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回首

罗银清走后,梅香草草洗刷一下,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了。可是她总也睡不着,闭不闭眼,丈夫罗银清那双血红的眼睛都总在她的面前晃动。还有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话也总在她耳边回响。

时光倒退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在地球B国东方大学的操场上,趁课间休息的时间，学生们熙熙攘攘，有的打球跌球,有的嘻戏打闹,有的三五成群摆条说笑。他们一个个都是二十来岁,显得格外充满活力,显得无比的朝气和阳光。

在操场边一棵苍翠浓密的榕树下，面对面的站着一对男女。男的高挑健壮,国字脸,黑头发,一双睿智而聪慧的眼睛和一付高高挺起的鼻梁,看上去帅气十足。

女的身材修长,瓜子脸,头发乌黑,皮肤白皙，脸部表情丰富,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显得既聪明又深沉。她的脸庞虽然说不上十分美丽,但却别具一种引人注目的魅力。尤其她那细长的往上挑的眉毛不时流露出高傲,无所畏惧而又敏感十足的神情。一言敝之,这是一张叫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的脸。此刻,这位女人正襟危站,凛凜然然地抵御着面前这位男人激情的冲撞。

“啊，梅香,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一定对你好！只要你和我相恋，你毕业后我包你留在B国的首都东方市。”

求爱者正是时任东方市科技部某科长的罗银清。今天他被特邀来校为学生们讲课。也是梅香第二次和罗银清接触。趁课间操之机,罗银清再次向梅香求爱。

“我给你说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梅香红着脸说。

“啊，就是你们班那个书呆子夏新吧？我己经了解了,他出生在农村,一付呆头呆脑的样子,他有什么好？人呆板不说,还一付高傲瞧不起人的面孔。我来校讲课,他竟然不来听！这样的人在现今社会是吃不开的！”

“他正专注于一项hso科技项目的研究。学校拨了数百万元的研究资金。他是一个竞业的科学研究者,人很老实憨厚。”

“啊，是吗？他研究的是什么项目呀？”

“就是你讲的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但他不是照搬而是想突破！”梅香说。

“嘀铃铃！”正说时，广播器里播出一阵上课铃声，学生们旋即像风一样跑进大教室。

讲台上,罗银清面对坐无虚席的大课堂,充满无限激情地讲道：“啊，同学们,上节课我讲了细胞的起源,重点强调了细胞形成的意义和细胞形成的主要途径。这节课我再来讲生物进化。”

说着,他就用彩色莹光笔在电子板上写上了“生物的进化”五个大字。接着他讲道：“啊！同学们，生物进化论是十九世纪英国科学家达尔文创立的。啊！同学们知道,十八世纪法国科学家布丰主张的物种可变论否定了林耐的物种不变伦的观点。接着,拉马克最早提出生物进化学说，重新安排了动物从低级到高级分类系统的顺序,改正了林耐将顺序颠倒的错误。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起,达尔文对动植物进行了长期的考察和分析研究,创立了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生物进化论。自然选择是生物进化的重要原因,是生物界本身固有的规律......从此，达尔文的生物进化学说便统治科学界几百年,直到如今，长盛不衰！可见，自然选择是颠不可破的绝对真理！”

罗银清的讲课字正腔圆,引经据典,气慨軒昂,引起全堂哄动,嘘声不断，掌声轰鸣。

课堂上,有位男同学并没鼓掌，他小声问旁边的梅香说：“唉美女同学，真理有绝对之说吗？”

梅香笑而不语。

掌声一停,罗银清又说：“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冒天下之大不违,唯心地想打破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研究什么快速发展基因hso，这不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吗？”

又是一阵掌声。

可是课堂上的梅香没有鼓掌,似乎毫无反应,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罗银清,但思想却飞到了遥远的草原。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随着微风的吹拂一群绵羊像朵朵白云在草地上忽隐忽现。

夏新和梅香肩上挂着学生包,站在一高处,望着远处那忽隐忽现的羊群兴奋不己。

夏新指着无边的绿草丛中那群白羊说：“要是我的研究成功，这无际的草原就不只是这么一点点羊群了,它会在很短的时期内发展成无以数计的羊群,供牧民们放养,供人们食用,市场上也不再叫嚷动物肉紧缺了。”

“能行吗？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可是颠不可破的绝对真理啊！”梅香打断他的话说。

