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绝望中的希望

冬天到了。大雪纷飞，冷风猎猎，整个天空像个冰窖似的。

龙大宝家住的石山上，早以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参差的石崖上，悬挂着一根根银白色的冰柱，壮观极了。

春花每年最怕的是冬天。冬天来了，她的一双脚彩盖骨每天像刀扎似的疼痛。由于没通电，什么电热毯、电烤箱之类的取暖工具都用不上，实在冷得不行，只好烧点柴草取暖。

白天冷，晚上更冷。

尽管龙飞不会说话，每天晚上，龙大宝把他放在俩人胸前，温暖着，呵护着。儿子是他的全部希望。是他的心肝宝贝。为了生这个儿子，他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都拿了出来，讨老婆，修路，村里通电，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如今的龙大宝已经不是有钱人了。在这个世界人，男人没钱直不起腰，男人没老婆孩子，就算不上真男人。现在自己有老婆有孩子，花出去的钱，值！他一点不后悔！在县里，他还被评为优秀的**员。被选为乡人大代表。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挣钱的结果。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猪场办好，好好爱老婆，爱儿子。

夜深了。

石林山的土屋里，暗红灯光在一阵冰风中熄灭了……

好一阵，灯光又亮了起来。

“大宝，儿子病了。”春艳摸着龙飞发烧的前额，使劲地摇着，他没有反应，呼吸急而短促。

“白天不是好好的吗？”

“你摸摸，烧得像烙铁似的。”

龙大宝顺手一摸，惊得大叫起来“哎呀，不好，不好！”

在暗红的灯光下，龙飞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没有一丝表情。

“快去看医生！”春艳急了。

屋外的风刮得更大了，鹅毛大雪夹着小雪雹仿佛要掀翻屋顶似的。

“咯样的鬼天气，怎么办？”龙飞有点畏难。

“就是落刀子也要去！”春艳的口气毫不迟疑。

龙大宝听妻子这么说，快速地穿好衣服。从木柜里翻出一块大黑布，把儿子包了起来，说：“老婆，你在家待着，我抱崽去看病。”

“唉，这脚不争气！”春艳望着窗外扑天盖天的雪，深深地叹气。

此时，窗外的冰风刮得更紧了，扑在窗户上，猎猎作响。谢春花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便叹着气说：“那你快点，到刘家湾刘医生那里去，他人好。”

“嗯。”

龙大宝紧紧地抱着儿子拉开了门。一阵雪风直扑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小心，不要摔倒了。”

“放心吧”。

龙大宝迎着风雪向山下走去，路上全结冰了。由于是下坡，每往前挪动一步，随时有滚下山的危险。然而，不管他怎样小心翼翼，走了还不到二十米，他站立不稳，便抱着儿子像滚雪球似的，抱着儿子滚到了山下，幸好到处都被雪覆盖着，没有伤着那儿。

龙大宝艰难地站了起来，望着怀里熟睡似的儿子，喃喃地说：“还好，菩萨保佑，没伤着我崽。”

大地一派银白。雪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龙大宝抱着儿子在雪地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刘医生家门前。

“刘医生！刘医生！”龙大宝急促敲门。

好一阵，门才开了。

“刘医生，我崽白天还是好好的，今晚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你快看看。”龙大宝很是着急。

“进来吧！”

龙大宝抱着儿子进了屋，刘医生立刻拿了体温计插进龙飞口中，用手摸了摸他的前额，翻开眼皮，责怪地说：“你怎么不早点送来，看样子，只怕要送人民医院。”

“要送人民医院？咯大的雪，路上又结了冰，刘医生，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龙大宝哀求着。

“嗯。”

刘医生用听诊器在龙飞胸口听了一会，然后从他口中拿出温度计，一看：“四十一度。”

“怎么样？”龙大宝急切地说。

“三大汉，你这个崽很危险，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我不敢担保医好，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给他打一针，行不行，就看他的命了。”

刘医生配好了药，足足打了四瓶盐水，用了两个多小时。龙飞还是昏迷不醒，气息越来越弱……

“刘医生，我崽怎么啦？”

刘医生摇了摇头，“三大汉，我尽力了。”

“龙儿，你醒醒，不要吓我，你不能死！”

没有反应。

龙大宝望着儿子惨白的脸，不禁大哭起来……

望与奇迹

“三大汉，我是尽力了。”刘医生叹了口摇了摇头。劝慰说：“三大汉，反正他是儿子，死了，生个会说话的崽。”

