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警察连忙把邹士夔剑瑛两人的手铐摘了，转头对黄三胖发怒：“你知道他们不是**，还要抓人？是不是存心让我们栽面子？”

“怎么可能？”黄三胖想不通，“我……我……”

“士别三天当刮目相看。”邹士夔得意地说。

可他没留意剑瑛正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

警察想想来气，又想讨好党务调查科的大官，抡起手臂，一巴掌又拍在黄三胖的胖脸上。

“你他妈瞎了狗眼！”

边上围观的人起哄：“爬三圈，学狗叫！爬三圈，学狗叫！”

黄三胖的脸比哭还难看，想求饶，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实在跌份，开不了口。

邹士夔收回党证，走到黄三胖面前。黄三胖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邹士夔一把将他搀扶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也算纵横江湖的一条汉子，我不为难你。”

黄三胖颤抖着说：“您的大恩我记下了！”

待人群散去，邹士夔回头找剑瑛，却发觉她已经离去。他发疯一般追到门外，看见剑瑛正在江边河堤上疾走。他追上她，说：“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离我远点！”剑瑛厌恶地骂道，“算我看走眼，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我做错什么？”

“国民党狗特务！”剑瑛骂道。

邹士夔这才醒悟，看来剑瑛误会他了。

“不就是一张党证么。”

“一张党证？你身上何止一张党证，见国民党你拿国民党党证，见**你拿**党证，你变色龙呀！我现在搞不清楚，你是身负任务打入我党的特务，还是叛党投敌换取功名利禄的**，你的底色到底是什么？”

“剑瑛，你别走这么快，听我解释，假使我是国民党特务，你现在还能安全走在阳光下吗？”

“谁知道你耍的什么心机？来铐我呀，我就是**分子，抓**不就是你的任务么。”剑瑛大声怒吼。

“小声点，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你这样不是勇敢，是找死！”邹士夔急忙去捂她的嘴，环顾左右，幸好宽阔的江堤上只有一对洋人夫妻擦身而过，附近海关气象告示牌前一个鬼佬水手驻足观看，远处三两个中国孩子正忙着往江面扔石子。

剑瑛愤怒地甩开邹士夔的手，骂道：“拿开你的脏手！”

邹士夔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他俩，才小声说：“假使我告诉你，是老开让我加入国民党，你会相信吗？”

剑瑛一愣神，马上又摇头说：“我不信你的鬼话！”

“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可以问老开。”

剑瑛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老开。上回接头，老开就怀疑你。”

“那是误会！”

“什么误会？”剑瑛冷笑。

“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

剑瑛扭头就走，邹士夔连忙拦住她。

“要么让我走，要么把我铐起来，爽快一点，别玩心眼。”剑瑛说。

“上回接头，老开让咱俩向右转，你忘啦？”邹士夔提醒。

“他是被你蒙蔽，不知道你真是国民党特务。”

“其实在这之前，我和老开见过一次。当时他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去找傅醒华。”

“吹，看你怎么圆谎。”剑瑛不信。

“傅醒华是谁？他是党务调查科的大特务！是他把我拉进国民党，其实当时我不乐意。”

“不乐意你可以拒绝呀。你一身入二党，安什么心？”剑瑛厉声质问。

“当时是想拒绝来着，可转念一想，老开让我去找傅醒华是什么目的，不就是为打入敌人内部，现在有现成的机会，为啥放弃呢。再说有这张护身符，以后不怕地痞流氓来捣乱。”

“空口无凭，你胡诌吧。”嘴上这么讲，剑瑛心里却将信将疑，邹士夔的解释有合理之处。

“不信你问老开，跟他核实。假使我有半句假话，让打狗队宰了我。”

“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没法核实。”剑瑛一摊手。

邹士夔不信：“怎么可能？我不管，你是我的专职交通，我已经有一礼拜没收到他的信息，你必须帮我联系上，这是你的工作。”

“你盯着我，恐怕是想顺藤摸瓜，抓住老开吧，我才不上你当！”剑瑛翻一个大白眼，扭头就走。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外国公园（今黄浦公园，当时叫public park）。这里是黄浦江与苏州河的交汇处，墨黑的苏州河水冲进土黄色的江水，在江心形成泾渭分明的一道界限。该公园建于同治七年，1868年8月8日公园正式对外国人开放。由于公园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建造，从开放时起就不准中国人入内，甚至在公园门口挂出过牌子，规定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因而激起了中国人民极大愤慨，中国人习惯上把它称为“外国公园”。经过多年坚持不懈斗争，工部局终于宣布从民国17年（1928年）6月1日起公园对中国人开放。

江海关大钟响起，剑瑛抬头看一眼大钟，已经十点，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启航。她凶巴巴地说：“你要么把我抓走，要么让我走，我要赶船呢。”

邹士夔想把她往公园里拽，可剑瑛不答应，一甩袖子自顾自往回走。

邹士夔快走几步，赶上剑瑛，问：“我有个事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掏出剑瑛写给他的信，剑瑛恼羞成怒，伸手来抢，他早防着她这一手，连忙把信收回去，藏到身后。

“我想离开上海，就这么回事。”剑瑛说。

“是因为我吗？老开对我避而不见，你也要走，组织放弃我，是吗？”

“我走，跟你没关系。”剑瑛加快脚步。

“你是我的专职交通，你走工作怎么办？难不成要当逃兵吗？”邹士夔也急忙赶上，一步不敢拉下，“再说，上海有你的舞台与电影，你舍得离开吗？”

不提这个倒也罢了，提起舞台与电影，正戳中剑瑛痛处，她顿时泪流满面，肩膀一耸一耸，伤心地抽泣。

邹士夔赶到她前面，看见她双眼红得像挂着两颗大杏子，于是用手抱住她肩膀，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啦？”

她声音哽咽地说：“《夜半歌声》的角色定了，我只演一句台词的小配角。”

“孙莉演李晓霞？”邹士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