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他们告诉你什么名字，你就说什么呗。”

“跟我一块儿干的有个姓顾的。这家伙有来头，自称是上海滩大闻人顾竹轩的亲侄子，而顾竹轩与顾祝同将军沾亲带故。”

邹士夔给审讯官出个难题，这么交代，就是想试探一下，看他们敢不敢真抓人。

果然，审讯官神色严峻，沉默一会儿说：“江湖上听说过顾竹轩有个侄子，你确定是他吗？”

“我可确定不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撒谎骗人。”

“这没谱的事你说了有意思吗？我也不能直接上顾竹轩家要人，万一搞错了呢？还是换个人吧！”

“还有一个姓郭的，据说是大汉奸郭宏昌的儿子。”邹士夔又出一难题。

“郭宏昌？就是那个替日本人当买办的郭宏昌？”审讯官问。

邹士夔点头。

“你们也不能随便说人家是汉奸。我算咂摸出味儿，你在给我出难题啊。我跟日本人说，是你们自己人烧了自己人，你说日本人能接受不？”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至于怎么跟日本人交代，我管不了。”邹士夔两手一摊作无奈状。

审讯官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顾某某，郭某某，具体名字不祥，人已逃逸，反正也抓不到。”

他在审讯记录上奋笔疾书，然后又抬头问：“还有一个女的？”

邹士夔一怔，廖雅静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她去了汤山，那是党国高层官员的疗养院，说出来一准被逮住。

“姓白，只知道称白小姐。”邹士夔胡诌。

审讯官狐疑地盯着邹士夔，又问：“你们当中谁是主谋？”

“我，当然是我！”邹士夔抢着说。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掉脑袋的大案。再给你一次机会，主犯是谁？”

此时，邹士夔胸中一股豪气升腾起来，为了不连累同伴，毫不犹豫的回答：“你看我不像吗？”

审讯官一愣，然后当面竖起大拇指说：“有种！你比二十万东北军都有种。年轻人，要不是担着这个差事，我倒是蛮欣赏你的。既然这样，这个案子就你一个人顶雷。别怪我，我给过机会，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我不后悔！”邹士夔大声说。

“你们应该是个组织吧？”审讯官追问。

“对，抗日学生义勇军。”邹士夔毫不避讳。

“组织的宗旨是什么？”

“抗日爱国！”

“背后有人指使吗？”审讯官的小眼睛射出冷峻的目光。

“我们是自愿结合的，没人指使。”

“你们就是一帮傻子……”审讯官惋惜地骂道。

“中国聪明人太多，都想明哲保身，日本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没有人当傻子站出来，舍命跟他们拼，中国就会亡国，亡在聪明人手里。”邹士夔激愤地说。

“真傻！……”审讯官眼睛湿润了，取下眼镜，用手绢擦拭。

秋天的西湖别有一番韵致，云高风轻，碧波如茵。开败的风荷残叶卷曲，缝隙中露出一点点翠绿的莲蓬，随风摆动。暑热已退，苏堤上游人如织。忽然，人丛中一阵骚动，只见三个身着深绿色军服的军官款款漫步在湖堤边的绿柳树下。他们头戴大檐帽，军服熨烫得笔挺，每个人左胸前佩戴一枚飞鹰证章，这是年轻的中华民国空军标志。

路人纷纷侧目注视，女孩子发出惊叹：“好帅啊！”

今天是礼拜天，周粹华约两个战友一起逛西湖。当年，空军飞行员是女孩子崇拜的对象，所以他们出现，自然引起游人骚动。

一个姑娘鼓足勇气，冲到他们面前，将一朵玫瑰花递给周粹华。周粹华涨红了脸，不知所措。两个同伴起哄。姑娘面色绯红，将玫瑰塞在他手上，转身飞一般逃离。

“你小子太招女孩子啦。”同伴羡慕地说，“还不快去追。”

“这是第几次收到玫瑰花啦？”

“别闹了。”周粹华比女孩更害羞，低头看花，发觉玫瑰花花萼下的根茎上绑着一方粉色手绢，上面用红色丝线绣着姑娘芳名。

“可惜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同伴摇头调侃。

“周粹华，你莫不是有女朋友了？”另一个问。

周粹华点头，甜美的笑容挂在嘴角。

“怪不得每天总有信寄给你，原来是鸿雁传情。”

“她长什么模样，照片给我们看看。”同伴缠着他要照片看。

与此同时，在杭州上仓桥浙江警官学校内戴笠主办的“特训班”中，许麟恒正在课堂上努力学习电讯技术。她头戴耳机，右手手指按在电键上，不停地发报。整个通讯班有十多名同学，大多是女生，老师看着乌压压一片低头发报的脑袋，逐个走过他们课桌，看有什么疑问需要解决。通讯班学期为六个月，课程安排得很紧，没有放假与礼拜天，也不准请假，许麟恒只能通过书信与近在咫尺的恋人联系。

时空转向南京汤山。汤山以温泉著名，自古有有“千年圣汤，养生天堂”之美誉。南朝萧梁时期曾封汤山为皇家的御用温泉，自南朝以来，历代达官显宦，文人雅士来此游览沐浴，南**萧梁时期被皇帝封为“圣泉”。民国初年，江宁士绅陶保晋以巨资在汤山建造了一所豪华的别墅“陶庐”（即温泉路三号），其楼台亭榭之盛，奇花异草之丰，特别是地上室中所建温泉浴室之华丽舒适，曾是闻名远近艳称一时。“南通状元”、实业家张謇慕名到陶庐作客，洗浴之后，欣然挥笔为之写了一副楹联：“听松试筑三层阁，藉草凭临一洗泉。”蒋介石最初偕宋美龄到汤山洗浴，也总是驾临陶庐，作为陶保晋的座上宾（抗战之后，此地成为蒋介石夫妇的专用温泉别墅）。

这座别墅的隔壁是军政部的温泉招待所——军人俱乐部（即温泉路一号，现为部队驻地，不对外开放），里面有一座小礼堂，是作为军事会议开会的场所。周围散布有十多间房子，其中七间，每间都附带小浴室，温泉直接被引入房间，足不出户，就能享受。群山环抱，松林密布，山岚与温泉蒸腾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每天闲暇时，廖雅静喜欢坐在汤水河畔的石头上，看河水静静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