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暗流涌动

先过庐州，再过安丰军，四人算是出了大宋疆界，再度回到了金人统治的势力范围。中原沃野千里，人丁兴旺，乃是华夏千年立足之根基，如今却落入金人手中。大金皇帝虽深知汉法不可动摇，极力拉拢中原地主；但那些内迁入关、嚣张跋扈的猛安谋克们，却全然不顾禁令，在中原之地横行霸道。那些稍有财势的地主商贾，纷纷缴纳财物，息事宁人；但那些只能勉强糊口的广大农民，却是被杀鸡屠狗般肆意杀伐。无数良田沦为猛安谋克们放牧的草场，荒废了肥力，贻害百年。

江醉自幼便受到海琼真人教诲，为侠者，不止要知江湖恩怨、儿女情长。未央生于南宋官宦世家，家国大义亦是十分通透。二人情投意合，一路行侠仗义，诛杀了不少跋扈的猛安谋克。但是对于段朗和叶璃来说，这般浓烈的家国情怀却全然不能强加在他们身上。大理与大金天南海北，来往不多；段朗虽久浸汉学，知金人残暴，但那大宋政治腐坏浑浊，对于他这个外人而言和大金又有何区别？叶璃更不必说，她这前半生已经了太多苦难，好容易与命中之人重逢，除了眼前之事她又怎愿多生是非呢？

一路上，四人虽亲如兄弟姐妹；但在人生道路抉择的立场上，不免生出了分歧。眼下要事，自是会见天下各路英雄，商讨那鹰爪黑衣人之事，继而找到两位失踪师父的下落。此事虽扑朔迷离，不知何日能结；但真到了事毕的那天，不知四人又该何去何从？聪明人亦有聪明人的烦恼，未央在这几日同行之中便断定日后四人要分道扬镳，但只愿不要成为敌手才好。

二月十二，四人便已抵了许州，离嵩山少林只剩下一天的路程。嵩山地处天下之中，往小了说，也处于洛阳、郑州、许州三大中原重镇的中心之处。武林大会时日将近，天下各门各派无不是早早到了河南地界。往西来的都在洛阳驻足，往北往东来的多在郑州等候，而往南来的则在许州落脚。路途中，四人收到了马长老的飞鸽传书。信中说，若能接到此信，说明他们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马长老让他们在许州稍作等待，众人在此汇合后再动身往少林去。四人进了许州城，便发现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被江南、荆楚各派弟子住满。在这城中转了一圈，都未能寻到一个歇脚之地。

“没想到武林大会这般隆重，我们提前三日到竟也算晚的了。”江醉不住感叹，方才打听时才知很多门派提前五日甚至十日便到了这嵩山附近。

“一个临时召集的大会便有如此盛况，真不知二十五载一度的武林大会时，又该有多热闹呢！”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各门派弟子，未央也是感慨万千。

听了未央的话，江醉煞有其事地算起武林大会的日子，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傻哥哥，两年之后的九月初九。”

“是了是了！”

一旁的段朗、叶璃听得他们二人如此期待两年后的事，心中倒生起了许多愁绪来，只怕到时已是不能四人同行了。二人已秘密谈了未来的打算，找到两位师父的下落后，便择地隐居，畅享余生。当然，段朗已向叶璃透露了些许心事，在与她携手归隐之前，他还有一件要事须办，这也是他不远千里前往洞庭拜师习武的原因。江醉、未央志在天下，分别或许只是迟早的事，因此段朗和叶璃不免心生怅然。但两人对视一眼，浅浅一笑，便已知晓了彼此的心思：天下之大，纷乱如麻；执子之手，看遍春华。

“咳咳……咳咳……”段朗和叶璃两人的情意绵绵被未央打破，两人朝未央看去，脸上的笑意还没能藏住。

“璃儿妹妹！你们两个又在这说什么呢？看把段师兄给高兴的。”

“咳……没什么。师妹有何事？”段朗摆起正经的架子倒是不慢，未央心里暗笑。

“喏……”未央往前指指，二人随她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前面有家客栈。“我看那挂着的旗子像是洞庭的沧波旗，江醉哥哥已经前去打听了。”

