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外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主力一夜之间撤离，出现了地方权力真空。此种情况下，平时许多大大小小的义勇军队伍开始走到前台，纷纷举起抗日大旗。

这里面有一部分没撤走的东北军，还有土匪武装，以及一些民间自发组成的武装力量，人数最多时曾达三十万人上下，活动地区几乎遍及东北全境。

只见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穿着坑脏不堪的军服，蓬头垢面，抬手朝那人旁边打了一枪，大声喊道：“小鬼子，你也有今天，老老实实给老子上来，兴许老子能留你一条狗命。”

河水湍急，水中那人艰难的转过身，全然不顾伤口处流出的鲜血，一脸畏惧哈哈大笑，用熟练的中国话大声骂道：“支那人，你们这些蠢货，想抓到我，做梦。”

领头的那人大怒，破口大骂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只要你乖乖上来，老子肯定不杀你，怎么样，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哈哈哈哈，做你的白日梦，大日本皇军很快就要打过来，到时你们都得死。”那人猖狂大笑，语气极为嚣张，一边大笑，一边向后慢慢倒退。

领头的见状，冷笑一声，慢慢抬起枪口：“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根本用不着再开枪，此时那人身体都没入了水中，只剩下头部还露在外面，眼看就要沉没。那人虽然不畏死，但依然本能的使劲把头仰着，努力张着嘴，不让水流进嘴里。岸上几人无动于衷，冷冷看着他挣扎，对日本人的仇恨，让他们在此时感到无比的解恨。

河水湍急，一个浪头涌来，那人再也无法站立，顿时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

“天皇万岁！”喊完这一声后，那人顷刻消失在水中，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追杀者面面相觑，默默的看着水面。

“他死了吗？刚才怎么不开枪？”领头的身旁一个人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他根本不会水，要跑早跑了，放心，活不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先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他妈的，天杀的小鬼子，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可惜煮熟的鸭子飞了。”领头的往水里吐了口痰，有点心有不甘，恨恨的骂着，几个人转过身就要离开。

方向辉不动声色的目睹了一切，原来是在追杀日本人，看情况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正考虑要不要现身，忽然，从望远镜里，他发现那个领头的有些眼熟，似乎有点像他以前的一个旧属，但又不敢确认。

见对方要走，方向辉下意识的赶忙大喊一声：“朋友，请留步！”

洪亮的声音顺着河面传到对岸，突如其来的一声，把那几个人给吓了一跳，赶紧又转过身来，紧张的朝这边看着。

“什么人？出来。”领头的大声喊道，顺手抬起了手中的枪指向这边。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方向辉可以毫不怀疑的确定，这人就是他以前的旧人，于是也大声回答对方：“是洪飚兄弟么？我是方向辉。”

只见对面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兴奋起来：“真的是你么？方大哥，我是洪飚啊。”

“是我是我，飚子，我在这儿。”方向辉也一脸激动，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使劲挥着手。

此人正是方向辉的旧人洪飚，曾经是他的下属。方向辉还是连长时，洪飚是他的排长，两人不仅睡上下铺，还一起经历过残酷的战斗，结下生死之谊。

蒋介石二次北伐的保定之战中，连长战死，方向辉火线升任顶替，而洪飚的一排在四个排中战斗力最强，可谓尖刀中的尖刀。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眼看阵地就要失守，洪飚脱光上衣，光着膀子抱起机枪冲出战壕，大叫着一顿疾风暴雨的扫射，将进攻的北伐军打得一片死尸，实在是彪悍之极。

“九一八”事变当夜，由于日军突然进攻，东北军乱作一团，谁也顾不上谁，兵败如山倒，溃兵如决堤的洪水，**。混乱中，北大营被冲得七零八散，方向辉跟着大部队撤走，而洪飚则误打误撞的跑偏，上气不接下气的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到停下来才发现已是孤身一人，就此和大部队失去联系。

