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城南旧人

第七章?城南旧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辛弃疾

自紫阳城建成以来，南城区一直都是商贸重地，紫阳城作为一个农业大郡的行政、经济中心，温麻郡大部分的经济作物特产，都是经由此处流向整个北燕帝国。地处农业大郡中心腹地，交通发达，加上本城三千多万的人口所需的吃穿用度，造就的南城区的繁荣，可以说是整个温麻郡的商业中心。

南城区最繁华的商业街道为南门大街。自南城门起，贯穿半个城区至紫阳城中心广场止，宽阔且笔直，可并排行驶八辆马车，而不显得拥堵。阳光普照在这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伸出的飞檐，迎风飘荡的各类商铺旗号，川流不息且形色匆匆的车马行人，无一不显示这片商贸重地的本色。

南门大街。一路上，林霜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般，东看西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兴致极高。韩林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倒像个随行的仆人。配合那张略显三分凶恶的脸，活脱脱就是一副“富家千金外出游玩，忠心凶恶家仆随行护卫”的画面。

按理说，同韩林一般，林霜也是紫阳城长大的，对南城区商业街应是熟悉无比，游玩兴致怎会显得如此之高？是同行人的原因吗？还真是如此，林大小姐虽然身份尊贵，性格骄横任性，身边却极少交心朋友。身边接触的，除了唯唯诺诺的府中下人外，连威严的父亲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认识“易呆子”和“恶霸韩”以后，那十多年儒江学堂生活，是林霜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也成了大小姐内心深处最值得珍藏的回忆。此无关乎男女之情，就是单纯的喜欢有人陪伴，大家一起玩耍的感觉。可惜好景不长，易寒星早在几年就下定决心，毅然奔赴京都寻求发展了。而翰林这家伙更是讨厌，天天玩些“离家出走”的把戏，搞的大小姐每日形只影单，孤独作伴。所以收到韩林归家的消息，林霜第一时间就寻了过来。

原来如此，美好的不是风景，而是陪着一起看风景的人。

二人正游玩着，只听见隐隐约约从街边巷子里传出阵阵争吵声，颇为激烈。

“恶霸韩，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莫非里面有地痞流氓欺行霸市？还是有城中哪家的纨绔子弟正在强抢良家妇女？我们快去看看吧！”话是如此，林霜此时脸上却有些潮红，神色兴奋，摩拳擦掌地对里面的事情竟有些莫名期待。

韩林回道：“霜姐你可别信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现如今紫阳城治安极好，怎会容此等事情发生？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极少见过这类事情。”

若要说纨绔，眼前这位“人形女凶兽”，怕才是紫阳城中最大的纨绔吧。

“少说废话！快陪我去瞧瞧，里面肯定有好玩的事情。”林霜说罢，便不由分说，拉起韩林的手，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

巷子里，却是分成了两拨人。这一边，有一老妇，靠在墙边，神情哀戚，一名壮年男子挡在身前。清秀的中年女子正轻轻扶着她，神情颇为不忿，那女子身边，有一稚龄幼儿，许是有些害怕，紧紧抓着中年女子的衣角。而另外一边，有数人，看服饰应该是律政司的公差；那公差身旁，有一掌柜模样年纪略大的男子，正与挡在老妇身前的壮年男子大声理论什么。

掌柜模样的老年男子大声呵斥道：”“契约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令堂将房屋抵押在我典当行，现在还款之期已过数日。按帝国律例，此处房屋应归属典当行所有。”

壮年男子面色潮红，青筋暴露，似是理亏，却极力压抑怒火，音量有所降低道：“可是掌柜的，你让我们立刻搬家，一时间你让我这一大家子上哪寻这住处？”

老掌柜不为所动，依旧不急不慢地逼迫道：“张应龙，我敬你是妖兽战场前线退下来的汉子，契约到期之前便已通知令堂，后又特意宽限数日才前来收房。令堂嗜赌如命，不仅把你这几年拿命拼来的退役金输光，还抵押你这处宅子，这张契子可是小老儿付出现银两千六百两换来的。”说罢，那老掌柜扬了扬手中的契约书，又转头望向那几位律政司的公差道：“今天特意请来几位差爷，也是做个见证。要么交出房契，要么还钱。小老儿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饭的，莫说小老儿欺人太甚。”

那一脸悲凄的老太太此时依旧由儿媳搀扶着，靠在墙边，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初。

一番话结束，见那壮汉双眼发红，那老掌柜的脚步马上朝公差那边挪了挪。拉上律政司的公差，嘴上说是见证，实际上恐怕是壮胆，以及期望顺利收房。毕竟对方不是什么普通良善百姓，而是那吃人战场厮杀几年而活下来的猛士。

