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正在议论中，忽然廖雅静追上来。

“听说你们准备搞的大行动黄啦？”廖雅静问。她脸庞俏丽，艳而不俗。穿一身天蓝色半袖对襟褂子，下配藏青色百褶裙，身姿婀娜，让人耳目一新。

听她这么说，邹士夔连忙与沈栋耳语：“刚才赵老师问起我们的行动，我糊弄他说黄了。”

“黄了又咋样？”沈栋学她东北话。

“南方娃儿到底缺点血性，也好，宝宝们都回家找妈去吧。”廖雅静鄙夷地回答。

被漂亮姑娘鄙视，李宝仁沉不住气：“你说谁是宝宝，告诉你，说黄那是糊弄老师的，这是我们义勇军开山立寨树招牌的大行动，哪能说黄就黄呢？”

“吹牛！还大行动，编出来骗女生的吧？炸弹不是山药蛋，土里能刨出来？”

“不怕告诉你，我们做成功了！”郭兆和怕在女生面前丢脸，脱口而出，邹士夔与沈栋想拦没拦住。

“是吗？你们什么行动？不管啥，算我一个，不许不带我。”廖雅静突然用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双手合十祈求。

李宝仁与邹士夔摇头：“这可不是闹着玩，太危险，女生参加，是个累赘。”

“我从关外被日本兵撵到关内，失去家乡四处流浪，我恨死日本鬼子。你们不带上我，我跟你们急！”

“你真的从东北来？”沈栋问。

“那还能骗你们不成？日本鬼子在东北可坏了，杀人放火，我一家人，爸妈还有弟弟，全让他们祸害死了。”廖雅静回答。

“你一个人逃出来的？”郭兆和同情地望着姑娘。

“可不，日本鬼子进城，烧杀三天，我们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我弟他为保护我，卧在我身上，让小鬼子刺刀扎个透心凉。我弟是为我死的啊！”廖雅静泪眼婆娑，“半夜等日本鬼子走了，我巴拉巴拉他们，不是挨刺刀就是补枪，全咽气了，我爸瞪着大眼睛死不瞑目。后来，我扒火车，一路从关外逃到平津。可是小日本随后进入华北，我待不住，一路南下来到上海。这不，遇上了赵老师与你们。”

姑娘痛说家事，激起小伙子们心中家仇国恨，同时也让他们对她充满怜惜。

“我跟小日本有不共戴天之仇！打日本必须算上我，否则我跟他结仇。”

沈栋内心非常同情她，心想义勇军就缺她这样跟日本人直接有血海深仇的人。他看向李宝仁与郭兆和，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还犹豫啥？我们当中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加入义勇军？”顾泽福按捺不住表态。

伙伴们纷纷点头。

沈栋对廖雅静说：“好吧，你可以加入我们，只是这次行动太危险，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你留守在家，静待我们的好消息。”

“让我加入，又把我晾一边，这算啥？我要么不来，要来就是干大事的。”廖雅静生气。

邹士夔说：“你初来乍到，跟大家不熟悉，担心配合方面出问题，所以这一回就委屈你，留在家看家，等以后跟大伙儿熟悉了，涨了见识，再一起行动也不迟。”

“这你可把我委屈大了，告诉你们，这一回我非干不可！”廖雅静杏眼圆睁。

一番话让几个小伙子犯难了，大家正在商量，廖雅静又说：“我知道你们秘密，要么带我一起干，要么我现在去公安局把事兜出来，你们选。”

“好么，还没入伙，就敢威胁人？”邹士夔反问。

廖雅静见大家还在犹豫，就把脖子向沈栋面前一伸：“有绳子吗？来，勒死我，现在杀人灭口还来得及。”

东北姑娘耍横，逼得几个南方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沈栋下决定，说：“多一个人也不多，我们正好缺一个放风的人，你来当吧。”

廖雅静惊喜地说：“我行吗？具体什么行动？”

沈栋跟她解释：“我们打算放火烧掉一家日本电影院，因为他家放电影前老是放日本侵略东北的新闻片。”

“该烧！这家电影院太张狂啦，上海不是东北，敢在中国人的地盘上这么做，活的不耐烦了。具体要我做什么？”廖雅静表示。

“我们有分工：李宝仁、白士俊在前面放火，我与邹士夔撒传单，你就装作跟我们不认识，在后面看戏。这当中，如果有人干扰我们，你就上去缠住他，掩护我们。最后我们跑了之后你再等一会儿，看我们行动的效果怎样，然后回来汇报。”

廖雅静拍手道：“这个角色不危险，又刺激，我一定能干好！哪家电影院？”

沈栋卖关子：“现在不能说，保密，总有你知道的时候。那家电影院不待见中国人，我们再找个地方合计一下，看怎么能混进电影院。”

邹士夔接住话头：“家里有几套日本的学生制服，我回趟家拿出来，兴许能派上大用场。”

法租界巨籁达路（今巨鹿路）四成里是砖木三层结构的新式里弄，沿街都是小门脸的作坊，这里邻近茂名路延安西路外国汽车行？，常做汽车配套的钣金、电器生意。其中一家门上贴“五福电器工厂”几个大字，当做招牌。推门进入，底层客堂憋厌，一扇不大的窗户透入些许光线，照的屋内影影憧憧。一丈柜台将屋子隔成内外两部分，掌柜坐堂，样橱里摆放了一些待修理的收音机和零件。当年收音机正在普及当中，上海中产人家每家必添置一家收音机，随之而来维修收音机就成为一门不错的生意。店堂内凌乱不堪，屋角堆放几块待充电的汽车蓄电池。当年汽车蓄电池硕大无比，占据大半个店堂，让人几乎无从下脚。掌柜身后就摆着一家钣金工作台，他脚踩着马达，背倚钣金台，跟顾客讨价还价。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家不起眼的电器作坊，通常老板一家生活起居在楼上，楼下前店后工场，如同无数小作坊一样，淹没在上海热闹的街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