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3月22日，天气阴，偶有小雨。

春季江南这里的雨似乎格外的多，雨丝风片，缠绵悱恻，总会让人不经意间沉溺其中。前一天的尽情冲刷似乎是为了迎接第二天的盛情相迎，只因为这一天是英雄归来的日子！

这天的下午，雨水终于停止了跳动，一切包围在湿润和洁净中，随着飞机下降，第一批援鄂医疗队终于乘包机抵达江南，而高原也是这其中一员！

一大早，高原便给刘雯发了归家行程，故此，她和关爱、钱敏早早的便起床准备，和汪俊说了下情况请了假她们便开着车去了机场。

路上，刘雯的心里虽说很开心和兴奋但却同样充满了担忧。赵齐去世的消息至今她们都没有透露给钱敏丝毫，就连高原那里也一直帮忙请求暂时封锁这个不幸的消息，为的就是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尽管已经提醒过关爱那个大嘴巴注意，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再严密的窗也无法阻挡寒风钻入，归来的队伍中没有赵齐，聪明如钱敏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缘由吧？

带着满心的忐忑，她们终于到达了机场，在机场工作人员引领下她们很快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鲜花来到了停机坪，而此刻那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除了家属们以外还有省级干部，市级干部，警察和各个医院的领导们。横幅，鲜花和一双双迫切期盼的眼神在晚霞的映衬下格外温暖，令人感动。

终于，17时16分，一架飞机在晚霞的映照下徐徐降落滑向停机坪。舱门打开，充满着激昂的歌曲《歌唱祖国》瞬间奏响，紧接着是鲜红的队旗和一个个精神抖擞带着荣誉和胜利归来的战士们！

是的，他们是医生更是战士，50多天，从出发到现在50多天的时间里，为了人民的安全，为了国家他们白衣执甲，逆行出征，与时间赛跑同疫情决战，用精湛的医术挽救了一个个生命，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中国人忘我团结的精神！

刘雯激动的手捧鲜花随着其他人一起为这些英雄鼓掌致敬，看着那一个个走下来的身影，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高原。

他瘦了，眼睛都有些凹陷了，可那份属于他的精明清亮却依旧未曾在他眼中消减半分反而愈加明亮了。

兴奋的泪很快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刘雯刚想向前走忽然手腕猛地被抓住，她转头看着钱敏慌张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雯雯，赵齐呢？我看见高原了怎么没看见赵齐？他不是和高原一起走的吗？高原都回来了为什么没看见他？你快说，赵齐呢？”

刘雯顿时语塞，欲言又止。

见状，钱敏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发了疯一样推开前面的人就向医疗队冲，见到人就问：“看没看见我家赵齐？你有没有看见我家赵齐？”

近乎癫狂的举动直至高原的出手制止才终于停了下来，钱敏挣扎着，踢打着，哭喊着，终于在一声痛苦的嘶喊中她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一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喊：“肚子……我的肚子……救救我的孩子……”

“救护车！快！救护车！她要生了！”

高原搀扶着钱敏焦急呼喊，很快，机场救护车紧急赶到，刘雯和关爱上前帮忙将钱敏送上车内这才随着救护车一起匆忙向医院赶去。

坐在车里回眸看了眼高原逐渐远去的身影，刘雯的内心忽然有些哽咽，刚见面尚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又匆匆分开，她这心里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涩涩的，很苦，像是吃了一口酸柠，真的很难过。

很快，钱敏被顺利送进了产房。

时间的齿轮一点点的旋转，推移，刘雯和关爱焦急的在走廊内徘徊，担忧和恐慌充斥着她们的内心。无法想象，当钱敏看见那个残疾孩子后会怎样崩溃，本来赵齐的离世已经对她打击够大了，这会儿又要面临一个残缺的希望，这对于一个溺水的人又该是一种怎样绝望？

“谁是钱敏的家属？”

“啊！我们是！”

终于听见了医生呼唤，刘雯焦急的连忙跑过去应答。

“产妇生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刘雯笑着呢喃，很快，钱敏便从产房被推了出来，她因为是顺产故此这会儿神志也是清醒的。只是从产房到病房，一路上她都是沉默的，一双眼无神的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疫情期间特殊，产妇陪护家属也只能跟一个，故此关爱便留在了楼下，而刘雯则默默跟着，也不敢多说生怕会说错一句话，毕竟钱敏之前产前抑郁症那么严重，现在又受到如此打击她好怕她会接受不了想不开。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终于，在安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后钱敏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刘雯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皱皱眉，刘雯坐到床边低声道：“嫂子……是在说赵齐？”

“嗯，医生的检查不会出错，孩子缺了一条胳膊不可能检查不出来，一定是赵齐，他知道我接受不了失去鑫蕊的痛所以才瞒着我留下这个孩子，我不怨他……一点都不怨……一点都不……”说到这里，钱敏的视线忽然看向了她问：“雯雯，赵齐他……他没了对不对？”

刘雯点头，钱敏眼中泪滚落：“那么久都没和我视频怎么会正常，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她哭的梨花带雨，令人心疼也心酸，刘雯想说些什么却又噎了回去，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其实并不是制止而是让钱敏都发泄出来，越压抑越疯狂，吐出来或许能好些。

而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刘雯一下便认出了其中一人就是今天在机场接机的副市长和医院院长。

“你们好，我是本院的院长，我姓吴，这位是我市副市长。”吴院长开口介绍着。

刘雯点头起身，笑道：“你们好。”

“你好，听说赵齐妻子分娩，我是来看看她的，怎么样了？”

不得不说，这位副市长说话及其和善并没有一点的官架子。刘雯回头看了眼依旧沉默的钱敏，无奈叹息。

见此，副市长上前坐在凳子上劝慰道：“对于赵齐同志的不幸去世，我们为此表示沉痛的哀悼。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他能够义无反顾的奋战在第一线，用实际行动完成了一名**员，一名医生的职责，他是我们的英雄，是江南市的的骄傲。所以今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就和组织讲，党和政府都将是你们的亲人，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尽力解决！”

说罢，他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交给了她：“从得知赵齐同志的去世后，政府和红十字会就商榷了人道救助基金的补偿办法，这里是我们筹集募捐的款项，剩下的各项赔偿金会在计算具体金额后送来……”

“我不要，你们拿回去吧……”

钱敏忽然开了口，手抬起请轻擦了擦脸上的泪，叹息说：“救人，是赵齐的职责，他是医生这责无旁贷。牺牲……那是意外，于任何人无关，他是为了国家而牺牲，所以他是我的骄傲，这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所以……拿走吧！”

听此，副市长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人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但这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还是收下吧！毕竟将来孩子也需要……”

“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养大她，这钱如果你们真的要给……那就捐了吧！捐给比我更有需要的人。”

“这……好吧！”

最终副市长还是没能扭过钱敏无奈应了下来，但刘雯却看得真切，他们的眼中除了赞赏还有浓浓的敬佩。

等副市长走后没多久，钱敏的孩子终于被推了过来，看着那个襁褓中天真却残缺的孩子和钱敏眼中的难过，几人的心中说不清究竟是种什么复杂滋味，一时间皆沉默了下来，直至门再次被推开，几名穿着军装的人走进来这份沉默才终于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