几位公差此时也是进退两难，来之前以为仅是监督执行个简单的契约书，这本来也是律政司的职责之一。哪曾想，此次碰到个硬碴子，作为前方妖兽战场退下来，已经解甲归田的老兵，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碰见也是客客气气，并无怠慢。几位公差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荷包中的几块小碎银，心中也是开始暗暗抱怨起老掌柜，今天这趟外快，怕是不好挣了。

而此时那壮汉更是左右为难，双眼气的通红，却是硬压制自己的性子不敢发难，苦不堪言。看着一脸悲凄，已有悔意的老娘，一脸惊怒却始终扶着婆婆的妻子，还有那个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何事，从头到尾一直抓着妻子衣角的儿子，那壮汉更是羞愧难当，空有一身力气，无处发泄，一张黑脸都憋出紫红色。

……

“等一等，等一等。”众人转头一看，围观百姓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样子已经当了有一会儿的听众了。只见那女子一身红衣，背负长剑，态度傲娇，贵气逼人。而走在前头的魁梧男子，穿着时下紫阳城最流行的绣袍，只是那副尊容，显得有些凶恶…

韩林喊完话，径直走向大汉，问道：“在下有些闲钱现银，不知兄台敢借否？”

“有何不敢？还能比现在更差吗？”那壮汉张应龙此时心中生出百战老兵才有的豪迈，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对面那张明显不似好人的脸，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又有些迟疑道：“你有何条件？请直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那大汉又补充道：“只要我张应龙能办的到，不违背道义之事！”

此时林霜已经笑地前俯后仰…

韩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白借你银子，回头我再与你细谈。”

“事先言明，虽上过战场，但我是因为腿上负伤，才解甲归田的。平时不显，但已无法使用全力了，武道方面实际实力与普通男子无异。”即使陷于困境，大汉张应龙依然坚守着内心原则，不愿欺人继续道：“战场归来后，原来争相聘我为护卫队长的几个商号，在得知我的伤势后，纷纷不见踪影了。就这样，你可还愿意借银子给我？短时间内，我已无力偿还了。”

韩林点了点头，颇为敬佩地看了他一眼，贴近大汉张应龙低声说：“张大哥，且放宽心，我曾与你一起在妖兽战场共同战斗，还记得吗？”韩林向大汉张应龙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声道：“曾经同为袍泽，我信的过你！”

“你…你是那个幸运小队…”张应龙话还未说完，就被韩林眼神制止，憋在嗓子眼，闷的慌。

“事后详谈，且放宽心，张大哥我不白借你钱，并有让你偿还的机会。”

……

张家内宅，张应龙妻子在千恩万谢后便领着孩子休息，孩子今天吓坏了。张家老母亲，亲眼目睹原本豪迈自信无比地儿子，在众人逼迫下，有苦难言后，开始痛定思痛，回屋自省。

大汉张应龙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握了握手中的拳头，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落得如此地步，竟得贵人相助，不仅摆脱困境，更是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

……

“喂，恶霸韩，以本小姐的财力，替那个战士还债绰绰有余，你当时为什么阻止我？”全程目睹前排围观的吃瓜群众林大小姐表示不服。

“呃…古圣贤有云，救急不救穷，如果只是拿出一笔银子替张大哥还债，不仅伤了卸甲归田老兵的自尊，而且从长远考虑，张大哥以后依旧没有生计。”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恶霸韩林先生，生怕被揍，慌忙继续解释：“就算不考虑张大哥自尊，给他们一大笔钱，也很容易被嗜赌成性的张母挥霍一空。霜姐，你可别低估了老赌鬼的赌性，这些年在外面，我见了多少嗜赌如命的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那你让他去儒江学院当武教习，一季度三个月中抽取一个月俸禄来偿还欠你的银两，只怕张大哥至少十年，是要卖身于你儒江学堂了吧？”某位大小姐似有些不服气，开始胡搅蛮缠了。

“每季度抽取一月俸银，就是不影响张大哥一家吃穿用度前提，又能断绝张母赌资，两全其美。”韩林也不着急，继续解释：“张大哥身上有腿伤，只怕已经很难做其他差事了，你看他在那般困境，也要跟我言明腿伤之事，说明人品值得信任。多年的战场厮杀，他的武道经验尚在，担当学堂的武教习一职，绰绰有余。同为妖兽战场袍泽，我了解张大哥深藏的那份骄傲，不愿欠人情，以后他定会用心传授学子，以报答今日解困之恩。算下来，还是我儒江学院赚了，毕竟上过妖兽战场的老兵，可不那么好找。”

…

???“恶霸林，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对不对？看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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