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邹士夔知道杜月笙误解了，正犹豫是不是继续借傅醒华的招牌一用，但是怕事情穿帮，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实情比较好：“这个剧团与傅局长没有关系。”

“原来你是借傅局长的招牌当敲门砖？”杜月笙沉下脸来。

邹士夔点头。

“年轻人，你很不老实。”万墨林抓住邹士夔手臂，“还没人敢到这里骗人。”

“那么，你是谁？与傅局长什么关系？这个剧团又是什么背景？”杜月笙的面色更加阴沉。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跟傅局长有点渊源。”邹士夔回答。

“傅局长知道你来求我吗？”

“此事与傅局长没有关系。”邹士夔实话实说。

“上海滩每天想请杜先生办事的人成千上万，如果每件小事都要过问，杜先生不要忙煞啊？今天你持傅局长的名片，才让你进的杜公馆大门，主要是给傅局长面子。如果不是重要事情，你就请回吧。”万墨林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杜月笙二太太陈帼英是舞女出身，性格嚣张跋扈，爱管闲事。闺中寂寞，听到这件事，倒是引起不小兴趣，对邹士夔说：“等一等。听说卢处长家的小子是个采花大盗，他看上的姑娘一定不错。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于是，邹士夔将事情原原本本述说一遍。

“现在已经是民国，新生活运动方兴未艾。在大上海竟然发生警备司令部强抢民女的恶劣事件，这跟封建皇权的满清有何区别？还谈得上什么礼义廉耻？”邹士夔慷慨陈词，“咱们剧团的女演员是受过教育的新女性，不是过去的戏子，容不得地痞流氓、军阀土匪欺负。”

杜月笙面色涨得通红，眉宇间显出一股狰狞之气。邹士夔的话刺痛了他，因为四太太姚玉兰就是徽班戏子出身，被杜月笙霸占娶回。而近年来他又盯上名伶孟小冬，两人打得火热。

“戏子就是戏子，还分什么新旧。戏子水性杨花，勾引男人最是拿手，命里注定是男人的玩物！”陈帼英指桑骂槐，她与四太太不对付，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你说卢家公子强抢民女，戏子算民女吗？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兴许是你家姑娘先对人家抛媚眼发浪，人家才误会的呢。”

“我们正经演戏，怎么成了发浪？旧戏班的戏子受人欺负，那是封建社会加在妇女身上的压迫，为了谋生不得不委屈自己委身权贵，但她们是我们的姐妹，与男人一样是平等的。国民革命的目的之一，就是实现男女平等，把受压迫的妇女从封建枷锁中解放出来。”

“年轻人，看你谈吐，应该是念过书的学生，说话一套一套的，嘴皮利索得我接不上话。”二太太不屑地说，“不过你今天找错地方，这里不是你革命宣传的舞台。”

“**臭未干的臭小子，我跟随先**中山先生革命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竟然敢在我面前大谈国民革命。”杨虎瞪大眼睛，显出一股虎威。

“杨司令，卢处长是你手下的人，今天这位小阿弟是冲着你来的。”杜月笙在三大亨中以会做人闻名，他强压怒火，阴险地把矛头引向杨虎，“你属下强抢民女，你这个司令逃不掉干系，少说也是管教无方。”

“他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杨虎怒了，“你小子是不想活了，老子枪毙你，信不？”

“杨司令，您是革命元勋，照说应该是我们年轻人的表率。”邹士夔看这副架势，知道不能硬顶，只能先给杨虎戴高帽子，“我相信，卢处长父子为非作歹，您一定不知情。今天我来，就是相信您与杜先生两位是高风亮节之士，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如果您把我枪毙了，传扬出去，对您名声不好，别人会说您包庇下属，枉顾国法。”

杜月笙眼睛一亮，眼前的年轻书生，听到杨虎威胁，不仅不怕，还能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一席话让杨虎轻易不敢动手，其胆识令人刮目相看。

“我们可以不为难你，但也没必要为你出头。”杜月笙故意给出一道难题。

“是呀，你说强抢民女就是强抢民女？说不定是卢家小子追求你家姑娘，**，是正当的权利，即便是上司，也不好插手。”杨虎附和推脱，“你一个无名小辈，我跟你计较，反显得我小气。算了，今天放一马，你赶紧走吧。”

“正常的**，有用枪逼着的吗？”邹士夔不仅不畏缩，反而据理反驳。

杨虎掏出手枪，重重拍在牌桌上，震得麻将牌跳起来，大喝一声：“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邹士夔一股愣劲上来，回答：“吓唬谁呢？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杨虎与杜月笙对视一眼，颇为吃惊，都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胆识暗暗叫好。要是换做别人，在这两个上海滩黑白两道最有权势的人面前，早吓得屁滚尿流。

“你们是谁？”杜月笙谨慎地问。

眼看就要被拒绝，邹士夔心想，如果不拉点大靠山，唬不住杜月笙与杨虎。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我们是尖峰！”

杜月笙、杨虎心头一震，他们都知道“尖锋”是**地下特工组织，俗称“打狗队”，专门对付有威胁的**与敌人。杨虎立即跳起来，一把枪顶住邹士夔脑袋。万墨林也就势一把逮住邹士夔，招呼楼下的门徒保安拿棍子抓人。

杜月笙眼前闪过一幕：八年前，也有一个**人不请自来，登上杜府的门。他就是**上海市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当年他身背两颗炸弹，独闯杜府，在虎视眈眈之中，让杜月笙“出血”，拿走两万大洋。不仅拿走钱，还让杜月笙心甘情愿放下架子，与他结成莫逆之交。

今天，又一名**不请自来，同样不畏生死，胆识非凡，让杜月笙心生畏惧。他记起民国16年（即1927年）蒋介石清党，也是在这个房间，他摆下鸿门宴，将汪寿华骗来。杜月笙手下四大金刚叶焯山、顾嘉荣、芮庆荣、高鑫宝亲自动手，将他团团围住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