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去雍城的路上

咸阳到雍城要走两天。

虽然嬴政只带了五十甲士，但是随从却很多。宫女太监无数。一行人浩浩荡荡，车辆络绎不绝。

这也让秦牧的旅程变得轻松起来。

秋高气爽，难得的好天气。

秦牧骑在马上，望着遥远的天边。那里有一只不知名的鸟。

青龙顺着秦牧的眼神望去，太远了，她也看不出是什么鸟。

“牧牧，你说造望远镜，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想着，如果有望远镜的话就能看清楚了。

“从雍城回来就造。”

“现在不能造吗？”青龙是个急性子。

“没东西怎么造？”秦牧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神迹。之前他掏出过两块手表，青龙和乌鹭都以为是他早就带过来的，只是一直藏得很好。

乌鹭尤其的好奇。怎么自己在家里搜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秦牧藏起来的东西呢？

“你要什么东西？”

“玻璃。先得有玻璃。”

“玻璃是什么？”青龙对于秦牧充满了好奇。她在秦牧身边越久，越看不透这个人。

蓬莱到底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那里不但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而且蓬莱的人身体还很强壮。

青龙知道秦牧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弱。他很强，这也是她从芈华那里得来的记忆。

那天秦牧纵马操场，也让她见识了秦牧真正的一面。

这让青龙对于秦牧越来越感兴趣。

她正要和秦牧深入交流一番，却见一个人靠了过来。

“李长史，怎么你也来了？”秦牧感觉有点意外。李斯也在这只队伍里，是他没想到的。

李斯现在还是吕不韦的门客，按说他不应该跟着秦始皇呀。

“这么大事，吕相自然看重。”李斯这是第二次和秦牧见面，但是却如老友一样，之前的那点芥蒂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我是替吕相来的。”

青龙对于这个人很不喜欢。这时候顾着秦牧的面子，不能给他脸色，于是一抻缰绳，自顾自去了一边。

“秦先生，却原来蓬莱的武器如此不同。”

五十名禁军现在没有着盔甲，但是经过秦牧的特训，他们的骑术比之前已经有了本质的提高——有马镫和马蹄铁，骑兵的性质就变了。

他们的长枪就挂在得胜环上。李斯一眼就看到了这一支特殊的部队。

秦王的许多事，自然瞒不过吕不韦。

李斯对这一支队伍充满了好奇。马镫显然会改变骑兵的状态，但是有了马镫的骑兵怎么作战，李斯想不出来。

他是一个好学的人，不懂立刻就问。

“那是‘枪’”。

虽然现在是冷兵器时期，但是这时候的确没有枪这个武器。

秦牧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发现了原因。

现在的冶铁技术才发展没多久，目前的工艺水平不足以支持打造出‘枪’这样的兵器。

现在有“矛”。秦军的制式武器是戈、矛、戟、殳、钺、铍。

矛也是个尖头，但是就只是这么一点铁，或者铜。枪身是竹或者有韧性的木头。

秦牧打造的这杆枪，通体都是精钢。所以李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秦先生真是大才。”李斯是有学问的人。这时候的有学问，不是指会读书，能写字，而是很多事他都懂。

李斯是懂炼铁的。他知道要打造一把好兵器有多困难。在他看来，一把好兵器的出现，运气要占很大成份。

传说干将莫邪炼剑，最终是莫邪跳进熔炉，以身殉剑，才造出了举世无双的神兵。

这种宝物是根本不可以量产的。谁能每造一剑就烧一个人？

再说，就是烧一个人，就能造出一样的东西吗？显然不成。

可是秦牧造的这几十杆长枪，完全是一模一样。

秦国如今有冠绝天下的军队。这支军队的装备，完全是标准化打造。吕不韦就负责很大一部分军需制造。

造出标准化的武器不难，可是武器是武器，神兵是神兵。在李斯看来，秦牧造出来的这几十杆枪，每一杆都是神兵。

他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呢？

李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秦牧马上挂着的那把枪。

一种冰冷的触感传来，李斯益发的羡慕起来。

他能感到这种铁的不凡。

若是自己也学会这种技术，那以后……

李斯不禁遐想连篇。

“长史，长史。”正在这时候，茅焦远远的叫着李斯。

李斯清醒了过来。他向秦牧拱拱手，连忙去找茅焦。

车队已经扎好了营盘，今天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嬴政派茅焦把李斯叫了过来。

“长史，看看我的卫队。”五十名重装骑兵这时候已经全副武装起来。

他们顶盔掼甲，长枪林立，枪尖散发着一片渗人的寒光。

李斯一眼望去，连骑兵的眼睛都看不到。他只看到头盔在眼睛的位置，黑漆漆一片。

这让重装骑兵看起来好像地狱里面的鬼怪。

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呀。

李斯不由得连连点头：“威武！”

