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身不由己

李家天站起身，抓住关英雄的衣襟：“住口！你知道什么？李家军靠义父的一箱子金银首饰起家招兵买马，靠开荒种地养活士兵。

你就知道信口开河！路边的地里，不都是棒头、山芋、胡萝卜吗？庄民家前屋后的园子里不都是蔬菜？

我问你：我们在山坡上开荒种点大烟卖点钱怎么了？没有钱，义父拿什么养活李家军和庄民？拿什么供我们一大家子生活？拿什么请教书先生上门教我们？”

“你松手！”关英雄推开李家天，“养家糊口无可非议，但满山遍野都是罂粟，仅仅是养家糊口吗？”

“当然不止养家糊口这么简单！二十多年了，李家军从义父一个光杆司令起家，发展到现在的上万兵马，庄民由几十户增加到五百多户。

义父这二十多年辛辛苦苦的，容易吗？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李家天不依不饶。

关二龙站起身，拍着自己的胸口：“你们兄弟俩不要动不动就抬杠子！大家要劲往一处使，同心同德、同舟共济！

我们种鸦片也好，卖大烟也罢，完全是为了能够有钱扩大李家军的队伍，早日赶走鞑虏，恢复太平天国。

老哥，请你放一万个宽心：我们太平天国李家军军纪严明，绝不允许官兵自个儿吸大烟！我绝不会忘记，虎门销烟的大英雄关天培将军是我的本家兄弟！”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们明天就去……”李以文想起来要回海州城的家中，把见到李家天的事情告诉陈二妮。

“不……”关英雄突然站起身，“大大在撒谎！大伯父，队伍里吸大烟的很多很多，还有当官的，连家天哥自个儿也在吸！”

“竖子他喝醉了，老哥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咱们继续听老哥叙旧！”关二龙道。

“大伯父，您听我说！”关英雄道，“队伍里很多士兵行军打仗前都要吸大烟，不然他们连路都走不稳，哪来力气打仗？”

“士兵吸了大烟有精神，不怕苦、不怕死，敢打仗、打胜仗，这有什么不对吗？”李家天问。

“可是，”关英雄道，“有人吸了大烟后，时间不长又喝酒，被毒死了。”

“那是因为喝多了酒，醉死的呀！不吸大烟的人，一样有醉死的呀！”李家天道。

“好啦，不说这些了！”关二龙转向李以文，“天王老哥，您若是给李家军雪中送炭，明年，我们就不种罂粟了。”

“好！老哥支持你！支持李家军开荒种地，种粮食、种蔬菜！”李以文握着拳头。

“但是，”关二龙道，“让李家军解甲归田是不可能的。如果清狗胆敢来犯，我们定叫它有来无回！”

李家天又跪在李以文面前，双手抱拳：“我们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决不言败，决不投降！我们誓死不当亡国奴！”

“我儿起来吧！”李以文拉起李家天，“我儿精神可嘉，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但为父不得不讲：大明朝被大清朝打败的时候，大明朝的遗民是亡国奴。这个没错。

大清朝已经统治了二百五十多年，差不多十代人过来了。我们就是大清朝的臣民，大清就是我们自己的国家。

现在，倒是洋人对我们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不死。洋人才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洋人打败了大清，我们才是真正的亡国奴！”

“老哥，”关二龙道：“你不要再说满清的好话了！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我们汉族人放在眼里。我们在清朝，一直是下等人啊！”

“大大说的没错！”关英雄道，“满清鞑靼族为什么看不起汉人？是因为当初他们的八旗军打败了汉人。可以，现在的八旗军怎么样？都是弱不禁风的纨绔子弟，上了战场就不堪一击。

当年，太平军横扫八旗军，犹如秋风扫落叶。最后，朝廷不得不重用汉人，才打败了太平天国。朝廷完全意识到八旗子弟的衰败，从朝廷到地方，汉人为官者已经占绝大多数。”

“这是汉奸卖国贼！我们是大汉、大唐、大宋和大明的遗民，是海西侯后裔，是太平天国臣民，绝不与鞑虏沆瀣一气！”李家天慷慨激昂。

“家天哥，你太偏激了。”关英雄冷静下来，“太平天国推翻清朝，并不是因为朝廷是异族，而是因为朝廷**。大明是汉人当家吧，可是因为崇祯皇帝**，李自成照样发动汉人把它推翻。”

“说得好！”李以文十分兴奋，“不管哪个民族当家，它要是**，我们就反对；它要是清明，我们就拥护。”

“别说了！”李家天声泪俱下，“你们，一个是太平天国元老，一个是太平天国后代，怎么能成为鞑虏的说客！这是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这是无耻的背叛！”

说完，李家天将茶杯摔碎在地上，气冲冲地开门离开。

王老三一把没有拉住李家天，跟着出了门，又喊上王李氏，两个人苦口婆心地劝说李家天。

……

把董二中和他的另外两个表兄弟送到客栈后，董正中回到了刘云喜家中。

见刘云喜夫妇和刘来凤都冷着脸，董正中感到事情不妙，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家里一切正常。”刘来凤答道，然后问，“我们倒是为你担心呢！你说说，你们五个人下午干什么去的？”

“李大哥是替人算命打卦的，我是帮助兄弟们卖咸鱼干子的。”董正中答道。

“在哪条街卖的？”刘来凤问。

“这……”董正中挠着头，“我哪里知道那条街叫什么名字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要别人说出来？”刘来凤冷笑道。

“来凤，”刘云善显得轻描淡写的样子，“姑爷是直来直去的人，你就不要转弯抹角捉弄他了。

正中，你也不用紧张。是这样的：海州城的两条街都有我家的店铺。我下午顺便到卖海产品和干货的市场去，看看你们的咸鱼干子卖得怎么样，可是没有看到你们。”

“哦，不是的。”董正中显得慌张，“我们听说海州城市场上海产品太多，就到凤凰城去卖了。”

“你怎么还在撒谎！”刘来凤怒道，“大大下午去过那家城南客栈，我家的毛巾厂就在旁边。你们那三麻袋咸鱼干子还好好地躺在客栈的地上。你老实说，去凤凰城究竟干什么的？”

“我、我们……”董正中支支吾吾，脑门上渗出汗珠。

“老爷，您的兄弟刘云良来见您。他骑的好像是您家的那辆脚踏车子。”家丁陈大蛋站在门外。

“不……我不想见到他！”刘来凤惊叫，双手捂住脸哭起来。

“他来干什么？”董正中心中更加惊恐，脑门上的汗珠更多更大。

“带他进来！”刘云喜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