“真理永远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夏新说，“真理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它会随着时代的变迁,科学的发展,人们思维的进步而不断充实,不断完善,又不断更新。就像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它也是在林耐物种不变论和布丰物种可变论的基础上经过充实更新完善起来的。但它不是一层不变的。我提出生命快速发展基因的观点,也是在自然选择的基础上运用现代高端科更新的一种实践。梅香啊！宇宙发展到星际交往时代了，生命的发展总不能老停留在自然选择上。科学实践证明，动植物生命的产生和发展也可以随着人的意识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而改变！”

“梅香同学,梅香同学！”罗银清喊了两声,梅香的意识才从那遥远的草原回到了课堂上。

“啊，梅香同学，你刚才怎么那,是我讲得不好吗？”下课后,罗银清找到梅香有些不高兴地问。

“不,不是！罗科长误会了。你讲得很好！我听得,听得只不过入了迷而己，所以,所以忘了给你鼓掌喝彩。”梅香红着脸小声说。

这是梅香第二次接触罗银清。

第一次接触是在两个月以前的一次舞会上。

那次舞会，梅香原本是要夏新和她一起去参加的，可他又以科研任务繁重而推却了。这使梅香极度不满。所以在舞会上,人家都满怀激情地下舞池翩翩起舞时，她却一个人独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惆怅。

此时,罗银清风度翩翩，潇洒自如地走进舞场,坐在离梅香不远的椅子上。他刚一坐下,就闻到一股女人的幽香。这幽香使他心神不定,四处打量。由于坐位上人特别少,他的目光便很快定格在梅香那张美丽的脸上。

于是,他屏息凝神,仰望她的脸，接触到两道忧思的目光。他突然感到一阵震动。这两道忧思的目光来自两颗美丽的眸珠,而两颗美丽的眸珠,又嵌在一张异常美丽的脸上,而这张美丽的小脸,被浓密秀长黝黑的头发和柔和霓红的闪光灯衬突,因此有时黑黝得发亮,有时又白皙得闪光。

“啊请小姐跳个舞好吗？”罗银清走过去,礼节周到地邀请道。

梅香见这人长得周武郑王,言行举趾文明礼尚,于是她欣然一笑和他手牵手走下舞池。和陌生男人跳舞,这是梅香第一次，虽然放心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跳了两曲,梅香的神情已经不怎么紧张了。再跳第三曲时,俩人便亲切地交谈起来。

“啊，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气质高雅,想必是明星演员吧？”罗银清问。

“哪里哟,我还是个学生呢！”梅香说。

“啊，在那所高校就读呀？”

“本市东方大学。”

“啊，那可是B国乃至世界一流的学府呵！几年级呀？”

“研究生一年。”

“啊，那更不得了！研究的什么专业呀？”

“生物。”

“啊，和我一个专业嘛，真是有缘呀！小姐贵姓,今年芳龄,这么有成就？”

“什么成就哦！免贵姓梅名香,今年二十二岁。”

“啊，梅香小姐！真看不出来有二十二岁。”略一思忖,他又说,“啊，梅小姐,交个朋友好吗？”

梅香咯咯一笑，说：“你好幽默呀！每句话开头都有一个啊字！你说你说了多少个啊呀？”

罗银清有些腼腆地说：“啊，可能是职业的缘故吧！开会讲话成了习惯。”

梅香又一笑,问：“你多大的官呀？讲话非要啊呀啊的？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大官讲话才这样哩！”

“啊，你要是不喜欢听的话，从今天起我就改。今后我讲话尽量少说甚至不说啊字！其实我的官很小,就一个小科长。可就这个小科长也是我跑断了腿才跑来的。”罗银清说。

“你腿断过吗？不觉得呀,你的舞跳得这么好！”梅香说。

“啊！看,又说啊了。我是说我和A国商人创办企业时,我在B国和A国之间跑来跑去的。唉,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罗银清说。

“什么问题哦？”

“就是我俩交个朋友的问题呀！”

梅香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我有男朋友了,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下轮到罗银清沉默了。

使梅香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学校生物系特邀罗银清来系讲课，俩人又意外的邂逅相遇，而且在课间休息时他竟提出进一步的要求,要和她建立恋爱关系。而且......

