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鲜卑之怒

简单一次试探性进攻，鲜卑人就损失一百多精锐，这让拓跋邻等将领对阴馆城的守卫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之前对汉军的轻视也随之消散。

“汉军北门守将是谁？”这是拓跋邻收兵后最想知道的问题。

“刘烈麾下皆是无名之辈，舅父不必在意。”和连傲气十足地回答。

拓跋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是那个损兵折将的拓跋律躬身上前答道，“大帅，汉军刘烈所部分三曲，军侯为高顺、黄忠和徐荣。镇守北门者正是高顺。”

“高顺？高顺。”拓跋邻反复念叨这个名字，“此三人都是何来历？”

“都是刘烈进驻阴馆后招募的。这个高顺据说过去是汉军，和我大鲜卑打过仗。对了大帅，是雁门太守郭蕴亲自找来，送到刘烈军中的。”拓跋律自豪地回答，似乎在告诉所有人，老子打仗不行，情报侦察本事还是可以的。

“汉军一老兵？就值得太守亲自去找？”拓跋邻越发狐疑，“找来后就当了军侯？”

“父亲，依儿之见，不管他老兵新兵，反正北门守军不过区区数百，只要我大军配合得法，勇士悍不畏死，北门旦夕可破。”

拓跋邻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话，我昨天才说过！打仗，不光是用士兵去拼命，作为主帅，还要搞清楚对方主将的来历。你记住！我拓跋部勇士不是不可以死，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死得值得！若是因为我们轻敌的原因让他们横尸城下，那我们就是拓跋部的罪人！你明白吗？”

拓跋诘汾羞愧地低下头来。

“传令全军暂缓移营，本帅要亲眼看看，他刘烈还有什么能耐。”拓跋邻哼了一声，然后又命令自己的儿子，“你率五千骑兵为先锋向句注关进发，监视雁门守军，凡遇汉军斥候一律杀无赦。不能让雁门汉军一兵一卒接近阴馆你明白吗？”

“是！”拓跋诘汾右手横放胸前，恭敬地离开军帐。

“拓跋涧！”

“在！”

“你可尽起野狼部落勇士攻击北门，本帅以精兵一万佯攻其他三门，为你牵制汉军。明日午后，本帅要和二王子进驻阴馆。”

“得令！”拓跋涧一脸的兴奋。他最怕拓跋邻不让他继续打，那样的话先前死伤的一百多人就白死了。

鲜卑人不是傻瓜，在试探性进攻后开始改进自身弱点，比如弓箭兵的压制时间、攻城梯的搭建以及战术性的掩护等等。其中最重要的改进是，登城的勇士手里多了一些绳套，这是为防止守军用推杆推倒攻城梯而做的改进。鲜卑人希望用绳套挂牢城头，以避免攻城梯被轻松推翻。至于效果如何，只有实战经验果才知道。

鲜卑人在改进缺点，城楼上的汉军也没有闲着，首先是换装了更厚实的门板，因为在刚才鲜卑人试探性进攻中，唯一的伤亡就来自于对方弓箭射穿门板。第二是节约使用物资，高顺反复告诫自己的将士，一定要节约使用滚木礌石等物资，不能只为了痛快一窝蜂往下扔。

下午三点左右，鲜卑人再次发动进攻。其主力骑兵开始绕城墙远远地向其他方向包围，而北门方向上，大约五千鲜卑士兵在绵长的牛角号声中开始整队。

从城楼上望去，鲜卑在两翼各布置了约五百骑兵，每名骑兵背上都是一壶弓箭。中间约四千步兵中，有一千人手持一种叫貊弓的强弓，背后约三十支长箭。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细节是，这些长箭并不都是铁质箭头，只有绑在一起的一小捆大约五支箭才是铁制，其余均为骨质箭头。

剩下三千步兵分为三个千人队，每一个千人队又分为刀盾手，长矛手等兵种，还有少数人手握弩箭、狼牙棒、硬木、铁链等怪异武器，不过最重要的是，每个千人队都有数十架攻城梯。

