人生疑，当即约定分散开找寻。

刘威与薛安都在一起**城边寻到东南角。

身边走过几个军卒，叽里咕噜地说着鲜卑话，薛安都突然愣住。

“你听得懂？”刘威有点儿羡慕他的语言天赋了。

薛安都得意地说：“那有什么，这年头儿不会说几句胡话，如何行走江湖？”

刘威连忙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薛安都道：“他们在说关押犯的事。”

说着薛安都抬头仰望，城墙踏道上方有座窝铺，窝铺有盖，用于护卫角楼，正门是锁死的，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脸羡慕地看着他的同伴，这人的面貌看起来倒像汉兵，估计是什么都捞不到，正自抱怨，薛安都笑嘻嘻地走上去，对着他说了几句鲜卑话。

那人听罢一乐，连忙将手中长枪交与他手，喜滋滋地参与到抢劫的队伍中，薛安都对着刘威一招手，刘威登上踏道。

薛安都笑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着两人来到紧锁的门前。

“他没给钥匙。”薛安都乐不出来了。

见到粗糙的门锁，刘威不禁乐了：“这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捣几下不就开了嘛。”

薛安都连忙称是，挥起枪杆道：“看我的。”

说着接连几下便将门锁别砸坏，刘威心里一喜，幸好有这位力大无穷的大徒弟，要是自己还真得废一番功夫，门被砸开，窝铺里传出一阵发霉的气味，再见里面黑洞洞的，偶有光线顺着顶篷的缝隙露出，光线照射下有几个黑黝黝的身影。

“崔大！”

刘威喊着名字向里走去，刚迈出两脚突然脚底一滑，险些栽倒，细看之下地上居然是居然是凝结的血，一层一层不知道铺了多少层，这是个什么人间地狱啊！

他胆颤心惊地看着屋内两排人，皆用铁锁扣在墙上，脚镣至少得有二十公斤重，一个个遍体鳞伤，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里关的肯定是重刑犯，崔大的罪至于关在这里吗？

尽管有疑问，可是来都来了，至少要过一下目才安心，这里关着的人年龄都不大，一个个却被折磨得气若游丝，连抬起头这样的简单动作作起来都十分吃力，没办法，只得挨个抬起下巴。

过目到第三个人时，这人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珠却是浑浊的。

死人！

刘威吓了一跳，通身打了一激灵，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了，但是摸到一个身体僵硬的死人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他吓得连忙缩手奔下一个人去了。

最里面的角落很黑暗，这里也锁着一个人，前面的人都不是崔大，这是最后一个了，看身形也不太像，不过还是看一眼吧。

这个人应该锁很长时间了，手腕的血迹都已经凝痂了，再看这个人受的伤极重，大冷的天儿衣不遮体，一条条伤痕清晰可见，有一些是鞭刑，有一些像是棍击所致，半圈腰盘上青紫得已经发黑，发冠已经散开，蓬头垢面，脸上灰土土的，看不清本来面目，不过挺直的鼻梁显示着他应该是一位很帅气的小伙子。

“怎么折磨成这样儿？”刘威咂着舌，刚准备走，忽然愣住，再回头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大师伯！”

他不敢相信怎么在这里看到慕容杰，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没错，那模样不是慕容杰还有谁？

只不过……他怎么在这儿，是谁抓的他？

来不及细想，刘威伸手便去摆弄铁锁扣，手指粗的铁环如何弄得动？试了几下发现这个刑具做得实在太结实了。

薛安都知他不是崔大，听到刘威叫大师伯，便知道此人是谁了，连忙过来帮忙，铁锁扣的底端是钳入墙壁的铁钎不知扎了多深，饶是他力气大也拿这些铁锁扣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这里越久越危险，可是去哪里找钥匙呢？

刘威道：“想来这钥匙也不能在此间，必须蛮力破坏了。”

薛安都道：“这么粗的锁链，只能用重斧了。”

刘威道：“你先守着，我四处找找。”

刘威出了窝铺，站在马道上张望，本就不大的小城尽收眼底，留守的妇孺和儿童正在城中欢天喜地的归弄劫来的财货，哪里有一点儿正规军营的感觉，活像个山寨，西北角的阿文阿武看起来没有什么收获，他们混迹于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动，没有引起一点儿怀疑，东北角的慕容毅兄弟两人顺着墙根溜过来，他身后有两部曲正扶着一个穿着罩衣的人，看不清面目，不过看身材应该就是崔大。

慕容毅也看到了他，按照先前约定的手势，慕容毅向他伸出两根手指，刘威握着拳头顿了一下，示意有情况，慕容毅不想节外生枝，摇摇头示意出城，刘威急了，一挤眼一跺脚也摇摇头示意不能走。

慕容毅这才发觉问题可能很严重，于是慕容两兄弟一齐向这里走来，脸上的表情就有点紧张了。

部曲夹着崔大混迹出城，两兄弟上踏道直奔刘威而来。

刘威连忙迎上道：“大师伯在里面！”

慕容毅也是大吃一惊怎么能想到还有这种变故，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随他进了窝铺，见到慕容杰奄奄一息的样子，慕容毅顿时恼羞成怒，抽出长刀砍向铁锁，长刀虽是利刃，却耐何不了铁锁，刀铁相交发出一声铮鸣，铁锁不过砍出一道浅白的印痕，刀刃却崩坏了。

刘威道：“没用的，必须用重斧！”

时间紧迫，哪里去寻重斧？一时间三人束手无策。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呼喝着鲜卑语，这一下惊吓到众人。

刘威不懂，可是别人听得明白，这是被发现了，正欲抽刀反抗之际，忽然背后出现一人，刀光闪过，来人应声倒地，三人一看是慕容恒下的手，原来他也看到这边情况了，心知有异连忙跟了上来，一进来便遇到这样的情况。

慕容恒对薛安都说道：“小贼，你去门外守着，我来弄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