一连几天梅香生活在焦燥不安的日子里,夏新和罗银清两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不断地交替闪现在她的眼前,沉浮在她的脑海里。

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思忖着发生的一切,想悟出个道理来。

她至今依然深深地爱着夏新。现在却怎么又被罗银清征服了呢？

有个叫托马斯的哲人说过,当一个人深深陷入邪恶后,他就会无所顾忌。梅香想,这句话是否也适用于爱情,适合于我呢？要不是,十几天前自己毫不犹豫而主动地把自己交给了夏新,但又才过去几天又想把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呢？她渐渐意识到,自已之所以这么做,部份原因是来自夏新对她的冷漠。

由于他的冷漠,使她长期独守孤身,沉湎在自已心造的虚无缥缈的幻梦之中,跟见不着摸不到的意中人在一起，这是一种精神折磨。为了改变和消除这种折磨,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和努力------主动将自已的处女之身在一个皎洁的月光之夜交给了夏新。但这最后的挣扎並没有挽回他对她的爱。夏新仍对她不冷不热,似乎对那次震撼人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而就在这时,一个比夏新对她更爱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罗银清。

第三次接触是梅香主动送上门去的。也许她受不了夏新的冷落,又经不住罗银清的死缠烂打;也许她为了弄清此人的真实意图;也许真的是为了她毕业后能留在这大都市;也许还因为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去了罗银清的家。

那是一天晚上，她经过精心的打扮,带着一股年轻女人的幽香，按罗银清提供的地址,摁响了一栋别墅的门铃。

兴奋不己的罗银清像迎接贵客般相拥着她经过美丽的入宅花园来到客厅。没等在客厅坐下,他又带她参观了四间卧室，两个书房和一个会客室。

梅香略一估计，这别墅整个面积大约有300多个平方米。设内陈设样样俱全，件件高档。这对来自山区的小户人家的梅香来说，简直是大开眼界,不可思议。

参观完房间,罗银清又用手拥着她的腰又回到摆满各种水果饮料的客厅。坐下后热情待客的他又亲自削了一个大红苹果。他把去了皮晶莹剔透的苹果切成一大一小两辦,放在果盘里。

罗银清说：“啊......你看我又忘了。梅小姐,人家说吃苹果要分平才好，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就是吃点亏心里也是甜的！”边说他就把一辧大的苹果递到梅香手里,自己拿起那辨小的“哗啦哗啦”地嚼起来。

“吃呀！这苹果挺好吃的。”他说。

梅香在他的催促下便将苹果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可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感到一股无名的恶心,随即清口水便从嘴里冒了出来。幸好这恶心瞬间即过。胃口大开的她便几口将那大半个苹果全吃到肚子里了。

“梅香同学,考虑得怎么样？”小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后,罗银清便将话转入正题。

梅香假装不知,问道：“什么怎么样哦？”

他紧紧地挨着她,用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小声说：“嫁给我吧！你要是成了这家的主人,我想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梅香轻轻推开他的手,往右移动了一下身子,说：“我说了,我有男朋友，他叫夏新。”

“就为这个你担心是不？你放心,我已经找过他了。他说他压根不喜欢你。是你喜欢他而已。他说他的职业将来不会给你幸福的，他不能坑你。我说,你把梅香让给我，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对你好！他说只要梅香愿意,他不会有半点意见。”

梅香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夏新的确对她也这么说过数次，但她就是爱他，因此才舍不得离开他。现在......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你跟了我,我会对他更好。我还向你保证,你和他研究生毕业后都留在这东方市。他不是要否定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吗？就让他进东方市生物研究所好了！你可知,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许多从A国留学回来的生物博士想进那研究所一点门儿都没有！”

“可是.....可是......”可是半天,这句话梅香还是说不出口。

“你是想说你和他已经......已经那过了是吧？”他问。

她点点头又低下头去，忽然又把头抬起来想看他有何反应。

“啊,嘿！”他腾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大圈,然后大声说：“这都什么时代了？地球人都和外星人谈婚论嫁了,还有那么封建吗？再说那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罗银清一百个看得开！”

就这样，梅香和罗银清在一个月后闪婚了。九个月后梅香生下一漂亮女婴,上户口时取名叫罗曼丽。一年后夏新也结婚了。又一年后夏新的老婆也生下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夏莲。

这段往事封存了三十多年,本该忘记的。可是今天晚上罗银清一双血红的眼睛和一句你的心里一直还在想着他让她又不得不回忆起来！

梅香翻了个身，想起丈夫罗银清昨晚给她说的话，决心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