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无法面对的痛苦回忆

兰姨的腿伤，就是在那时形成的，她的双腿，被冻僵失去知觉整整二十多个小时，后来回到船上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但一到冬天，会僵直疼痛。

完全是凭着生的本能和坚强的意志，兰姨神奇地靠着双手扒着，回到了船边，看起来她不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在慢慢**的冰块。

在距离船只三四米的样子，她看到了一个小孩的身体俯卧在冰雪上，白白的雪覆盖了大半个小小的身躯，一动不动，兰姨爬过去，抹去孩子脸上的积雪，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呼吸。

或许他是为了寻找食物，或许是为了来接应久久不归的自己，兰姨伤心地搂着他，没有眼泪，没有哭泣，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灵魂也被冻住。

这个孩子，平时勇敢活泼，虽然只有八岁，但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他坚毅的眼神，一直是兰姨欣赏和喜欢的，大家都叫他孔孔，懂事的孔孔承担起了安慰和照顾同伴的责任，洗衣做饭和打扫卫生，几乎每天忙碌不停，他还会给大家讲故事，激励大家坚持活下去，描绘着他们到达中国海岸后的美好生活，畅想以后的理想和计划，正是因为孔孔的乐观，船上的人被他的情绪感染，坚持着与残酷的自然斗争。

孔孔一定是发现兰姨很久不归，自告奋勇出船寻找她的踪迹，外面气温实在过低，饥寒体弱的孩子，马上被冻僵在雪地里死亡。

船已经被封固在厚厚的积冰中三天了，无法动弹，上面弹尽粮绝，只剩下最后二根蜡烛，如果这两根蜡烛燃完，他们将陷入更可怕的无尽黑暗，小小而微弱的烛光，正是他们最后的温暖和光亮的希望。

艰难地爬回船舱，躲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们眼里露出惊喜和希望，他们希望兰姨找回食物，但却看到她双手空空。

这些孩子们，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个孩子伸出手，摊开手掌，向兰姨要吃的。

兰姨微笑着，“你们等等，我找到吃的了”

大家的欣喜，洋溢在脸上，轻轻地骚动，咽着口水，以热烈而渴望的眼神，盯着兰姨。

兰姨回转身，又爬出船外，她来到孔孔的身边边，默默地双手合什祈祷，求他原谅，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为了其他孩子带来一丝生的希望，把他的肉割下来给同伴们吃。

颤抖着拿出小刀，兰姨割开孔孔薄薄的单裤，划开臀部皮肤，虽然刀片很锋利，但孔孔的身体已经被冻成了冰块，皮肉呈青紫色，一刀划下去，只是一条浅浅的痕，兰姨用衣袖裹住刀片，一刀一刀地划，切出一个三角形，再把刀尖**后，撬起一小片肉。

把肉放在掌中，兰姨看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把肉处放入嘴里。

冰冷中有股酸酸的味道，兰姨体味着，等肉片软化，慢慢地咀嚼，她尝到了肉的味道，启动了她久封的味觉和消化系统，咽入后，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片肉从食道滑入胃，久违的食物到来，胃快速磨动，还没到肠道，就被消化吸收。

继续割了三小片，兰姨都放入嘴里，一会儿，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也有了些力气，她一刀一刀地割着，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积到了一小堆，小心地用衣服包好，爬回船舱。

当她把肉片推到孩子们跟前时，大家急切地伸出手，拿起肉片塞入嘴里，一会儿，连上面细小的肉末都被吃完，一个孩子还津津有味地拿起衣服，用舌头舔食上面残留的味道。

没有孩子问这个肉来自哪里，是什么肉，他们根本不关心，食物对他们的诱惑力太大了。

“孩子们，我找到了一只死鹿，可以让我们吃好几天”兰姨强挤出微笑，“等天气好一些，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孔孔身上的肉，支撑了大家一周，兰姨还把他的皮肤和脂肪熬成油，做成油灯，兰姨严格禁止孩子们出舱，警告他们外面极其寒冷，一出外面就会被冻死。

曾经有孩子问起失踪的孔孔，兰姨支吾着支开话题，孔孔的死，成了隐藏在每个孩子心中的痛，也许，已经有孩子意识到这些肉来自哪里，但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期间，又有两个孩子因受寒得病死去，兰姨把他们的尸体丢到船外雪地上，这人吃人的场景，让兰姨恍惚间觉得这已不是人间，如果没有孩子们，她早就生无可恋，也自绝于这茫茫的雪地。

老天终于开了眼，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迎来了难得的连续大晴天，气温升高冰雪融化，船只终于松动了，他们重新扬起风帆，驶离了这个让他们感到无比恐怖的海峡。

同样的天寒地冻，同样的冰天雪地，同样的天狼星耀眼闪烁，不同的是，独乐号内灯火通明，舱内温暖如春，船在移动。

望着远处，兰姨忽然发现雪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躯体已经被割得破残不全，露出骨架，被撕开的破布片，撒落在四周，小小的脑袋半个浸没在冰雪里。

“孔孔！”兰姨悲恸地哭着，跪倒在甲板上，“请您原谅兰姨，对不起”

如果此次大莫一起随行，听到这个故事，不知会有何感想，二十多年来，兰姨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大家也秘而不宣，各自心里已经猜到了食物来源的大概，随着成长，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痛。

刺骨的寒冷，对兰姨已经没有感觉，乐哥在驾驶室里早就看到了兰姨的身影，他没有去打扰她，有些故事，只有经历者才有资格去懂，他默默地看着兰姨，这次远行，这里才是兰姨真正的故事所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孔孔的尸骨，早已沉入海底，只是不知他的灵魂，是否还孤独地在这里飘荡，等待着亲人呼唤，把他接回故乡。

刚才的梦境，明显是孔孔在向她求救，从绝望中伸出手，希望能把他带回去。

曾经兰姨设想，如果能顺利到达中国区，安顿好孩子们后，她要独自找机会回到这里，永远地陪伴孔孔，不再让他寂寞，也要向他的灵魂赎罪和忏悔，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得到了秦权的帮助，不但安全登陆，还很好地活了下来，开始他们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反抗事业，六个孩子除了大莫在身边，其他孩子分散在各处被领养，都取得了联系，现在要做的，是把孔孔和其他六个孩子的灵魂唤回去，让他们也得到安息，大家又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