拓跋涧身披甲胄，手握长矛，骑在马上从左至右将手中兵器依次与士兵武器相击，一边击打一边发出“呼嗬”的声音。

很快，五千人同时在北门外空旷的土地上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嗬”声。鲜卑人激烈而浑厚的呐喊并没有给远处城墙上的汉军士兵造成什么影响。或者说，是因为冷静的高顺，孤傲的关羽和沉稳的徐晃三人给这两百多人的汉军注入了一种灵魂，正是这种灵魂，让五千鲜卑人的呼喊变得黯然失色。

拓跋涧用力举起手中的长矛，再用力向前一挥。鲜卑军阵便开始发动，旌旗、刀枪与白茫茫的田野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后便是鲜卑人一声紧挨一声的脚步声。

这一次，北门城墙上所有的汉军官兵都知道，鲜卑人动真格了，恶战在所难免。

“擂鼓！”高顺亲自掌起本曲军旗，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冷静地高喊：“为大汉，死战！”

在隆隆的鼓声中，汉军士兵高声大喊：“为大汉，死战！死战！”

敌我双方还没有接触，各种心理战就已经打响。但光靠心理战是杀不死敌人的，所以鲜卑人的弓箭兵又开始发力。

箭雨再次飞向城墙，仍然是无差别地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地方，不过这一次汉军再没有出现伤亡，而且已经有了经验的汉军不再甘心躲避弓箭，准备用手中的弩开始反击了。

进攻的鲜卑步兵仗着己方的弓箭压制，进攻的速度不但很快，而且没有按例竖起盾牌掩护，这就给了汉军使用远程兵器反击的机会。

高顺的指挥精准而狠辣，他正是看到了鲜卑人的弱点才敢于顶着箭雨实施反击的。实际上鲜卑人的箭雨也主要是面覆盖，目的就是不让汉军光明正大站在城墙上，问题是汉军根本无须站立城墙，就可以利用女墙和木盾间的缺口向不远处的鲜卑人流实施瞄准。

高顺令旗挥过之后，关羽和徐晃亲自指挥自己手里的弓弩兵开始反击。鲜卑人做梦都想不到汉军竟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开始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被汉军第一轮弩箭就射翻几十人。

不过，汉军弓箭还是太少了，虽然能射杀部分鲜卑人，但根本无法阻止滚滚如潮的鲜卑大军向城墙靠近。

鲜卑人见汉军竟敢射箭，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在行进中向城墙上猛射。

双方箭矢你来我往，似乎预示着即将开始的战斗肯定是惨烈而血腥的。

汉军弓箭最终因为射速慢、数量少而被死死压制，赶到城墙根下的鲜卑人迅速完成队形展开。在数百米长的城墙下，有的张弓搭箭作为掩护，有的衔刀举盾准备登城，更多的则在吼叫声中架设起几十架攻城梯。

面对鲜卑人的“火力优势”，北门汉军没敢露头，但绝不意味着他们只能消极等待。很快，从城墙各处就出现了热气腾腾的一幕，六七个大锅中煮得滚烫的开水毫无征兆地**卑人兜头淋下，淋得下边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被开水照顾的毕竟是少数，大量的鲜卑人还是开始勇猛的登城行动。照例还是有十几架攻城梯被推杆直接推开，再重重砸在地上。不过还是有七八架攻城梯上的鲜卑士兵冒头。

但也仅仅是冒头而已，一个倒霉的鲜卑人刚刚冒头，就被关羽一刀将脑袋砍去半边，剩下半边带着热腾腾的脑浆和着殷红的

鲜血不甘心地滚落城头。另外有两个鲜卑士兵刚刚准备跳出，就被两根长矛洞穿胸膛，悲愤地死在城墙垛口。

但对于汉军而言，一旦有人登城，就意味着后续还有敌人会源源不断登上来，如果不能反击下去，在敌众我寡之下城破在所难免。

左翼徐晃见三五个鲜卑士兵竟然爬上他的防区，脸一沉，抄起大斧就带人冲过去，一边冲一边大喊，“列阵，杀！”