“不！他是三大汉的崽，我不要他死！”“儿子！你不是天上龙太子下凡吗？你是大福大贵的命，你怎么会死？老天呀！您就让他活过来吧！我还要靠他养老呢。儿子，爷不嫌弃你，儿子我也认了。”龙大宝哀声地叫喊。

“唉！”刘医生叹了口气，安慰龙大宝说：“抱回去埋了吧！我也没办法。”

“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救救他吧！我们不能没有他呀！”

龙大宝一边说，一边在刘医生面前跪了下去。

“三大汉，别这样，我晓得你中年得子，很不容易。”停顿了一会，刘医生说：“就是把他送到人民医院，也没办法。”

“呜……”龙大宝哭了，哭得很伤心。

“回去吧。”刘医生扶起龙大宝。

龙大宝满眼含泪，抱着默无声息的儿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向屋外挪动……

他踉踉跄跄走出刘医生家门。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儿子灰白的脸色，真是欲哭无泪。妻子如果知道孩子没了，不晓得是如何悲伤。想不到我龙大宝这样命苦。上天对我如此残忍，连一个儿子都不愿给。此时，他真想对着苍天喊：“天啊！你太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人，有的人为何那么好，有钱、有房子、有车子、有孩子。自己也没有做坏事，没做亏心事，为何自己这样命苦。在这茫茫的冰天雪地里，他是那样孤独、无助。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脑海，他想到死。这样，一了百了。此时他真觉得人生没有什么趣味。儿子没了，希望也随即而没。多少年来，为了糊口，他拼命劳动。后来，买了老婆，有了儿子，他觉得，生活虽然清苦，但有希望。如今，儿子没了，希望也没了，他感到生活失去了目标，活着真没意思……

他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他仿佛觉得自己与儿子连成一体了。他觉得生与死不过只是睁眼与闭眼之间。过去，他没老婆、孩子，活到那算到那。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他有了老婆，孩子，他觉得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子。现在，儿子死了，担子没了。一切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觉得做人难，做人吃亏。做人痛苦，唯有死亡，万事解脱。

此时，他万念俱灰。不知不觉地走到石山脚下池塘边。周围静得叫人害怕。天空中飘洒着稀稀的雪艳，龙大宝站在池塘边，他知道，自己只要轻轻一跳，不到一刻钟，人世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生与死的一刹那，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大宝！大宝！你回来了吗？大宝！……”

这不是老婆在喊他吗？

龙大宝蓦然一惊；自己还有个老婆，一个残疾的婆娘；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人。她虽然双腿残疾，但是他喜欢她，聪慧、善良、美丽。还有他的猪、羊和鸡……

他真是该死，今天晚上怎么自己总是想到死呢？儿子没了，不是还有老婆吗？如果今天晚上真寻了短见，那么老婆谁来照顾？龙大宝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宝，你在那里？”

声音像一道道闪电，一下子扫去了龙大宝眼前的死亡之影，他开始清醒了。

“儿子呀！爸爸还有事没做完，不能陪你了。”龙大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儿子轻轻地放在池塘边的一个土坑中。

天上的雪又下起来了。大把大把的雪团无声息地往下掉。

龙大宝全身是雪回到家里。春花见丈夫回来，急切地问：“大宝，崽呢？”

龙大宝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死了。”

“你疯了，儿子怎么会死？”春花愤怒地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把儿子放到那里了？”

“放到山下塘边的坑坑里。”

“你！你！你要死了！”春花气得骂了起来。

“春花，你伤心，我也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有有么子办法。”停顿一会，龙大宝沉重地说：“明天，我去把他埋了。”

“你敢！你这个天杀的。”

春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冲出门外，一边大声地哭喊着：“儿子，我的崽啊，妈来了。”连滚带爬，由于坡较陡，一会儿便滚到山底。龙大宝见妻子不要命地往山下滚，也急急地跟着往下滚。一起滚到山下。

“我的崽，我的崽！”

春花从土坑中抱起儿子，拍干净了他身上的积雪，伤心地喊道“崽啊，你不要死，不要吓妈妈啊。”

“我来抱！”龙大宝想表现一下。

“你咯个天杀的，想害死崽吗？”春花紧紧抱住儿子，丝毫不给他机会。

她紧紧地搂着儿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虽然双腿每前进一步，膝盖骨像刀割似的难受。但是，坚持把儿子抱回屋里。

“快去扯几把稻草！”春花命令似地说。

一会儿，龙大宝从屋后的草树上，扯下三把稻草，拿到堂屋里，点燃了起来。

春花抱着全身冰冷的儿子脱下衣裤，对着草火，对烧着。渐渐，他的身体慢慢地热了起来……希望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