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面目皆非

“大大，”李家天声泪俱下，“李家军得到你，就像漫漫黑夜里，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

“不要这样说了好不好！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还说什么指路明灯！”李以文冷言道。

“大大，”李家天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只要是对太平天国李家军有利的话，我保证对您百依百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您会这样评论满清朝廷和太平天国。大大，请饶恕儿子冒昧说一句：你千不该万不该背叛太平天国啊！

义父和我真的是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着找到你。现在你真让我们失望！我真后悔找到你，后悔有这样背信弃义的亲生父亲！”

“住口！你胡说！”关英雄怒吼，“不许你这样侮辱伯父大人！哥，说心里话，在见到伯父之前，我已经越来越担心，李家军很快就会走上一条犯上作乱的不归路啊！”

“原来是你！”李家天恶狠狠道，“是你向大大告黑状，混淆黑白、颠倒是非！我饶不了你！”

“哥，你怎么这样？我今天下午才见到伯父呀，也没有单独和伯父在一起呀！”关英雄道。

“那你今天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不要跟刘先生学了一些离经叛道的话，就来蛊惑人心！”李家天道。

“哥，”关英雄哀求，“你耐心听我说一说好吗？我是从刘先生那里学了不少道理。今天伯父和大大都在，我就把刘先生说的话，再说一些给你们听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家天啊，”李以文道，“你义父培养你二十八年，希望你能够担大任、做大事。你和你义父在鬼庄呆的时间长了，又是一门心思用在李家军的事情上，可能对外面的情况就了解得不够多，看得不够透。

做大事的人，一定要站得高、看得远，还要记住兼听则明！千万不能这样自以为是，更不能对兄弟这样无礼啊！我在天京洋教堂里，除了跟洋人学习《圣经》，也知道了不少的道理。

他们经常说，西方国家的形成，也是经过民族融合。强大的、先进的民族打败弱小的、落后的民族。这是历史规律。想一想我们中国，又何尝不是这样？”

“伯父说得好！”关英雄赞叹，“刘先生也说，中华民族自古就是多民族的国家。虽然不同民族间的战争是残酷的，但我们不应该总是记着民族间的仇恨，而应该看到民族融合给人类的发展所带来的广阔空间。

汉族有过一千多年的强盛和辉煌，打败和兼并过许多其他民族。但在衰落的时候，汉族也被蒙古人和鞑靼人改朝换代。这些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内部的事情啊！”

听着关英雄这番话，李家天觉得心烦意乱，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尤其是看着他神气活现的样子，李家天实在受不了：“这些废话说过多少遍了，谁想听？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家天心里愤怒。他咬牙切齿，盯着关英雄，两只乜着的眼睛里充满愤怒，不由自主地举起手里的酒壶。

“不好！”李以文惊叫一声挡在关英雄面前。

李家天砸向关英雄头上的酒壶砸在了李以文的额头上。李以文摇晃了一下身子，然后倒在地上。

“伯父……”关英雄惊叫一声，弯下身子想把李以文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

“伯父晕过去了！”关英雄道。他跪在地上，伸手在李以文的鼻子前，“伯父没死，他还有有气。”

“你掐他的人中呀！”关二龙叫道。

“好的，大大。”关英雄应道，一边掐着李以文的人中穴一边道，“我看，还是赶快把伯父带去皮特诊所吧！”

见李以文倒地，李家天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回过神来，跪到李以文头边，一边打自己的嘴巴，一边哭道：“大大……你、你不要吓唬我。我、我对不起你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能这样……大大，你说句话，告诉我珠宝在什么地方啊！”

关二龙道：“你们放心吧！我老哥命可大着呢，在天京保卫战时，那天我离他只有两三丈远。一颗炮弹落在他的战壕里，他被炮弹炸飞了，身体落在战壕边上。我跑过去，发现他趴在地上一动也没动，鲜血从他头上流到地上。我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发现他已经没有气息，真以为他死了。”

“大大，现在我大伯年纪老了，那里能够比得上二十八年前的身体呀！还是去诊所吧！”关英雄道。

“是啊！”李家天站起身，“我大大可不能死啊！王老三，快准备马车！把被子和枕头放在上面！”

……

董二中被带到诊所，皮特检查了他的胳膊：“估计骨头被打裂了，不过，不是很严重。”

刘云喜指着头上缠满纱布、浑身时不时颤抖的刘云良：“他就是刘云良，已经不能讲话，能不能活过来还很难说。”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刘云良，董二中心中的仇恨似乎减少了大半：“唉……一路上，我还在想着如何报复刘云良和刘云善。真是不应该啊！人家刘云良也是受伤害的人，是大哥伤害他的啊！

我凭什么还要找人家报仇？杀死我大哥和打伤我胳膊的，是刘云喜家的家丁，也不是刘云喜本人，我凭什么要把帐算在他的头上？他能够亲自把刘云良和我带来治伤，这已经很不错的了。他说过要好好安葬我大哥，我不能再跟他胡闹！”

皮特给董二中打了针、服了药，又给他的右胳膊夹上了夹板、吊着白纱布。

皮特和刘云喜要董二中住在诊所里，可董二中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我大哥死了，还躺在你家里，我怎么能够安心在这儿！”

出诊所门的时候，董二中刚好与躺在一床被子上、由六个人抬着的李以文相遇。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董正中的事情，他没有认得出已经剃掉胡子的李以文。

突然，抬着一个被角的李家天，右脚踩到了董二中的右脚小脚趾上。

董二中顿感钻心的疼痛，禁不住尖叫一声：“哎哟……”

“没注意，不好意思啊！”李家天说着，稍微调转一下头，瞥了一眼董二中。

看到对方的眼神和长胡子，董二中以为是李以文，便轻轻叫了一声：“马大爷，老岳父，是您吗？”

见对方没有回应，董二中心中自言自语：“唉……我认错人了，人家还年轻。都怪这不明不暗的月光！马车夫大爷那么大岁数了，哪里还能这样有力气抬着病人啊！”

想到这里，董二中怏怏不乐地随刘云喜离开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