这是鲜卑人攻城以来第一次正面和汉军交手，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汉军早已克服了当初对战争的恐惧，在军侯高顺的冷静指挥和两个杀神一般的屯长带领下，以零伤亡的代价将首批登城的鲜卑人杀得干干净净。

在后边督战的拓跋涧本来以为登城就已经大功告成，谁料到冲上去的士兵竟然在一两个回合内就被全部消灭。而且汉军干脆用尸体当武器，顺着攻城梯就往下砸。

战友的神勇大大鼓舞了汉军的士气，大家也不管什么危险了，射箭的射箭，推石头的推石头，砸滚木的砸滚木，反正就是一个念头，要把该死的鲜卑人杀死在城墙下。

鲜卑人当然不会被轻易杀死，事实上这些见惯了死亡的游牧骑兵根本不会被几具尸体吓到，仍然带着对高额悬赏的憧憬奋力攀爬。而杀红了眼的汉军也开始抛开对死亡的恐惧，端着手弩对准城上城下密集的鲜卑人猛烈发射。而一旦在城楼露出身体，就很容易成为底下鲜卑弓箭手的目标。

军侯高顺一直都很冷静，事实上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指挥官的冷静，不远处两名汉军士兵中箭后，高顺铁青着脸，让传令兵再次挥动令旗。

“退！退回来！”关羽首先看见了令旗，毫不犹豫执行命令，让士兵们赶紧向后，退出鲜卑人的射杀范围。作为屯长，他同样心痛自己的士兵，毕竟就这点人，可不敢和鲜卑人拼消耗啊。

但，退出射程后也不能再用弓弩杀伤鲜卑人了，现在只能靠推杆来延缓敌人的进攻。

推杆的作用虽然很大，却不能完全阻止鲜卑人登城。很快，越来越多的鲜卑士兵爬上城墙，又和汉军绞杀在一起。

汉军再次用自己的武勇和智慧给鲜卑人上了一课。敌人上来后，城墙周围的汉军士兵迅速放下推杆，有的抽刀，有的拔矛，有的举盾，几乎是在敌人眼皮底下完成阵型的组建。

城门左侧一个鲜卑十人长挥舞着狼牙棒正准备顺势砸向左手边举盾的汉军，却不料腰部以下暴露在另一侧汉军的环首刀下，被活生生劈成两半，内脏和鲜血顿时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立功的汉军士兵惊呆了，不自主地发出阵阵干呕，然后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弓箭击中后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小组长见状，和另一名士兵硬生生将伤兵拖回后，又重新和自己唯一的同伴组成队形和鲜卑士兵厮杀在一起。

城门右侧更不妙，四个鲜卑人杀散守城汉军后背靠背汇合在一起，然后又朝前边的汉军冲过去。但这一次，他们遇到了手握大斧的徐晃，只见徐晃双手一举，大斧挡住了三四把砍过来的马刀，然后大喝一声将斧子生生抡了一圈，斧背重重地砸在最右边鲜卑士兵的脸上，当时就开了瓢。其余三人大骇，刚要躲闪，却发现他们已经被几面盾牌夹在了中间。

还没等这几个家伙反应过来，两支长矛就凶猛地刺过来，最前边的两个鲜卑士兵根本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胸膛就被刺个对穿，口吐鲜血而亡。后边的鲜卑人见同伴死于非命，慌忙超前抵御，不料两边的环首刀接连劈下，瞬间就有两个士兵被砍中胳膊，立马就失去战斗力。

高顺的迷你军阵在城墙肉搏战中发挥了巨大威力，汉军士兵整齐而精良的甲胄也减轻了伤亡，加上关羽、徐晃这样的猛人坐镇，鲜卑人虽然不断登上城墙，却丝毫没占得多少便宜。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鲜卑人已经伤亡三百余人，而汉军伤亡也不小，两个屯已经有三分之一失去战斗力。

问题是，鲜卑人显然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损失，还是不依不饶地往城墙上扑。望着两千多城上城下的鲜卑大军，就算高顺还有两个屯的预备队，能守住北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