段朗不免感到疑惑：“马长老不是在我们后面吗？这是……”

“是啊，我也感到奇怪。我们入洞庭后并不知晓帮中情形，再加上离开洞庭这么久，不知道帮中有什么蹊跷呢！”

未央话音刚落，江醉已走了回来，神色略显疑惑。

“江醉哥哥，如何？”

“奇怪……客栈中的弟子我看着都很眼生。向那小二打探消息，那领头人似乎也不是马长老。”

“如此说来，这些人是打着洞庭旗号冒充的？”段朗不解。

未央稍加思索：“或许并不见得。洞庭弟子遍布江南，除了近侍师父的马长老，想必还有其他长老在。师父下落不明，洞庭群龙无首，只怕……”

“只怕什么？”江醉问道。

“……这些长老们起了内讧，所以他们各自都打着洞庭的旗号，倒是想借着这武林大会的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了。”

“可恨！师父下落不明，这群人怎么还想着自己？”江醉愤怒溢于言表。

段朗认可未央的看法：“师妹说的有理，我们不妨再细细在这城中打探一圈，说不定不止这一股人打着洞庭的旗号。”

言出即行，四人在许州城中又仔细逛了一圈，果然发现不止一处人打着洞庭的旗号赶赴少林参会。为确认没有出差错，四人决定到那客栈之中亲自打探一番。

“我们要不要乔装打扮？”江醉想确保万无一失，提议道。

“傻哥哥，除了师父和马长老那一众弟子，我们这四个小辈还有谁认识呢？”

四人入了客栈，便见一桌洞庭装束的弟子在吃酒。

未央上前搭话：“见过诸位好汉。”

众人见是一貌**，便停了杯，扭头看向她。

“我们四位来自南海的章鱼帮，听说二月十五少林要召开武林大会，我们便想过来凑个热闹，见见世面。敢问好汉，武林大会之事是真是假？”未央把身后三人叫上前来，使个眼色，三人毕恭毕敬对着这群弟子行礼。

“章鱼帮？我倒是从没听说过你们这个名字。也罢，都收小美人当弟子了，难怪没什么名堂！”一个稍年长的弟子戏谑道，桌上众人哈哈大笑。

未央不气不恼，再行一礼：“诸位好汉师承洞庭，名满天下，我们这些小厮当然入不了您的法眼。”

“哎？你这小美人怎么知道大爷是洞庭门下？”

“喏！”未央指指门外，“洞庭的沧波旗就挂在外面，我们岂能不知洞庭的大名呢？”

“好！算你有眼力。我便答了你那一问，少林武林大会确是二月十五召开。我们在许州歇脚多日，明天就要赶往那嵩山去了。”

“贵帮行事果决，马掌门治理果然严明！”

果然，那群弟子神色有变。

“这你就是听错了传言啦！你可要记住了，我们洞庭的帮主姓胡，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马掌门。姓马的连给我们胡帮主提鞋都不配。”

未央谢过众人，领了三人出了客栈。

“看来师妹设想的没错。师父几日不在，这群人便觊觎起了帮主之位，甚至还自封起来了！真是可恨。”段朗怒道。

“他们明日就要出城了，我们应及时做些什么才好。否则到时的武林大会岂不是成了我洞庭的笑话大会？”未央若有所思。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江醉知此事刻不容缓，非做不可。

段朗心生一计：“不如假以师父的名义向他们发信，将这群小人引到同一处地方，让他们先行解决争端。如果出了什么状况，我们再出面就是了。”

“师兄好主意！想必那群长老还惧怕师父三分，师父发信他们不得不来。”江醉连连称赞段朗妙计。

“那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信就是铁掌门发来的呢？”一旁的叶璃良久未插话，一开口便直切要害。

未央得意一笑：“闭关时，师父曾与我探讨笔墨之事，便由我来伪造师父的字迹好了！”

“央儿，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江醉喜不自禁，把手扣在了未央头上。未央迎合他，晃起了脑袋，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当即，四人便置了纸笔，让未央伪造了几封信，随后到每个挂着沧波旗的客栈，让小二将书信转交。信中约定的地点，自是先前四人与马长老约好的汇合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