后来，大大小小的义勇军出现，洪飚干脆加入其中一支，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出众的身手，没多久就成为了这支队伍的头目，从此带着队伍浪迹江湖。

在洪飚看来，只要能打鬼子就行，无所谓在哪里。虽然义勇军不能和正规的东北军相提并论，但这种灵活的游击战术很是得心应手，神出鬼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每战都有收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帮汉子对洪飚佩服的五体投地。

洪飚乐不思蜀，干脆不再去找老部队，而是心安理得做起了大当家的位子，带着队伍四处出击，到处袭击日军。这样的现状持续了一年多，直到后来遇到一件事。

“方大哥，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洪飚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上去就给了方向辉个熊抱。

“是啊，飚子，我也没想到，沈阳一别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方向辉也兴奋的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洪飚。

短暂的寒暄后，洪飚想起旁边还有其它人，赶忙一一介绍：“这是老张，这是黑子，四毛，来喜，都是我的好兄弟。老张，这就是我以前常和你们提起的方大哥。”

几人一听，都纷纷抱拳齐声叫方向辉大哥。方向辉常年在部队，平日里都是行军礼或者握手，虽对这种江湖作风并不陌生，但此刻面对这些耿直的江湖汉子却不能太过讲究，于是也连忙微笑着抱拳还礼。

斜阳即将西下，余温照在人身上，感觉很是舒服。映着阳光，方向辉见洪飚几人面色清瘦泛黄，显然是多日营养不良所致，看来他们过得很是艰苦。不过，这几个人虽是衣衫褴褛，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练。

客套完，方向辉转过身问洪飚：“飚子，你们这是奔波多日了吧？”

“是啊，方大哥，这次我们......”

“先不用急，想必大家都饿了，咱们回去慢慢说。”不等洪飚说完，方向辉打断了洪飚的话头。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这些士兵都是自己的部下不假，但兵荒马乱的还是要谨慎点好，何况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洪飚明白了方向辉的意思，也爽朗的笑道：“你不提还不觉得，现在还真他娘的饿了，呵呵呵。”其它几个人也都一脸憨笑。

方向辉转身告诉勤务兵：“虎子，你先带着他们回去，我陪陪这几位朋友。”说完，又严肃的对士兵们大声命令道：“回去口风都严实一点，今天的事不得在营里说起，免得动摇军心，违者严惩不贷，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上河营，街道不是很宽却又井然有序，晚清风格的商铺、房舍整齐沿街而建，摊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也走得慢悠悠。不远处一个叫“鸿来客栈”的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一边吃一边各自聊着，伙计吆喝着穿行其间，忙的不亦乐乎。

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几个人正吃的欢。

“爽快，好久没有这么爽快地吃过了。他娘的，这几天来饥一顿饱一顿，尽喝西北风了。”洪飚脸上兴奋尚未退去，用手擦了擦嘴，意犹未尽的说道。

方向辉笑眯眯的看着洪飚狼吞虎咽，说道：“慢点吃，饿坏了吧？”一身军装，英气逼人。

“是啊是啊，哈哈，这么多天来这是吃的最痛快的一次。”洪飚大大咧咧，一身豪气。方向辉就欣赏他这种性格，行事果断，说话直接干脆。刚才见面时，他有一肚子话要问洪飚，又怕一时半会说不清，于是沉住气带着洪飚几人来到驻地。

等洪飚平静下来，方向辉两条胳膊压在桌上，瞟了眼其它几人，俯下身姿问道：“飚子，能告诉我今天是怎么回事么？”

他没有问洪飚的经历，从辽西到热河，东北军和义勇军分布的到处都是，洪飚没有去找部队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方向辉避重就轻，直接问事情的缘由。

见方向辉切入正题，其它几人也停下筷子。洪飚知道方向辉肯定会这么问，一脸淡然道：“方大哥，不瞒你说，我们追杀的这个人是日本特务。”

“日本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