“这一切都是秦先生搞出来的。长史，寡人听说你之前拜访过秦先生。”

“陛下，我是替吕相去拜访。”

“长史，过了明日，寡人就要亲政了。吕相为我大秦辛苦了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寡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寡人亲政之后，一定让吕相好好歇息几年。”

“这个……”

听到嬴政的话，李斯不禁有点慌乱。

秦王说的很明显了。他一旦亲政，不但赵姬嫪毐要完蛋，就是吕不韦也要识趣的让位。

自此之后，大秦就是嬴政一个人的大秦。

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是吕不韦的近人，否则吕不韦也不会单单派他来跟着去雍城。

而且李斯还不是当看客这么简单。他身上有一个非常重的任务。

嫪毐曾经是吕不韦的门客，之后他搭上赵姬，自立门户，也开始广招门客。

这时候吕不韦趁势送了一些人过去给嫪毐。

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忠于嫪毐，但私底下是吕不韦的人。

李斯这一次是代表吕不韦来的。他要看一看嬴政的表现。

如果嬴政能凭自己的实力得到印鉴，打败嫪毐，那么李斯就要带着这些人反水——和嬴政打嫪毐。

这样吕不韦等于再次站队成功。

可是如果嬴政拿不下嫪毐，李斯就要审时度势了。如果嬴政要被打死了，那李斯自然不能带着那些人反水。相反的，他还要跟着嫪毐一起痛打秦始皇。

痛打落水狗，乃是古今不变的真理。

正因为这个位置如此关键，所以吕不韦绝不能亲自来。

这件事也只有李斯能出面。

一路上，李斯一直在观察嬴政的实力。

那些宫女太监显然不是战斗力。他的战力无疑就是这五十个重装骑兵。

这支队伍的确恐怖，此前天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军人，没有这样的军队。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嬴政手下，莫非他就真能依靠这五十个人打败嫪毐吗？

嫪毐可是有近万人呀！

如果这五十人还是原来的装备，李斯无疑会认为嬴政绝对没有赢的希望。

他早就打好了主意，到时候代表吕不韦一起讨伐秦王。

连罪名他都给嬴政想好了。

“严刑峻法，不恤苍生，劳民伤财，荒淫无道。”反正要搞臭一个人，李斯有的是名目。

现在李斯的心里却打起了小鼓。看嬴政这样从容淡定，莫非他真有必胜的把握？

李斯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若说之前是嫪毐，嬴政，吕不韦三者之间的事，那么之后可就关系到自己了。

嬴政刚才说的明白，他一旦亲政，就要让吕不韦靠边站。那自己怎么办？

这时候李斯是胜负手。他要反水，嬴政赢面很大。可是如果嬴政赢了，对自己有好处吗？他赢了，吕不韦都要靠边站，自己呢？

想到这里，李斯又是一惊。

他突然明白嬴政的意思了。

秦王不是傻瓜，相反的，他聪明无比。

刚才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吕不韦靠边站，这就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

这岂不就是明着招揽自己吗。否则以嬴政的聪明，如果要不拿自己当自己人看待，怎么会当着自己面说了那么一番话，并且把重装骑兵展示给自己看。

“长史，你觉得寡人的做法可对？”嬴政转头望向李斯，直直的盯着他的眼。

李斯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表态了。

一旦自己的答案不是秦王心里那个答案，可能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

“陛下英明。”李斯毫不犹豫的说道：“陛下，吕相年岁一年高过一年，近日来处理公务往往力不从心。大部分公务都交付给我做了。所以我觉得，吕相真应该休息了。”

“你也这样看？甚好！”秦王说完这句话，随意的点点头，不再搭理李斯了。

李斯明白，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行动了。

想到这里，李斯又是一惊。

怕不是秦王早就知道嫪毐的门客中有吕相的人吧。

那不是说，他完全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

想到这里，李斯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路上算来算去，自以为胜负操纵在自己手上，哪成想这一切都被嬴政冷冷的看着。

刚才真是险过剃头。如果自己不那么表示一番，现在自己早就掉了脑袋。

事到如今，李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陛下，李斯愿效死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