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剧场里乱成一团，剑瑛等演员吓得躲在化妆间不敢露面。

黄三胖抓住公子哥的衣领，将他拖到后台，一脚踹开化妆间房门，对剑瑛说：“这是你养的小白脸？”

“我不认识他。”剑瑛慌得连忙摆手。

“你以为有小白脸捧你，就可以把大爷我不放在眼里？”黄三胖抡起手掌，啪啪两记耳光抽在卢公子脸上，“小白脸是个空心汤团，不经打唉。”

“今朝必须给我们黄三爷赔礼。”小喽啰挑唆道。

严启生眼看流氓冲到化妆间闹事，担心剑瑛出事，尾随过去。只见化妆间里挤满人，站不下，不少流氓只能站在门口起哄。区祖望已经赶到，想挤进去搭救被围在里面的演员们，可挤不进去，急的他攥起拳头想打人。

严经理匆匆赶到，眼看区祖望要拔拳打架，连忙抱住他，让他别冲动。两人发力挤进化妆间，正赶上黄三胖揍人。

剑瑛吓得所在化妆台角落，双手抱在胸前，不住颤抖。

“对不起，三爷，我们演戏的不敢得罪您。”严经理挤到黄三胖身边，忙不迭地给他鞠躬道歉。

黄三胖正耍威风，见有人出面阻挡，心中不悦：“哪个瘪三撩裆撒尿，把你这个老东西露出来了？”

严经理不恼怒，反而赔笑回答：“我是剧团的经理，有话跟我说，别吓着演戏的女娃子。”

“你们在这里唱戏，拜过码头吗？”黄三胖质问。

严经理摇头：“我们是学生演文明戏，不是戏班子跑码头。”

“不管是文明戏还是跑码头，我就是这块码头上的菩萨，你们没有来拜过我！”

“码头也不拜，太不懂规矩，你们不把我们当回事咯。”小喽啰帮腔。

“今朝不立规矩，你们当我是稻草人。”黄三胖抓起化妆台的粉盒，用力掷在地下，吓得演员们又一阵惊叫。

“是我不懂规矩，改日待我备上薄礼，到贵府赔礼。”严经理连连作揖。

“要赔礼，必须在鸿运楼摆两桌，备四色礼品，磕头道歉。”另一个流氓小楼喽帮腔。

黄三胖一举手，说：“不要这么麻烦，今天晚上你让这个小妮子陪我喝杯酒，就算陪过礼拜过码头，从此我不再为难你们。怎么样，我上路吗？”

黄三胖指向剑瑛。可怜剑瑛蹲在化妆台边，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害怕得哭出来，眼巴巴望着严经理直摇头。

区祖望挽起袖子，想要干架，被严经理按下。正在此时，共舞台经理张善琨进来了。他跟黄三胖是熟人，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说：“三胖，你到我地界闹事啊？谁给你长胆了？”

“这戏班不懂规矩，我让他们长点记性。”黄三胖回答。

这张善琨当年在上海滩算的上是个人物。他毕业于上海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曾在烟草公司当广告主任。后投靠上海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加入青帮，深得黄金荣青睐，将荣记大世界游艺场和共舞台交给他打理。因为有黄金荣做靠山，寻常小流氓不在他眼里，黄三胖自然要买他的面子。

“他们是文明戏班，演员都是学生，不同过去的徽班。看在我面子上，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黄三胖奸笑，猥琐地说：“张老板是看上这个小娘们了。你早说呀，我怎么会去碰张老板的女人？”

“别瞎说。开戏园子的，好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是铁打的营盘，他们是流水的兵。我跟他们不搭界的。”张善琨辩解。

“张老板，戏园子是你开的，可码头是我撑的。我买你面子，你的戏园子我决不碰。可多少年传下来的规矩，来这里唱戏的戏班有哪个不来给我拜码头，再红再紫的角儿都要陪我一杯酒。今天，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坏了规矩。”

“你想怎样？”

“在你戏园子里，我决不碰他们一根手指头，可出了戏园，容不得他们坏了规矩。”

张善琨多年浸淫在江湖里，周旋于大小各色流氓中，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戏园里他能做主，可出了戏园他真做不了主。他把目光投向所在墙角的剑瑛，劝道：“姑娘，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要不，你陪三爷喝杯酒？”

“就是，三爷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旁边的小流氓帮腔。

“不，不！我宁愿不演这戏。”剑瑛拼命摇手拒绝，还把目光转向严经理，“严经理，咱们不演了。”

“现在可由不得你演不演！”小喽喽挑唆。

“你们别欺人太甚！”区祖望要拔拳揍小流氓，再次被严经理拦下。

剑瑛发疯似地叫喊：“我宁愿死，也会不陪这一杯酒！”

严经理倒是冷静，像看透张善琨心思似的，说：“张经理，你看，如果剑瑛罢演，咱们的合作就完蛋了。你费这么多心思搭台做广告，全白瞎，眼看到手的银子也泡汤了。”

张善琨经营戏园这么多年，练就一双慧眼，什么戏能卖多少票房，他心里一掂量八九不离十。当初在湖社第一次观摩《夜半歌声》，他就眼睛一亮。凭多年经验，他一眼断定这戏能大火。这是中国第一部恐怖剧，以前没这样式。精彩的情节、革命+恋爱的流行元素，都是票房大热的保证。共舞台原来是专演平戏（即京剧）的四大场子之一，可近年听平戏的人逐渐老去，人数越来越少。而随着洋风东渐，话剧占据了年轻人的广大市场。共舞台面临转型，引入话剧《夜半歌声》就是张善琨谋划的转型第一炮。眼瞅第一炮已经打响，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腰包，张善琨绝不容许地痞流氓来坏了他的好生意。

“黄三胖，现在是什么年代，我这共舞台已经不演老平戏，改成演文明戏。所以，这老章程是不是得改一改？”

“姓张的，咱俩过去有些交情。现在你庇护一个外人，把老交情扔脑后，不太地道吧？”

“她可不是外人！”张善琨只能扯谎，“不瞒你说，我刚办一个电影演艺公司，这小妮子就是公司刚签下的艺员。我的人我得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